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游》虞小楼

73、第 73 章

　　“秀琴啊，你说，当年你要是不把孩子送走，你就是以后的状元娘啊！”说这话的人，不晓得是故意戳宋秀琴还是故意在人多的场合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总之，这句话一出，整个屋子静默了几秒钟，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宋秀琴，还有云琳。还真有那好事儿的附和道：

　　“是啊，是啊！多可惜的！”

　　“还是你嫂子有福气！这姑娘长得俊，学习还好，我看啊，以后出息着呢！”

　　“是嘞是嘞，考上大学，鲤鱼跃龙门了，赚了大钱还能把爸妈接过去享福呢！这还真是，有些姑娘不比男娃娃差！”

　　宋秀琴没插话，也没阻止，她脸上的神色，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神往，好像随着众人的描述，她已经看到了那样的现实，而且她取代了哥嫂的身份，成为了那个享儿女清福的人。

　　“哟！你们说的是谁啊？谁把孩子送走了？我跟你们说啊，以前是管的不严，现在啊，要是有人把孩子送人是遗弃罪，要是收了钱了，那是人口买卖，要判刑！”云琳一脸不晓得你们说的是谁的模样，还大方的拉了一波科普。

　　“没有没有没有，我们瞎说着玩儿呢。”

　　“秀琴她嫂子，还真有这规定？别不是你吓唬我们的吧？”

　　“吓唬你们做什么？”云琳道，“你家姑娘也上了高中，学过法，你问她，她知道我是不是编了瞎话。”

　　于是众人的目光就转移到了慧娟身上。慧娟被舅妈的眼神看的有点发憷，这几年她也比以前懂事了，自然也知道家里因为什么而和舅舅家不来往的，再加上母亲对两个弟弟毫无底线的宠溺让她心里边不平衡，要不是非逼着她将每月绝大部分的工资上交，她不至于这么早就想着结婚的。舅妈不喜欢妈妈，是因为她总是想着占便宜而从不回报，是因为她对慧敏不好，自己是自己，自己不是妈妈那种人，自己也不讨厌慧敏，要是结婚后能把和舅舅家的关系重新捡起来，越过自己母亲捡起来，这对于他们未来的小家庭，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再说了，慧敏的成绩，怕不是清北的料，跟这样未来的大学苗子处好了，能坏到哪里去？

　　慧娟笑起来：“舅妈说的很是啊，咱们虽然是乡下人，但是也得知法、懂法、守法，前些年管的是松，但是现在越来越重视这块的，国家一直在宣传，生男生女都一样，要优生优育！要是还跟前几年一样，生了闺女不想要扔了，或者送人了，那是要被抓起来教育的！”

　　一片唏嘘声，都是在说现在的姑娘还金贵起来了。

　　慧娟继续说：“生个姑娘也挺好的，我是觉得，要是能生个跟表妹那样的又聪明又漂亮的姑娘，那比生男娃都强几百倍！”

　　这话好些人又不认同了，纷纷教育她：

　　“那怎么行？姑娘家在娘家能说这种话，到了婆家，人家听了可不爱见！”

　　“就是说，姑娘再能干，那还不是嫁到别人家，那慧敏读书再好，再是考上好大学，还不是要给别人家？”

　　“生姑娘不是不行，那家里还是得有个男孩儿才能顶立门户！可不兴说这种傻话。”

　　慧娟不好意思的捂嘴不再说话，眼睛却对着舅妈使了个小眼色。云琳也对她笑笑。不管这姑娘有什么心思，能维护慧敏就不算是什么坏的。

　　这边化好了妆，那边来接亲的人就催了，让新娘子出门。慧娟和云琳说：“等下让慧敏给我送嫁，行吗，舅妈？”

　　人新娘子都提了，能不行吗？云琳就说：“让我们慧存也跟着，去长长见识。”

　　“你还怕有人抢了你姑娘不成？”有人取笑。

　　云琳半开玩笑的说：“那可不，我啊，这闺女养的越好，越是担心有人跟我抢！”

　　“那以后还有女婿来抢呢，总不能不让闺女出阁了！”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真有女婿想娶，还得过她爸她哥那一关！”

　　慧敏被叫过来说让她当送嫁的妹妹，她还很惊喜呢，一口就应下来。化妆师给她脸上抹了腮红，又在额头点了一点朱砂，这模样真是羡煞旁人，慧娟拉着慧敏说：“没简单的，就是一路跟着我，送我到新房就行。到时候问你姐夫要红包，我让他给你个大的。”

　　好！那太好了！

　　慧存不甘落后，问：“我也有红包吗？”

　　“有！”

　　农村的婚礼也简单，从孔家庄到了周岗，新媳妇儿被新郎官，在唢呐声中，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背着进了装扮的大红大紫的新房，礼花炮一声响过一声，彩色的塑料丝带被喷洒的到处都是，人人都在这喜庆的氛围中咧开嘴笑。

　　慧敏的任务毫无难度，送了表姐进了新房，她和慧存就拽着新郎要红包，一口一个姐夫的叫着，直把新郎官叫了个满面通红，慧娟拉着新郎耳语一番，新郎官从西装裤口袋里拿出俩大的，一人塞了一个，这俩接了红包，高兴地叫起来，有是一口一个姐夫，一口一个郎才女貌，百年好合，让新房里的亲戚们都跟着起哄起来。

　　直到下午三点多，散了席，各家的亲戚吃好喝好各自回家，宋家的车超载了几个孔家庄的人顺路带了回去。

　　把人送了回去，宋秀臣就告辞要走。就有人问：“好不容易来一趟，咋不去秀琴家坐坐？”

　　“是啊，今儿是太忙了，我看秀琴都找不到机会跟她哥说话。”

　　“谢您了哥，不如去我家喝点茶再走？”

　　宋秀臣连忙推拒，“今儿是去不成了，我家里还有事儿呢，生意上的事儿，可不敢让客户久等。”

　　“那是那是！那咱们兄弟不能耽误宋哥发财啊！”

　　在村口放下几人，云琳调转车头，往大路上开去。坐在靠窗位置的慧敏一转头，恰好看到站在村口树下的宋秀琴，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连忙移开了视线。

　　“咋了，慧敏你看到啥了？”

　　“没。”

　　宋秀臣也看到了妹妹，她对着自己招手，快步走过来嘴里在说些什么，他把这一侧的车窗都摇了上去，对妻子说：“不舒服，等下开快点儿！”

　　“不舒服你还要开快点？你怕是要吐车里，我跟你说，你要是敢吐车里，我就把你扔下去。”

　　宋秀臣连忙说：“不敢不敢我不敢！”

　　车里面嘻嘻哈哈就笑起来。车子转了头，加速驶离，距离孔家庄越来越远。

　　时间在孩子们越来越长大中，不经意间溜走了，宋秀臣长了白头发，云琳胖了，慧存高了，慧敏去上了大学了。

　　她像众人想象的那样，考上了京大，虽然不是当年的状元，但这成绩已经在亲戚间掀起轩然大波，慧敏读的是法律专业，如今已经是大二了。而苦逼的慧存才刚刚考上大学。

　　是的，他复读了一年才考上的，虽然比妹妹大了两岁，却比对方低了两个年级，这上哪说理去啊！只能说我妹赛高！我妹牛逼！我妹是最棒的！

　　为了庆祝他“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宋秀臣还专门在镇上，请亲戚朋友们吃饭。因为这个，两年没见的宋秀琴再次出现。

　　慧敏拉着他哥，拿着翻盖手机“咔嚓”“咔嚓”的拍拍怕，不厌其烦的让他摆姿势，拍完了他就要去哥哥用同样的姿势给自己拍。

　　慧存：……我能说我全忘记了吗？什么姿势，就记得一个剪刀手。

　　“咔咔咔”一顿乱拍，果然赢得妹妹的横眉怒怼。他忙不迭的求饶，“我是真不会，你饶了我吧……”

　　“让我来试试吧。”忽然，一道女声出现。

　　兄妹俩看过去，看到的是显得七分陌生三分熟悉的宋秀琴，她头发白了很多，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很多，不笑已是沟壑纵横，眼皮耷拉下来，却比年轻的时候少了几分刻薄可恶。

　　慧存想拒绝但不知道怎么说，大高个儿杵在哪儿没憋出一个屁来，眼神疯狂甩给妹妹，却没得到一个回应，脑袋一抽嘴巴也跟着抽了，“那要不，您来试试？”

　　说罢，他就像给自己一个嘴巴子，但妹妹的手机已经递出去了，人家已经接到手里了，还能撤回吗？

　　慧敏也很意外宋秀琴会凑上来，但也很不意外她会凑上来。听说，她那对双胞胎儿子现在都十岁了还在读小学二年级，兄弟俩一个比一个笨，常年霸占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学习好没他们的份儿，打人闹事儿常有他们，那可不，在家里霸道惯了，在学校也想继续作威作福。老师头疼死他们俩了，几次想劝退，被宋秀琴打着九年义务教务的大旗逼得老师不敢不让读。就这成绩是万万不敢想考大学，但是么，家里不是还有个现成的大学生吗？她能放过？就算现在再不敢提抱养的事情，但想让亲生儿子挂在亲姐姐身上吸点血，这想法她是一天也没歇。

　　但慧敏并不怕她，她学法律和八岁那年的遭遇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影响深远。

　　“好啊，那麻烦姑姑了。”慧敏对着宋秀琴笑了笑，拉着哥哥大大方方的对着镜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