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雨》舟险

4、归逢之二

　　余岁逢视线长时间停留在她的脸上，问：“你这身衣裳，是风领主让你穿的?”

　　“是她硬给我套上的!”黎冉呐喊着，又意识到什么：“所以你想让风千一来荡音亭一见?你不会就和那个信使说要送到一紫衣女子手中吧?”

　　“倒也没那么草率，我和她说是风残岭来着。”余岁逢耸耸肩，本来是想自己去趟风境的，但是之前没准备，不认路。

　　“那你倒是疏忽，就算风千一自己收到了这封信她也大概不会来，毕竟是一境领主。”

　　“疏忽什么呀?我要是指名道姓信是寄给风领主的，怕是没人敢送了。”余岁逢又接着解释：“不过我总归是会亲自去寻她帮忙的，这次确实心急了，考虑不周。”

　　“行吧，想来我也是一时冲动，应该把信交给千一看看的。”黎冉没有什么情绪。

　　“需要我送你一下吗?去风境?或者去火域?又或者……魔界？”余岁逢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啊?什么?”黎冉很是疑惑，这么快就赶人走？

　　“你能来，可能是因为我这字像魔尊暮蘅的字吧?”余岁逢仍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你知道还不少啊?”黎冉皱眉，太装了！

　　“幼时见过魔尊的字迹，便发现自己的字和他的相仿。倒也不是刻意而为之，只当是巧合，也没什么好自卑或炫耀的，谁成想能骗了个小妹妹来这圣光境走上了一遭。”

　　幼时余岁逢便经常去玉烛峰，从父亲房中偷看过各族主的字迹，那时就觉得暮衡这字和自己的真像。

　　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偶尔去玉烛峰偷玩，发现这字还一样，倒也称奇。

　　黎冉喝着茶：“那我还多余告诉你名字，你像是知道的挺多。”

　　“其实不然，只是魔尊貌似很喜欢去火域打交道，我想也没那么多事要和五个长老聊。你又姓黎，多少是和黎玧萱长老有点关系的，见到魔尊的次数多些也是有可能的。”

　　余岁逢别的不说，七境有名有姓的人物基本都略有了解。

　　虽然很多只知道名字，但是一旦见到了就能匹配出基本信息，而后瞎捋一通，总归有猜对的时候。

　　余岁逢想了想：“咱俩也算有缘哈？走吧，送你去风境，趁时间还早，说不定我能摸到风族皇城去。”

　　“你靠谱吗？哎等等，你找千一到底什么事?说来听听,说不定我也能帮上点忙呢?”

　　余岁逢只是礼貌笑笑:“那你可知碧潭的古址?”

　　“碧潭？古址?碧潭最近面貌大改好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面积不知为何不似书中所说那么大。
　　“倒是有一处山口进去后难绕得很，好几次看到可以深入的路口，不过怪阴森的，没敢去过……”

　　“哪处山口？可有空?现在带我去看看可以吗?”余岁逢将茶杯往桌上一砸，满脸急切。

　　黎冉犹豫片刻又木然点头，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那么激动。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引个路而已嘛!

　　“手伸出来。”余岁逢起身走到了黎冉旁边。

　　黎冉放下杯子，迟疑伸出手，哪曾想余岁逢一把拽住她胳膊，把她拖了起来。

　　“起来配合一下啊，从碧潭出发?”语气稍有嫌弃。

　　“你力气这么大干什么?你弄疼我了!”黎冉委屈巴巴的。

　　余岁逢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激动过头了，把手松了点：
　　“哦，不好意思啊。从现在的碧潭出发?”

　　黎冉点了点头，然后下一秒耳边风声呼啸，转眼间就到了碧潭。

　　黎冉指了一处地方，不到瞬息就到了那指定处。

　　“这片潭水周围的所有地方我都转过很多遍了，这边也是。说具体点，碧潭没变样前，西北处有一个悬崖，你能找到那个地方吗？”
　　余岁逢淡然开口，望着周围的景象。

　　“悬崖……有点印象。”做噩梦梦到过不知道算不算。

　　“你是要往山那头去？那边可是火域了啊。”

　　“别的不说，火域，我也是玩遍了的，尤其是这种交界处，进不去的地方我也是观望过很多次的。
　　倒是你，你说这四周你都来过，那这处山口你进去过吗？”

　　“可这里面，山便是山，没有水啊……”

　　“水？你……是为了找泉眼？就算是，你不曾踏足又怎么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呢？”
　　黎冉已然是顺着山，站在阴深的草木旁。

　　“曾在山头眺望过……你也别说我，你不也没进去过吗？”
　　余岁逢看着有点期待着进入这满是层层叠山的黎冉，却还嘴硬。

　　“我那是因为害怕！你总来这边，那我们怎么从来没撞见过啊？你看见过这里面倒映星光吗？我倒是瞧着这地方神奇的很，就是眼睛偶尔会受不住，不能看出个所以然……”

　　黎冉拨开草丛，该说不说，其他通向这叠山的个个山隘都陡峭得很，转过一圈就这里最好进去。

　　不过就算这样，她也只是往里面走过没多远，每次都面临那个高一个人的阴深小径和旁边的好走点的平地。

　　奇怪的是只要走平地就能绕回来，这也导致黎冉更加不敢试另一条路。

　　“开路这种事还是我来吧，你别划伤手了。”余岁逢已然跟在了黎冉身旁。

　　想来自己确实只是在几个重点怀疑的地方反复寻找，其他地方虽然也看过很多次，但确实没有认真去了解过。

　　所以尽管坚持那么久，都不过是原地打转而已。

　　黎冉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很兴奋，终于能看看另一条路会怎么样了，有点新鲜，很是期待。

　　于是黎冉带着余岁逢“披荆斩棘”，到了一小片长着野茶树的地方。

　　余岁逢心中泛起涟漪:十一年，竟变化了这么多吗?

　　“想什么呢你?不跟着我?”黎冉回头一看余岁逢怔在原地，只觉疑惑。

　　“啊?没到?”
　　余岁逢反应过来。

　　黎冉满是无语，还没到分叉口，这边只能算贴着刚刚的山走了一小段，都没往中心地带去……

　　于是两人在茶林中穿梭,走到一条小溪前时，黎冉停住了脚步。

　　“到了？”

　　“不是,我眼睛不太好，光线弱的地方看久了会晕。”

　　余岁逢刚想问黎家既是火族为什么不用火照明，又想到火族最基础的引火方法是以血为媒就闭嘴了。

　　“行，你只管带路，我照明，有不好走的地方我来开道，我护着你。”余岁逢说着便施法设了个屏罩，照亮了四周。

　　黎冉一下又觉得眼前也不是那么阴森了。

　　“谢谢啊，你要跟着我继续往前？这边已经有水了。”

　　“所以呢？”

　　“你不是要找有水的地方？”

　　“不是。”星象显示了，这几天，亲人会重逢。

　　黎冉点点头，她踩着乱石继续为余岁逢引路。

　　“你来这里做什么啊?这里头不会藏了什么宝物吧?”黎冉好奇问道。

　　“宝物?有比宝物更重要的。”

　　“说来听听?”

　　余岁逢听后欲言又止。黎冉察觉他有心事，便不再过问，不曾想余岁逢又开口。

　　“我八岁那年，比较贪玩儿，有一日我带着比我小一岁的妹妹去魔界玩儿。回家的时候，在碧潭被人挟持了。
　　那行人给我母亲传话，要她带着摄乾剑来交换我兄妹二人。不消片刻，母亲便出现了，带着摄乾。

　　“不见她有任何犹豫，她向我们走来，我们也在那行人注视下走向她，相遇那刻，母亲将我们俩推了出去。我晕迷前看到的最后一个景象，是母亲用摄乾剑划出沟垫，山塌尘飞间，她转身召出炁灵与坏人相斗。

　　“我醒来时，不知道自己是滚到了哪个山脚下，那一日，我弄丢了妹妹，寻不到母亲。我和大哥还有父亲无数次穿棱于魔界和碧潭的这条路上。
　　我总想着，万一她们就在这附近呢?我若找到她们了，是不是能洗清这十多年前犯下的错呢?”

　　是不是，就不用这样负罪而活了……

　　黎冉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抚，沉默一会儿后说出的却只有干巴巴的几句:
　　“你母亲很伟大。其实这多出的林木和山石什么的，说不定是你母亲用炁幻化的呢?圣光族善用光影，一切可能都是虚像，有可能你母亲只是有点迷路出不来了。

　　“嗯，谢谢。”

　　很快来到了分叉路口。

　　“你怕那个山洞？”

　　“一是够不着，二是太黑了，眼睛遭不住。”确实也害怕的……
　　黎冉又说了走平坦点的那条路会怎么样。

　　余岁逢点了点头，手攀着那山边丛草，手一撑就翻了上去。确认那边确实有条通道，手递给黎冉，帮她也爬了上来。

　　“进去？”

　　两人相视，异口同声，片刻后很有默契地笑着，向着未知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