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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烟花 ...

  •   快乐的事情好像总是很短暂,烟花一般在空中炸了个绚烂后便只如过眼云烟。然而余波久久不散,留下的只是陷在现实与美好交界处迷茫绝望的无限苦楚快乐的事情好像总是很短暂,烟花一般在空中炸了个绚烂后便只如过眼云烟。然而余波久久不散,留下的只是陷在现实与美好交界处迷茫绝望的无限苦楚
      ——引子

      窗外似乎有风,也有人声,吵吵嚷嚷的,听着很是热闹。
      “娘!”
      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这声音听起来很欢快,也很熟悉。到底在哪里听过来着,晏常宁有些记不太清了,或者说因为记得实在是太刻骨铭心,以至于再次听到时他甚至有些惶恐的不敢认。
      太久远了,再次听到也仿佛隔着层层云雾般听不真切,硬说起来的话就像水中月吧,真的真实么?他不敢想,也没有那个精力去想了。
      他这由仇恨编织起来的后半生已经容不下这片美好,少时的种种欢乐,现在不过是刮骨的刀,凌迟着这本就贫瘠的精神。
      回想起来也仿佛都是亵渎了这片纯净,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么,总是要向前走的,那深浅不一的脚印不过来时懵懂的路,到头了,便也再难起波澜。
      “娘亲,爹爹还没回来吗?而且我哥他一直待他房间干什么呢?都快长蘑菇了。”少女又说“江南有什么好的,至于这么心心念念的都不出来跟我玩嘛?”
      “你呀”另一个女声说。
      她似乎弹了下小姑娘的脑门,晏常宁听到少女发出的一声轻呼。
      “自己去找他不就好了,跟娘说什么呢?”
      “他才不搭理我呢……,陆儿每次扯他陪我玩他都不搭理我,还一脸嫌弃的样子”少女信誓旦旦的说着,声音却逐渐小了下去:“算了,我最后在去找他一次,谁让他是我哥呢……”
      猛然间她又折了回来,对着桃花树下的女子竖起一跟手指摇了摇:“这可是最后一次!”
      “好,我们陆儿是最说话算数的。”傅宁笑了笑,温柔的对晏常安说。
      晏常安从院子里一步一跳的朝晏常宁房间走去,路上开了许多粉红的花,风吹过来是便窸窸窣窣的争着抢着从枝头落下,很是好看。
      她发间的铃铛在响,伴着花香一起,刺激着晏常宁那有些麻木的感官。
      “小陆儿……”他低声念道。
      那声音是哑的,哑的有些发颤,听起来像根绷到极致快要断裂的弦,让人的情绪无端的就跟着波动。
      晏常安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急忙往后一退,好险没踩着门框摔倒。
      “哥?”她有些震惊的看着晏常宁:“你……没事吧?”
      “没事……小陆儿,你怎么在这?”
      算了,就这样吧,哪怕是幻境又能怎么样呢?只希望能一梦不醒才好啊……
      恍惚间,他竟生出了一种在这明知是假的地方永久的待下去的向往。
      “什么我怎么在这儿?你突然开门吓我一跳呢”晏常安小声嘟囔了一句。
      随后把一束花从袖子里拿了出来,递给晏常宁:“呐,今天和娘上集市看到的,觉得好看就买了,你看,跟你衣服多搭呀,放房间里好不好?”
      红色的小花开的很漂亮,花瓣舒展着张开浓重的生气似乎要溢出来,花蕊上面还有未干的露水,甚至让人能看到花朵那清晰的脉络。
      花本身不重,很轻,跟鸟雀比起来差不了多少,但从晏常安手中接过来的时候,晏常宁其实是觉得这花重余千金的。他把花认真的看了几遍,然后又递回到晏常安手中。
      “好。”晏常宁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但到底还是不能,这么久了,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早已物是人非了不是么?
      这毕竟是小陆儿啊……只有十一二岁的,还未经历过困苦的没有被这世间拉入浑水与沼泽的小陆儿。
      晏常宁侧身让出一条足够让晏常安进去的道,然后又在她身后默默的进去并把房间里的窗打开。
      “放这里怎么样?”晏常安举起一个细口瓶问他。
      “好啊,小陆儿觉得好看的话就放这吧。”晏常宁艰难的朝她笑了一下。
      不带冷嘲热讽的或是无奈麻木的笑对他来说几乎是有些生疏的,面部的肌肉甚至一时间没能牵起一个流畅的弧度,这让这个笑看起来是僵硬的。
      “哥,你不喜欢的话就说啊,不就是换个地方么?”晏常安放下了手中的瓶子,看着他说:“这样笑,不好看。”
      “……”晏常宁沉默了良久,最终垂下眼睫,说了声:“我知道了。”
      鸦羽般的睫毛被光照的在脸上落下阴影,细小的灰尘也看的清楚了,呈柱型的撒下来一束,像把撕破了暗夜的长剑。
      “果然还是这样让人比较习惯”晏常安听到确切的回答后便又去找地方放花了:“话一多我还以为换了个人呢。”
      晏常安讲话的时候没有压声音,晏常宁很轻易的就听见了她后面的话。
      这句话是无心之言么?
      晏常宁借着视觉差在晏常安看不到的地方瞟了眼桌上的镜子,里面倒映出来的是他自己。
      不是跟晏常安一样的少年面孔,而是他本身的样子。
      苍白的可以半夜去恐怖童谣里饰演鬼怪一样的肤色,被一个镂空的金羽毛发扣微微束着散落在身后的头发,以及……衣服上叮当作响的铃铛和玉佩。
      那些繁重的配饰压着他,愈发把那本就单薄的身形衬的更如鬼魅,给人一种好像他下一秒就会随风散在这大千世界的错觉。
      要不是嘴唇上被刚刚呛出来的血染了点颜色上去,感觉他就能这么一直隐匿在黑暗里了。
      是了,还是这破壳子,真是让人厌烦……幻境里都摆脱不掉,实在是难舍难分啊……
      晏常宁皱了下眉,垂在身侧的手细微的打着颤。心脏上传来的痛楚很快的便随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呼吸都成了疼痛的催化剂。冷汗渐渐的打湿了那大红的衣襟。眼前似乎是有些花了,事物开始模糊不清,还能看清多少?在苦痛中刻意维持清醒着的神志又还剩多少?
      当然这痛楚也不全是天生的原因,那日复一日燃着的毒烟在这其中必然也功不可没。疼痛感让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还活着,药物烟酒的刺激性也是治疗麻木的良剂。
      晏常宁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活着于他而言就只是为了报仇,这信念是支柱,也是他此生唯一所求。如果能很快的达到目的话,他也很乐意去死,死亡是解脱不是么?这种黑暗里的无边无求,超脱于世间的繁琐复杂,在幻想以前,那都是首选的。
      只是那是在遇到幻想以前啊……在烟雾缭绕中再见故人音容,那给人带来的感受几乎是震撼的,只为了在慢慢长夜中能偶然的看见那么几眼,哪怕是背影呢?那熏了一夜的袅袅白烟便也是值了,飞蛾扑火也算是所依。
      但是现实呢?那就是座炼狱,血肉之躯经此足以成为皑皑白骨,欢声笑语也足以在其中变成浮华泡沫。可是还不够,炼狱若是如此,也枉叫这名字了。
      但是这是幻境啊。
      既然是幻镜,既然见到了九泉之下的亲人,又为何不能干脆给他圆个美好……
      晏常宁倚着墙壁慢慢的跪坐了下去,他连喘息都是压着的,生怕惊动什么一样。只可惜衣袍落地时带到了桌上的瓶子,在空中砸出了清脆的声响。
      “哥?!”晏常安听到声响猛的回头,朝晏常宁跑过来:“药呢?”
      她其实不太能明白到底会有多疼,但以晏常宁那血涌到喉间都能面不改色的咽下去的性格,让他能有点显露出来的端不住的疼痛都已经超过常人的承受范围了,更何况是像这样近乎狼狈的姿态。
      该有多疼啊……
      药?不知道……小陆儿在说些什么?听不清……被耳鸣声盖住了。
      晏常宁冲她摇了摇头:“没……”事字还没说完,他就猛的抬手掩住了唇,污色的血从苍白的指缝溢出。
      “……”晏常安眸中的神色闪了一下,然后拿开晏常宁的手。她半蹲下来让视线与他齐平,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但大脑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控制着唇舌问了一句她自己都没想到的话,她问:“我是谁?”
      猛然间,晏常安只觉得遍体生寒。
      晏常宁或许是没理解她的意思,因痛楚而有些对不准焦的眸光里明明灭灭的倒映着晏常安的模糊的面容。
      谁?还能是谁?小陆儿在问什么?好奇怪的问题……是发现什么了么?还是也觉得奇怪?
      “小陆儿”晏常宁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晏常安。”
      “……”晏常宁的神色突然就落寞了下来,“嗯,是我。”她淡淡的说。
      然后晏常安站起身,把刚刚随手放在桌上的花儿放到长颈瓶里插好放在了窗户边。
      “我出去一下,打碎的瓶子王伯会收的,你自己休息会儿,不想吃药就不吃了,今天晚上爹回来。”晏常安说完后就关上门走了,她这一连串的嘱托几乎是脱口而出,听着太平静了些,不像寻常亲人间的关心,到像是汇报公事。
      这转变很明显,应该是立刻就能注意到的,但晏常宁没发现什么不同。是过长的岁月消磨尽了他对小时候的晏常安的印象还是疼痛使感官变得迟钝不好说,总之他是没发现的,他只知道那抹桃红色的衣裙最终消失在了视网膜之上。
      她一走好像就带走了生气,整个房间暗了下来,风声不在,也没有叫嚷着买大买小的人声,真的是幻境么?分不清……
      晏常安出了房间后就没看到傅宁了。
      想来也是,傅宁哪来这么多闲暇时间?江南那么多的产业,怎么会忙的过来?百忙之中抽一会儿时间陪自己看落花已经该知足了。
      晏常安出了院门,街上依旧是热闹非凡,鸟雀停在树枝上东望西望,街边的孩童手里拿在糖人叫喊着互相追逐。
      路上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便也点头笑着回应。
      “小姐?”有人叫她,“您要买烟花吗?”
      晏常安闻言抬头一看,发现自己不知觉间便走到了卖烟火的铺子。小二正眨着眼睛有些谄媚的看着她。
      她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厌恶,自己也真是……什么毛病?店里的伙计有错吗?没有,晏常安清楚的知道他们没有任何过错,这是他们的职责,拿钱,卖笑,让顾客开心。不就该这样吗?可是就是让人无端的厌恶啊……这样的讨好,没个人样,她想。不该这样的,她出钱买东西,对方不该巴结她的,权,财,这些东西是重要,但是人不能因此失去尊严。
      “嗯。”晏常安回答:“你店里有多少烟花?永安侯府门前那条街全部都放,够吗?”
      小二挠了下头,似乎在思索炸整条街需要多少烟花。
      “够的够的。”片刻后小二点头回答:“不知小姐要这么多烟花干什么用啊?”他问的足够小心翼翼,但晏常安却斜眼看了他一眼。
      小二瞬间噤声哑笑 ,表示是自己多嘴了然后换了个话题。
      “那是我们直接放吗?还是全部运到侯府?”
      “直接放吧,找个好位置。”晏常安说完便付钱直接走了,没在多留。
      等晏常安回到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她那个两三年见不着一面的爹也在家,正卸了轻铠斜靠着花树同晏常宁说话。
      她看到晏季拍了拍晏常宁的肩,然后又笑着同母亲讲了句什么,最后目光朝门口看过来发现自己的时候,晏常安听到他喊:“陆儿——!”
      晏常安快步走上去,还是人未到跟前先听到铃响。
      “爹。”她脆生生的喊。
      “你都长这么高啦?”晏季笑着说。
      沙场上征战多年的武将不笑的时候肃杀味重的惊人,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将领就像是一杆活的丰碑,带着属于他们特有的边关风沙和寒风。但是笑起来却又不是那么回事,一切的阴霾仿佛都化在了那笑容里,这让那笑容看起来是让人安心的。
      “嗯!话说爹今年在家过年吗?”晏常安笑着问。
      “这个啊……不一定回的来,”晏季有些为难的说:“边关最近不算太平,圣上又偏在这个节骨眼召我们回京 ,我是比你刘叔他们提早走了几天偷溜回来的,明天大抵就要上朝了,抱歉啊……陆儿”
      晏常安摇了摇头,拉起晏季朝傅宁走去:“没什么好抱歉的哇,边关的安全比回来过年重要的多,国不可无君,军中亦不能无将。况且如果可以的话,快马加鞭爹也是会回来的吧。”
      她几乎关照到了所有人的情绪,坐在海棠树下看着她闹腾的母亲,刚刚归来的父亲,却独独只是看了晏常宁一眼没同他讲话。
      晏季和傅宁不常在家,一个少时挂帅领兵出征时也不过堪堪十六岁的少年将领,他在边外吹白风吃沙子的时间都比待在家里的时间长,一个江南商贾之首,整个南江的产业链几乎都要经她的过目。
      二人对兄妹的关注度算起来是很少的,自然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刚刚过来端饭菜的王伯小声问道:“小姐今天怎么啦?和世子吵架了吗?”
      晏常安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
      “王伯你帮我个忙成么?”
      “小姐需要我干什么?”
      “帮我找个铃铛,就之前戴我哥哥头上的那个。”
      “好,我这就去找。”
      “陆儿你跟你王伯聊什么呢?爹给你带了个好东西,不过来看一眼?”晏季在王管家离开后对晏常安说道。
      “?什么东西啊?”晏常安好奇的问。
      “呐。”晏季鼓弄玄虚的把双手背到后面,“陆儿你猜一猜?”
      “猜什么猜?菜都上齐了你就开始问东问西了。”傅宁拍了晏季一下,示意他别卖关子。
      “哪有啊,冷冷在吃也不迟嘛。”晏季说。
      “那我猜刀剑一类的吧。”晏常安想了想说。
      “……答案正确。不愧是陆儿!”晏季边夸边把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呐,也是箭,不过是弓箭的箭。”
      晏季把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弓递到晏常安手中。
      那弓箭很漂亮,两段刻着仙鹤祥云,中间握手的地方有点凸起,雕的则是一朵攀枝而生的小花。晏常安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那是个小匣子,:“这是……用来装流铁的吗?”
      “嗯,有了流铁后整个弓箭的性能就远非寻常弓箭了。”晏季说:“但若是不靠箭甲也会更难拉一些 ,陆儿大概还需要练上一会儿,等到时候不那么忙了我就可以抽时间来教教陆儿。”
      “不过你看,有了流铁的箭弩很容易便能穿透层层甲胄,若是箭尾燃着火焰射出去的话,在跟北楚的交锋中,那火便能瞬间连成一片,可以把我方损失降低到最少。”
      “流铁乃国之命脉,这弓所须的不多,但胜在精巧,很适合陆儿。”
      “谢谢爹爹!”晏常安道。
      发间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哐啷作响,像那初夏的蝉鸣,满是生气,也让人很容易便被她带的多出来好些喜悦。
      “那我先去把它收起来,等我一下”晏常安拿着银白色的弓回到房间,衣袖里是刚刚绕过回廊时王伯递给她的铃铛。
      晏常安晃了晃铃铛,没有铃心的铃铛不会响,只有下边坠着的流苏随着她的晃动在空中划了个流畅的弧度。
      既然如此 ,那自己为何会在恍惚间听到铃声响 ?那种清脆的声音比起听觉上的传达,晏常安觉得更像是意识上的,直接跳过一切出现在脑海中,就好像是在宣告着什么。
      晏常安把铃铛又重新收回袖中,继而回到座位上坐好。
      “你酒量不行就少喝点。”傅宁在晏季第六次添杯的时候把酒壶夺了过来,“一回家就这样,我看你还不如待在边关算了。”
      晏季低着头没说话,清透的酒里映出自己的倒影 ,他突然想起来他回来的前一天和副将一起受当地官府所托去黄沙之地剿匪,但等去到官府所说的地方时才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匪,有的不过是一堆为了生存下去而不得不下去与官府抢粮的饿殍。
      他们或老或少,或男或女,都不过是在无休止的战火中丧失家庭尊严的可怜人罢了。
      他还记得那个怀中抱着婴儿的妇人睁着那双突出的眼睛盯着他,麻木的托举着怀中的孩子,然后一遍遍的跪下来磕头:“别杀她……别杀她好吗?……”
      “我女儿还不足一岁……她刚到这个世界上来……别杀她好吗……”
      他俯视着这个矮小瘦弱的妇人没有说话。
      那妇人的眼睛里结了层翳,她大抵是想哭,可眼泪早就在无尽的逃亡中熬干了于是落下来的只是血。
      妇人无知无觉,地上早已因为她无休止的磕头而形成了一片血洼。
      “将军……”副将拉了下晏季的衣袖“让她们走吧”
      晏季把自己的衣袖从副将手中扯出来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一个字:“杀”
      副将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还带着几分未干的稚气,虽有些灵气但到底也没真正的上过几次战场,况且由着出生的缘故,四周相对年长的将领也总会多护着他几分。
      到底是没怎么见血的。
      副将惊愕的眼眸都睁大了些,他近乎是不可置信的望着晏季,如此薄凉的一个字,怎么可以说的如此淡然?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这等老弱妇孺,放他们走又能怎么样,是能掀起什么风浪还是能带了什么威胁?
      他带着不解再次说了一遍:“将军?”
      “我说杀!”
      妇人颓然的伏在地上,脊背拱起,本来举在晏季面前的婴儿此刻也被她牢牢的护在怀里。
      那样的姿态让她像只待宰的老狗,脊背的弯曲的弧度却像是座桥。
      怀里的婴儿感觉到了什么,放开嗓门嚎叫出声,妇人捂住婴儿的嘴,为她挡了周遭的风雨。
      这个世道,放他们走不过是徒增苦难罢了啊……
      既然活不下去,那就少受些罪孽吧。
      压城的铁骑离开时黄沙上流淌着百姓的血,红与黄的交杂,像大地的哭泣与伤疤。
      他们是死于刀刃下,但也更是死于尘世间。
      他忘不掉的,那些死于白鹊手下的无辜百姓,每一个每一个,都忘不掉的……
       所以呢?自己做的一切……值得吗?
      他在外斗于虎狼之中,在内也不过君心难测罢了,这次召他回京真正的意图是什么,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朝堂之上文官谨言慎行斗的是看不见战争,他们武官却是从真正的刀枪火海里杀出来的,论谋略,比起某些纸上谈书的酸儒高超了不知道多少 。
      “我……在干几年等稳定下来一点就辞官吧。”晏季说。
      “你自己决定就好。”傅宁看了他一眼。
      “那多好,爹爹不是已经开始逐渐放手把一些不那么重要的战争都给那些小辈去做了嘛?爹爹好像只负责部署战略来着,参谋,多好!”晏常安放下筷子给自己也倒了杯酒跟晏季碰杯:“我提前敬爹爹一杯。”
      晏季忽的笑了,他揉揉晏常安的发顶:“谢谢陆儿。”
      晏常安吃完饭后便扯着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大家看的晏常宁走了,把空间留给了两个长辈。
      “你……还有什么想看的吗?”晏常安把他领到江河边问。
      这里的视野很好,抬头便是广袤无垠的天空和不远处暖黄色的灯火。
      还?
      “虽然跟他长的一样,但你不是我哥对吧?至少不是现在这个时间的。”晏常安没看他,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竟然来了,那便好好用他的眼睛去看看这个世界吧。”
      “我……”晏常宁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这句话,于是千言万语到最后也只沦为了一句“谢谢。”
      是啊,很多年前,一切都还是不一样的。
      没有那么多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惊险,没有物是人非,小陆儿也还没有进宫,还带了些孩子的纯真善良。
      烟花开始燃了,轰轰烈烈的把整片黑夜都渲染的灿烂。
      街上牵着孩童的父母正笑嘻嘻的给孩子指天上的烟花,不小心玩闹摔倒的哭声回响在大街小巷。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并肩着走在街上,烟花也不敌他们笑颜。
      “娘亲!你看那朵像不像橘子?!”
      “阿娘,你等等我!”
      “你就不能少乱跑?”
      ……
      人间,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喜欢这儿吗?”
      晏常宁闻言点头,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停留在晏常安身上,只有少数时候才会去看那烟火和人流。
      “我哥哥他不喜欢”晏常安双手撑在护栏上:“他总嫌吵,你倒是跟他不一样。”
      其实哪有什么不一样呢,不过是曾经年少轻狂不知珍惜罢了。
      “我便跟他做了个约定”
      “以后每次的重逢我都放这满城的烟花,把这山河刻在你心底,从此无论归途。”小小的孩子抬头跟她那专注于手里的账本的哥哥说。
      “那你可真够铺张浪费的。”少年抬起妹妹挡住视线的手。
      小小的孩子看到对方如此敷衍便干脆抽走了他手中的账本,惹的对方追着她满屋跑。
      暖暖的太阳照在人身上,屋里鸡飞狗跳。
      那刹那间,一切都明白了。
      浮生若梦。
      “对了,这个给你。”晏常安把那个没有铃心的铃铛递给他时,天上的烟花正好炸出声响。
      一如白昼。
      “楼主!”
      随着一声夹杂在爆炸声中的楼主,晏常安和她身后的万家灯火开始扭曲破碎。
      少女笑意不变,铃铛被抛到晏常宁手里,欢笑声和空中燃着的色彩勾成了一副充满张力的画卷。
      这一声真是……
      宛若惊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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