《44号公路》祟宁

19、重逢

　　有了红符作伴，程逸稍有了些安全感。
　　两人步子很快，不久就到了楼梯的尽头。程逸看着悬挂在顶部的白炽灯，有些恍惚。
　　“主人。”红符凑到程逸面前，“你怎么了？”
　　“没事。”程逸定了定神，转头看向楼梯尽头的那扇漆绿色的门。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血腥味，红符嗅见这味道，兴奋起来，红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发着亮光。
　　“门那边好像有东西。”程逸伸出手想要触碰，却被红符制止了。
　　红符松开程逸的手，身体贴附在门上，歪头冲他笑着:“主人，我帮你进去看看。”说完，他便重新化成红色的符号，移进了门内。
　　门内传来嚎叫声和吞噬血肉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格外清晰。
　　红符很危险。
　　即使他现在表现出一副顺从的模样，但是他仍有可能会趁自己不注意吞噬掉他。
　　要尽早除掉他才行。
　　正当程逸思考时，门锁发出“咔哒”一声，红符推开门站在程逸面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沾染的血迹，兴奋的红色眸子尚未恢复平静。
　　“进来吧主人，这里很安全。”
　　“嗯。”程逸抬脚踏进房间，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败味扑面而来，他皱着眉看向喷洒满地的腐败血液，欲言又止。
　　红符蹭到他身边，身体因为吞噬了大量血肉被滋养的极其细腻，同时也长高了很多。
　　程逸没有再理会其他，径直走到桌前，拿起上面摆放的文件，粗略的翻看起来。
　　这是一份隧道施工人员的名单，和隧道坍塌遇害人员名单。
　　他翻页的手一顿，白卓明姐姐的档案顺势飘出来，落在他脚边。
　　他弯腰将其捡起，在触碰到纸张的那一刻，一双干枯乌黑的手扼住他的手腕，拼命的把他向桌底拽去。
　　程逸一脚蹬在桌子上，用力向后退，桌子被移开了几分，一张干瘦的脸庞出现在两人面前，那人痴痴的冲程逸笑着，伸出干瘪的舌头轻轻舔过他的掌心。
　　红符见状拿起挂在墙上的斧头砍断那人的手，接住险些摔倒的程逸。
　　“嘿嘿嘿。”那人从桌底爬出来，四肢纤瘦细长，活像一只残疾的四爪蜘蛛。
　　程逸看着那人的脸，认出了他就是在仓库里对自己笑的老人。
　　“红符，你能吞噬他吗？”
　　“不能。”红符顿了顿，“我只能吞噬具有血肉的生物，但是他身上并没有血肉的气息，就像一副空壳一样。”
　　老人攀上桌子，四肢着地，后背顶到了天花板。
　　他张开嘴，腐败的气味瞬间充斥整个房间。
　　红符率先跳上桌子，趁老人不注意砍断了他的前肢，失去了前肢的支撑，老人摔倒在地，滚了几个圈仰面躺在地上，漏出长满爪牙的腹腔。
　　就像红符说的一样，老人就只是一副空壳，透过爪牙间的缝隙，程逸发现他的身体是空腔，没有一切正常人体该具有的系统。
　　老人的前肢慢慢恢复，程逸接过红符扔过来的斧头，一斧劈在老人的腹腔，随着脊骨断裂的声音，人被砍成了两半。
　　程逸握着斧头，抹了抹额角的汗。
　　这样应该就……
　　“主人！”红符扑上来抱住程逸，带着他滚到了墙边。
　　程逸后背紧靠在墙上，吃痛的闷哼一声。
　　“主人，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
　　红符闻言长舒一口气，轻轻笑起来:“那就好……”
　　突然，有血溅在程逸脸上。
　　红符的胸腔被贯穿，鲜血顺着锐器的尖端滴落，染红了程逸的衣服。
　　白卓明看向周围，工作服上的荧光条在黑暗中连成一片，密密麻麻。
　　看来，自己确实是从那空间里脱离了，只不过又陷入了另一个困境而已。
　　周围的人寻着前人衣服荧光条上的光亮，慢慢向前蠕动着，不断缩小着包围圈，沉闷的呼吸声萦绕在白卓明身周，盘旋向上，触顶消失。
　　他看向手里的灯，他记得这些人是寻着光亮来的，看来想要突破人群就要想办法从他们工作服上的荧光条下手。
　　他摸索着背包，掏出手电筒，用手捂住手电筒顶部，尝试着打开开关，微弱的光亮透过指缝流出来，周围的人瞬间骚动起来，快速向他靠拢。
　　白卓明关掉手电筒，脱下外套将手电筒包裹起来，再次摸索着打开开关，朝着荧光条并不是那么密集的地方扔去。
　　衣服完美的落在人群之外，巨大的冲击导致本就不牢固的封口彻底脱落，手电筒的光投射到墙面上，明晃晃的一片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靠近手电筒的人争先恐后的跑向灯光，人流变得稀疏，给白卓明留下了勉强可以通过的空间，他趁后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迅速冲出了人围，冲进了黑暗中。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他再也看不到一点光亮，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他才停下脚步，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他握紧手里的灯，不敢贸然点亮，生怕再次将自己引入困境。
　　他摸索着墙壁向前，一个不注意手触了个空，险些栽倒。
　　房间内被四散零落的碎石填满，一束光孤零零的照在黑暗中，八音盒在灯光下唱着诡异的歌，声音卡顿。
　　白卓明走进去，停在八音盒前。
　　八音盒顿住了，蝙蝠的手指向房间深处的门。
　　突然，灯光消失，仅有那扇门内发着微弱的光。
　　白卓明走过去，门被桌子和杂乱的货架堵住，他用力推了推，并没有什么用。货架的堆摞看似杂乱，可是细看就会发现每一个货架的框架都紧扣在一起，盲目推只会让货架越扣越紧。
　　他点亮手里的灯，在废墟中找到一根钢筋，将钢筋插进货架间的缝隙，强制分离货架，终于他推开了桌子，勉强挤过缝隙，进入了房间。
　　房间被一个巨大的旋转楼梯占据着，楼梯盘旋向上，顶部发出耀眼的光。
　　他摸索着踏上楼梯，一路向上。
　　顶部传来哀嚎声，有人从楼梯上摔下来，身周裹挟着不明的黑色生物，身上穿着工作服。
　　是程逸做的吗？
　　白卓明加快了步伐，他迫切的想要快点和程逸汇合，两个人一起离开这里。
　　“红……红符。”程逸有些失声，他伸手想要去堵住红符的伤口却被红符阻止了。
　　“我没事。”红符轻轻握上锐器，转头看向身体慢慢缝合的老人，老人的肢体沾染上了血液，原本干枯的躯体开始变得富有生机。
　　红符闭上眼睛，嗅着空气里弥漫开来的血肉味，再睁眼时，眼底的兴奋再次出现。
　　红色的液体顺着锐器攀上老人的身体，爬了满身，红符站起身，消失在两人面前，霎时间，老人的身体变得四分五裂，碎了满地。
　　“程逸……”白卓明看着散落满地的尸块和靠在墙角浑身是血的程逸，急忙跑过去，却被一滴延伸的油漆缠住了脚。
　　“红符，停下！”
　　那滴油漆落下，消失不见。
　　红符出现在白卓明身后，尖牙抵在白卓明的颈部，眼底的兴奋更浓了:“主人，我能吃他吗？”
　　“不能。”
　　“为什么？”红符有些不高兴了。
　　程逸一把将白卓明拉到自己身后，挡住红符:“他是我的朋友，对我来说很重要。”
　　“好吧。”红符妥协了，耷拉着肩膀开始捡拾散落在地上的肉块。
　　程逸见红符没有坚持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转身看向白卓明:“白卓明，你……”
　　程逸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白卓明抱住了。
　　一路上白卓明都在想程逸是否还活着，是否离开隧道了，长时间的担心终于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不想失去程逸，不想失去他在这条路上唯一的朋友、唯一的慰藉。
　　“你还活着太好了。”白卓明紧紧拥着程逸，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程逸轻轻拍着白卓明的后背，像是安抚一般。
　　“我们都活着。”他轻声说道，“不仅是现在，更是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