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如昨》盐味薄荷

1、第一月夜

　　江白不知道哪儿认识了一个网友，昨天晚上去“面基”。人家女生约在了一个酒吧，这个酒吧在城外，但是离江白很近。
　　他心里十分忐忑，有一点小小的紧张，不过还好，反正这又不是他第一次见同城的网友了，更何况他也不是一个人，赵煜和他一起的。好吧，准确来说，实际上是因为赵煜要去见网友，但是对方有三个人，他不敢，于是叫上了江白一起去。
　　反正对方是女的，能怎么样啊，再怎么样吃亏的也不会是自己。
　　他就这样想着，给自己加油打气。
　　约定的位置到了，他俩迟迟不敢进去，两人一直在拉扯，都想让对方先去打探一下情况，十多分钟过去了，最后是因为网友发消息问他们怎么还没到，他俩才一鼓作气一起进去了。她们三个女孩坐在很显眼的位置，江白两人一进去就看到了她们，虽然，面基之前并没有见过，不知道对方的样子，但是一进去看到她们就知道就是她们。
　　简忆她们三人也是同样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她们在这儿已经坐了有一会儿了。她也不是要来的，只是好朋友要来见网友，而且她刚失恋不久，于是好友许佳便说让她来散散心，顺便看看网友合不合心意，要是看上了就把他拿下。简忆想了想，虽然失恋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很大的事，而且是她自己提出的分手，本来也在家闲来无事，去看看这也不错。
　　简忆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江白，她看着江白一脸的不知所措，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这年头竟然还有这样害羞的男生啊？嗯？害羞？哈哈哈哈，可太有意思了…”简忆这样想着，不禁笑了出来。
　　这边这位“害羞”的当事人。一转头就对上了那双微微泛笑的双眼，他迅速地转开头，极其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酒吧昏暗的光依然不能掩盖他已经发红的耳朵，简忆还是看着他，她当然看到了那双“发烧”的耳朵，那双红得滴血的耳朵让人光是看着都觉得它在发烫。
　　“那个女的怎么一直盯着我啊？”
　　“没得事，不要慌。”
　　“有事有事！我好慌啊！怎么办！”
　　“好嘛，其实我也慌，但是你先别慌，你一慌，我就更慌了。”
　　“好嘛，我们都冷静一点。”
　　“对，冷静，冷静。”
　　江白和赵煜两人微微偏首，不动声色地窃窃私语。
　　坐下后，他俩也尴尬得要死，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是一个劲儿地尬笑，相反三个女孩子还放得比较开一些。
　　简忆上了个厕所，洗完手回来的时候没坐在之前的位置，而是挨着江白坐了下来，随手拿了一张纸擦手上的水，擦完后顺手给了旁边的江白，看着他的眼睛
　　“给你的见面礼，不用谢。”随后莞尔一笑。
　　江白哪见过这场面啊，刚开始的时候，他只觉得这个女的好凶的样子，鬼知道坐在了他旁边，虽然他心里慌得很，但是他还是装作自己很会的样子，不甘示弱，接了她手中的纸，然后擤了一下鼻涕，揉成一团，还给她。
　　“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简忆抬了抬眼，眼尾有光，在笑，想都没有想，就伸手去接。
　　“好啊，谢谢！”
　　“你真的要啊？”江白没想过她真的会接。
　　“不然呢？我骗你干嘛？”简忆一把接过。
　　江白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她的对手。
　　“今天的酒，我来请客！”简忆转手将那纸团放在了自己的包里，然后叫来两箱啤酒。
　　一开始江白和赵煜还以为这三个女生喝不了多少，过了一两个小时后，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而且大错特错！她们不仅能喝，而且还特别会喝，江白和赵煜反而有点不胜酒力了。
　　喝了一会儿酒，几人慢慢的熟络了起来，觉得这样干喝没有什么意思，便提议来玩游戏，一开始是扔骰子，结果他俩一直输，最后不行了，简忆微微侧身，凑到了江白的耳边。
　　“骰子不是你这样扔的哦。”
　　她说话时发出的热气喷洒在江白的脖子上，江白不禁一下子打了个哆嗦。虽然幅度很小，但是还是被简忆发现了。她颇有玩味地扬了扬嘴角，将下巴慢慢地放在了江白的肩上，很轻地朝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然后注视着江白的一举一动。
　　江白愣住了，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体温，随着这一口气又重新升高了，他的呼吸也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酒吧吵得很，但此刻他只听得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一时间忘记了动作，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就很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简忆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要不要我教你？很好学的。”她一边笑一边慢慢拉起他的手。
　　江白的本意是拒绝的，因为总共认识也没多久，这样这样也太暧昧了吧。可是简忆的声音就像是下了蛊一样，一步一步，让他慢慢点了点头，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说了一句“好”。后知后觉想要拒绝她，但是她已经拉着他的手开始了所谓的“教学”。说是说在教他，但是怎么会这么暧昧，落在别人眼里就像是在调情。赵煜在和另外两个女生玩着，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江白的心跳已经是到了一种无法控制的程度了，他有点招架不住了，对于简忆教的技巧硬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全身上下所有的知觉好像都不听他自己的控制了，她挨得那么近，她的头发好香，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天哪，我到底在想什么啊？”江白内心慌完了。
　　最后简忆问他学会没，他也不管自己会没会就一直点头。简忆也没有拆穿他，点了点头，让他扔一次，江白胡乱地扔了一把六个一...
　　“我是故意的，你看六个一诶，多么的厉害！”他张口就来。
　　简忆还能不知道吗，依然没有拆穿他，反而附和他
　　“哇！好厉害！我都没甩过这样的骰子出来，太厉害了吧！”
　　“那可不是！”
　　“哎呀，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好耍，不耍了不耍了！”
　　“好啊，那你想耍什么呢？”
　　“不知道，我觉得我有一点点醉了。”
　　“嗯...这样吧，我们去唱歌嘛！”
　　“好啊好啊！”
　　简忆来到唱台，点了一首韩文歌，叫做《Euphoria》，江白当然不会韩语，也不知道唱的是什么意思。
　　“这首歌叫‘euphoria’，欢欣的意思，送给江先生...”酒吧很多人，她一点也不怯场，就这么走上去说了这句话。
　　随着伴奏响起，她的歌声也响彻整个酒吧，江白第一次觉得，真的有人在他的现实生活里可以唱歌这么好听。
　　“Take my hands now -------
　　（现在紧握我的手）
　　You are the cause of my euphoria-------
　　（欢欣之意，皆由你）
　　Euphoria-------
　　Close the door now-------
　　（现在关上门）
　　When I’m with you I’m in utopia-------
　　（若与你在一起，我便是乌托邦）
　　.............................................................”
　　江白不好意思一直看着人家，只是听着，偶尔眼神往简忆那边瞟。
　　简忆一曲唱完大方地走了下来，回到了江白的身边。
　　“怎么样？我唱的还可以吧？”简忆问他却不看他。
　　“嗯”
　　“嗯？嗯是个什么意思？好听还是不好听？”简忆轻挑了一边眉。
　　“好听的意思。”
　　“你知道我唱的是什么意思吗？”
　　“没听过，我也不会韩语。”
　　“没说韩语，听懂那两句英语也差不太多。”
　　“没听清。”
　　简忆又一次拉起了他的手。
　　“Take my hands now, you are the cause of my euphoria.”，她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握住的那只手，“怎么样？现在听清了吗？知道什么意思吗？”
　　“我英语不好。”
　　江白按捺住慌乱的心，故作轻松地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拿着啤酒喝了一口，这样一来不算拒绝也算不上接受。
　　“要不你给我讲讲是什么意思？”他又笑。
　　“现在抓紧我的手，”简忆又向他倾身而去，嘴巴抵在他的耳边，“欢欣之意——皆由你。”
　　江白又慌了，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他自己都数不清被这个才见不过几小时的陌生女人撩了多少次了。
　　“完了完了，有点上头，怎么办？”他这样想着，自己在内心做着无声的斗争，他深知自己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拼命告诉自己上不得头。
　　喝完酒差不多已经凌晨五点了，冬天这个时候天还没有亮，他们五人借着彻夜不息的路灯慢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这个点没多少车，几乎没有人，安静得好像能听到他们自己欢声笑语的回音。
　　简忆和江白走在队伍的后面，简忆168的身高并不矮，在女生中算得上是比较出挑的了，但是在189的江白面前还是显得很小一只。
　　江白双手握成拳交叉抱在身前，简忆挨过去，用手去拉他的手肘，想要挽着他。
　　“你干啥子哦？”江白下意识地躲开，用带开玩笑的语气说着。简忆刚刚挨过来的时候，他还以为人家要来打他的屁股，把他整不会了，还在想该怎么躲开，结果是想要挽着他的手走。
　　“我走路的时候喜欢挽着别人走。”
　　见江白的反应没有那么大了，她又挽了上去。
　　走了好一会儿，有个女孩子说走累了，于是一行人便找了个街边的座椅坐了下来。
　　简忆当然是挨着江白坐下来的。
　　凌晨的温度是很低的，江白就穿了一件卫衣和一件薄外套，或许是酒精给了他温暖或者说是因为刚刚一直在行走，还不觉得有多冷，此时歇了下来，他突然觉得好冷，可作为一个男人，他怎么可能在女孩子面前露出一丝的“弱”？况且身边的女生还没有说冷，更况且这个旁边的女生还是让他刚刚小鹿疯狂乱撞的女生呢？
　　江白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自己很冷这件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还是没控制住自己打了个寒颤。
　　简忆是多么聪明的一个女生啊，她从一开始江白哈了一口气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件事。但是她依然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她倒想看看这个江白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才会“露出马脚”。
　　终于她瞥见他打了一个寒颤。
　　机会来咯。
　　简忆很自然的放下自己手中的手机，头也没有转，直接将自己的左手伸向江白裸露在空气中的右手，然后转过身将他另一只手拉了过来。
　　两只手就这样第一次紧紧地牵在了一起，虽然只是简忆单方面的“紧紧地”。
　　江白不知道是被冻傻了还是怎么的，反应迟钝了好一会儿，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见一双洁白的，比他的小很多的手，拉着他的。
　　但是感觉器官却没有因此变得迟缓，反而因为寒冷而变得更加灵敏，因为那是一双无比温暖的手。他反应过来想要挣脱简忆的手，可是简忆就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一下子握得更用力了。
　　男女力量本就悬殊，但凡江白想要挣脱得坚决一点，简忆也不会拉得住......可是简忆却稳稳地拉住了他。
　　江白的内心是无比纠结的，他很清楚这是一个无比美丽的陷阱，但是他既想挣脱这种不利于他自己的处境，又无法控制自己沉沦于这个陷阱里。
　　陷阱就陷阱吧。
　　这个陷阱过于美丽了。
　　月亮高挂，冷风戚戚。
　　简忆将江白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不停地为他搓着，似乎是用尽了力气，想要尽快将他的手捂热。
　　简忆也没看他，将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了江白那双冰冷的手上，她的身体向他倾斜过来，远看像是简忆伏在江白的怀里。
　　江白微不可察的直了直身体，试图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一点，但又不想将此举动表现得过于明显。
　　从江白的视线看去，是简忆的后脑勺。
　　这条路上出过几起事故之后，就多安装了几个路灯，好巧不巧，在他们座椅的旁边就是一个路灯，昏黄的灯光打在简忆的头上，几缕光穿过前额的发丝，一阵细风吹来，落在江白手上的影子，就这样舞动了起来。
　　这条路上的路灯怎么这么多啊？
　　他鬼使神差地将头偏了偏，只为看看那张脸上的神情是否和他想象的一样。
　　就在他偏过头去想一探究竟的时候，简忆突然回过头来。
　　一时间周围好像都静止了。
　　江白看到了简忆眼中的自己。
　　她在笑，她的眼睛也跟着在笑——似乎她眼中倒影的自己也在笑......
　　他晃了晃神，一下子就把自己的手扯了出来，如果说刚刚被冷风吹来冻得要死，那么现在就是被一把没有来的火烧得要死。
　　简忆倒是一脸的无所谓，慌得只有江白罢了。
　　“呀，你这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地牵别人男孩子的手呢？”
　　“你知道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吗？”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
　　“怎么一点防护意识都没有呢？”
　　“你父母养育你多不容易啊！都不知道保护自己？”
　　“你应该庆幸我是个为人正直的大好青年！”
　　......
　　他一边絮絮叨叨一直不停地讲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一边瑟缩着自己，将自己缩在单薄的衣服里面，絮叨的中心就是在“教育”简忆这种看似不太恰当的行为。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江白瞪大了眼。
　　你怎么这么会啊......
　　“算了，不给你说了！”
　　“走了走了，都歇了这么久了，可以走了吧。”
　　虽然江白说的是问句，但是他还没有说完就站了起来，也不等其他的人，就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另外聊得如火如荼的三人一看这架势，还以为两人闹了什么不愉快，于是许佳便向简忆这里投来了一个疑问的眼神，简忆对着她笑了笑，摇了摇头。
　　“你俩咋回事，你不是还挺感兴趣的吗？咋把人还给说走了呢？”许佳的眼神无声胜似有声，眉毛都不自觉地扭曲在了一起。
　　虽然只是一个眼神，但是好友这么多年，许佳那想要一探究竟的眼神，她读得懂，但是她依然什么都没说，笑得更加夺目了，下一刻便朝着江白的方向“追”了过去。
　　剩下的三人不明所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满脸疑问。
　　江白一个人走在最前面，交叉的双手此时已经暗暗握成了拳，他觉得自己快要陷进去了。
　　这可怎么办呀...
　　简忆跟了上来，再次与他挨着走，手更加自然地挽住江白的手臂，江白放弃挣扎了。
　　这样也挺暖和的，也不是特别差吧......
　　他们几人就这样靠着路灯，慢悠悠地走着，江白将简忆送回了家，那条路走了很久才到，到家的时候将近六点了。看着简忆渐行渐远的背影，江白突然觉得，这条路怎么这么短？
　　再长一点就好了。
　　再长一点就好......
　　江白没有立刻回家，现在这个点他妈妈还没有去上班，他要是被发现的话指不定又是一顿打，但他已经这么大了，打倒不至于，就是会一顿乱骂罢了。他也不是害怕，就是觉得应付他们会很烦，所以他打算等七点过他妈妈去上班之后再回家。
　　江白倚靠在一座大桥的栏杆上，看着远处亮着的路灯，昏黄的光芒倒映在水面上，一轮弦月也与水面相望。不知从哪儿吹来了一丝细风，水面泛起了层层涟漪，皎洁的月光和昏黄的灯光交织在了一起。
　　他冷不丁又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一幕又一幕。她靠近他时的体温，她挽着他时的距离，她给他暖手时的触感......心脏不知名地又一次狠狠跳动了起来，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微风吹到他这里，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用手捂了捂心脏的位置。
　　“这样的想法太危险了！”
　　于是他为了让自己冷静一下，决定去吹吹风，他觉得一定是酒的原因，才让简忆的身影一直回旋在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可是他自己也知道已经这么久了，酒早就散得差不多了。
　　就自欺欺人吧。
　　江白找到了一个共享单车的停车点，扫了一辆电动车。
　　清晨的公路上没有多少的车辆，江白将控制车速的把手拧到最大，他时而皱眉，时而不自觉的嘴角上扬，即使用最快的车速，吹最大的风，他也无法真正的冷静下来，他现在矛盾极了。做什么都无济于事，那个女人就像给他下了蛊一样，怎么都没有办法从他的脑子里消失掉。
　　他家附件是一条很长的河，他围绕着这条河骑着车骑了三圈儿。
　　七点过了，江白估摸着他妈妈已经去上班了之后，慢慢回到了家，虽然通了个宵吧，他也的确很疲惫，可是躺在床上，眼睛一闭又不出所料地满脑子都是——简——忆——
　　“啊！！！！！！！我要疯了！！！！”
　　“这不应该啊！”
　　“我们就仅仅只见过一次啊！”
　　“我的一世英名！！”
　　“难道就要这样毁于一旦了吗？？”
　　“啊！”
　　“好烦啊！好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