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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花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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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
一名战战兢兢准备许久的小鬼鬼,站在月白对面戳着手手,道:“那个,月白尊者,我可以开始……了吗?”
月白搔了搔脑袋,扬手道:“开始吧,看给你紧张的,别怕嗷。我又不是那位灵辩师大人,我脾气好得很,不轻易刁难人的!”
小鬼鬼:“嗯……好。那我开始了。月白尊者好,首先请允许我向因杂务缠身未能到场的灵辩师大人问好。我的答辩题目是‘深谈我如何靠才华在人间置地万亩并靠美貌成为女帝短命白月光’,下面我将从一下几个方面向尊者做出介绍……”
“首先,男人会撒娇,老婆魂会飘——”
“等等!”这边,笑脸月白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哭脸月白吓得立马转过来,“哥,你他妈吓死我了。有话能不能好好说,一惊一乍的……”
面前的那位小鬼鬼瞪着比他惊恐一万倍不止的眼睛,磕磕绊绊问道:“不、不是说不刁难人的……吗?怎、怎么,是男人不让撒娇吗?”
这边两人沉默许久,终是沉重阖上了双眼。
哭脸月白:“……哥你是不是想起点什么来了。”
笑脸月白:“没错,你呢。”
哭脸:“我也。”
此刻某位红衣女子灵力尽失,脸埋在土里,四仰八叉地卧在楼下的泥地里:“我靠……这死家伙,结冥树修不好就算了,记性还差,灵力尽失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这次偏偏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忘了!”
冥界内月某人,作深思状,右掌向前一摊:“这位辩手,可以向您请教一下,怎样使暴怒中的女人平息怒火吗?”
哭脸哀怨的声音幽幽传来:“哥,错了,是怎样在事后弥补暴怒过的女人,并且乞求她的宽恕。”
“这题我熟。”小鬼鬼平复了一下心态,认真道:“是这样,首先……”
……
灵眇支棱爬起来,叉腰靠在树干边,体味着身上传来的久违的疼痛感。
“什么人!”话里带着些许惊讶,更多的恐惧慌乱。
那媒婆样的女人倒吸一口冷气,指着灵眇道:“你是什么人、还是什么东西……”声音逐渐变小,最后差点跌坐在地上。
队伍里的人个个拿见鬼的眼神看着灵眇,也是,这种诡异的场景里突然半路飞出个红衣女子,心理素质再好都不免惊上一惊,更何况这些抬轿子的人好像还是一些未及弱冠的童男童女。
其中一个女孩儿吓得立马失声大哭,手里纸糊的红灯笼飘落在地上。媒人见状,恐极生怒,一个箭步上来拧着她的耳朵大骂道:“你个死丫头!都让你小心点了,这纸可比你身子骨都金贵,若是破了损了,耽误了张老爷家的好事,我可不给你陪葬!”
灵眇缓了过来,开口道:“不是,大娘,你们大半夜不睡觉,在这过家家呢?”
她借着冷清的月色看过去,只见那顶被新刷过红漆的破烂轿子稳稳停在地面上,此刻无风,但轿子前的那面帘子却一扬一扬,灵眇侧着脑袋看,瞥见一个新娘一动不动坐在里面,新娘头上盖着的红盖头红得不像话,滴血般的红。
那新娘子……瘦得几乎没人形,可以用干瘪枯瘦来形容的程度。
听见半路杀出的这红衣女子说了句人话,那些孩子和媒婆纷纷松了一口气,李媒婆回到队伍最前头。
“有怪莫怪有怪莫怪……”李媒婆念叨了几句,吆喝着其他孩子就要走。
“别走啊,大娘。”灵眇似是忘记了自己灵力暂失这件事,出口道,“我看你们手里拿着纸糊灯笼,抬轿的也都是些孩童,不像是在干正经事啊。”
“你懂什么。我们这是在、在冲喜。”
灵眇:“什么喜,还得大半夜来冲?我看,不是喜,是丧吧。”
冥界。
月白送走一位新来的小鬼,哭脸弟弟便急着问:“哥啊,你说灵眇姐她不会出什么事吧?从前都是我们提前告知她灵力消失一事,教她做好准备或是干脆回冥界呆着,这回我们不提醒她,她不会——”
“灰飞烟灭吧你,渣男!渣了修真界半数美女姐姐,就你还想重入轮回,留你继续去祸害人家吗?呸!”笑脸月白忙得晕头转向,刚处理完手头上的一份辩文,抽空应了一句,“灵眇?啊,你说这事啊……不会的,她机灵着呢,有谁敢动她?”
笑脸月白手上批辩文的动作不停,嘴上学着灵眇从前的语气接着道:
“谁敢谴我?哈哈。她可是灵辩师啊,死不了的。哎呀,我说你快别担心她了,她都活了多少万年了,这点事都应付不过来吗?你还是操心操心你哥我吧,山堆的辩文等我去看呢。下一位!”
这边李媒婆骂了一声“晦气”正准备抬脚走人,却在看灵眇最后一眼后,停了下来。
“你干什么?”不知内幕的灵眇抱胸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李媒婆,理直气壮道,“你看我干嘛?”
……
下一刻,灵眇出现在那顶奇怪的花轿中。
李媒婆在外头拍拍手:“白捡个丫头,这样好的相貌身段,还刚刚好穿了一身红衣,这不比那里头的死人强?哈哈哈,这回可得好好捞那张老爷一笔。”
?死人……
“哈哈,嗨,姐妹。”轿子里的灵眇被她捆了手脚,嘴也被堵了起来,她略微尴尬地去看旁边那个看起来干瘪得没有人性的新娘子,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低着头从红盖头底下去瞧。
“起——轿——”李媒婆尖利的声音划破阴冷的夜色,“三更接新娘,新娘笑呵呵,四更见新郎,新娘笑呵呵,五更入洞房,新娘笑呵呵——”
……说的什么东西?
帘子被夜风吹起,不知名的鸟开始扯着嗓子呼号。灰白的月色透过那顶红盖头,灵眇向上看去,终于看见那张“笑呵呵”的新娘的脸,惨白的,没有神采的。
那张干巴的脸不知被抹上了多少层脂粉,随着外边那些抬轿孩童的动作,这张死寂的脸也一摆一摆,灵眇瞧见,一层灰白的粉就这样被摇晃地剥落下来,她这才明白那媒婆“死人”的意思——
那块没了脂粉的脸上,赫然现出一块惨然的尸斑!
抬轿的人毕竟不是专业的轿夫,所以难免不稳,灵眇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一幕。突然,一个颠簸,震得那“新娘”一摇,那张惨白的脸就这样突然贴在了自己面前。
灵眇倒是不怎么害怕,可是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一片乱麻,这时突然想起李媒婆朝自己走来时洒的一阵什么东西,怪香的。
靠,不是吧!是迷魂散……
灵眇支撑着身体爬坐起来,靠着轿子一侧,脑袋却越来越昏沉,终于昏睡了过去。
……
五更天左右。
队伍后头,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女子提着剑赶着路,身后跟了一个比她略微高挑些的男子。
“景兰师妹,此事殿尊一人去便够了,你我二人前去属实是多余了。况且此时才五更天,你这些日子睡得不好,更应该留在老农家内好好休息才是。”男子拦在这位唤作“景兰”的女子前头说道。
“我要去是我的事,师兄或是跟或是不跟都在师兄自己,不跟那就请回,等着我和殿尊回去,若是跟,旁的话便不要多说了。”林景兰绕过陆沉烨,目光都没移过一下盯着前方。
陆沉烨叹了口气道:“我不说就是。前面就是南明镇了,想必殿尊也已经追了上去,你我二人加紧脚步吧。”
就在前方。红轿后头。
一阵劲风刮过,深青色衣袍滚滚而动。
低垂的剑鞘掠过草叶,草叶颤动,沾上晚间残留的霜露。
那双鞋踏在淤泥中,却并未沾染半分泥污。
天色此刻还阴沉着,没有丝毫要亮的意思。
又是一个下坡路,还在昏睡的灵眇突然失了重心向前倾去,额角重重地磕在一旁的轿梁上,瞬间就红了一片,而她本人也在疼痛中醒转过来。
要么说得赶紧让那月白修好结冥树呢,没有灵力的日子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不仅仅使不了仙法,而且痛感加剧,成为一具最寻常平凡不过的身躯。
最最重要的是,她是不死之躯啊!光是疼,却不掉生命值的感受普天之下有谁能理解!!堪比凌迟……
“嘶——”她举起被捆住的手摸着泛红的额角,缓缓睁开眼睛,刚想掀开身侧的轿帘提醒外头的小鬼走稳当些,手却在触到帘子的一瞬间疼得缩了回来。
方才触到的指尖登时红肿起来——什么鬼!禁咒?
这到底什么地方?方才遇见个禁娘就算了,还被绑了来这破轿子里,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什么样大的阵仗需要布这样大的禁咒?
黑暗中。
“落轿!”又是那媒婆的声音,“新娘喜至——”
身边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扰得人心烦。
“快走快走!”“终于抬到了!”“快回家!”……是那些孩子的声音,脚步声只响了一小会儿就听不见了,准确来说是逐渐远去。
紧接着,一只皮包骨的枯手拉过轿帘,掀起的一刻,灵眇看见一个满脸脓包的老女人出现在自己眼前。
“张老爷,这丫头细皮嫩肉的,可不比那轿里的死人强?你看她那眉眼,那身段,那样不是上等货?”不远处的李媒婆低声细语,似是在和一位权贵老爷说话,但语气却不掩里头的贪念,“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大功夫给你找来的,就是——这价钱……”
一道瓮声瓮气的男声压着嗓子道:“我看看。”
想必这便是媒婆口中的张老爷。
李媒婆转向这脓包女人道:“仙婆您请继续。”
那脓包女人把帘子彻底掀开,灵眇被这张奇丑无比的全脸惊住,这就是那李媒婆喊道的“仙婆”?!
灵眇坐在原地不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外头的情况,这要是放在在她灵力正常时,依她的脾气不得掀了这张老爷府邸?可如今不必往日,该敛的性子还是得敛……
外头是张老爷的府邸门口,两尊惹眼的石狮子一左一右地立着,她注意到那两座石狮子脖颈处还悬挂着雪白的绸缎,果然——!
整座府邸压根没有什么喜气!飘飞的白绫悬挂在房梁上,大朵大朵的白花坠在府顶上。
此刻的天色逐渐泛出亮色,只是微不足道的惨白亮意打在这些诡谲的白缎上显得灰蒙蒙一片。
想出了神,突然那只枯瘦的干手钳住了灵眇的脸,她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闪躲。
“这双眼睛……多美啊,”仙婆盯着灵眇的眼睛看了很久,失了手里的力道,想不到这只干手的力气还不小,“这女娃娃……啧啧,上品个屁!”
李媒婆身躯一震,吓一哆嗦,就差跪倒在张老爷面前,唯恐自己捞钱的想法被看穿。那张老爷听见仙婆这话,眼色陡然一沉,迅速黑了脸。
谁知仙婆如痴如醉道:“咦啊啊~你这个不识货的蠢东西啊……这哪是上品啊,何止上品啊,这是上上品、哦不对!这简直是仙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