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尽头》定不变量

22、22 咖啡

　　高三的寒假放的格外短，向弈几乎一放假就回了江城。

　　初二那天，向旗要带着爷爷奶奶去他新女友家里拜年。向弈第一次维持不住自己的体面，冷淡地表示自己不会去。

　　向旗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暗暗期待的父母，他们希望向弈可以跟着去，对“亲家”表示一家人的友好。

　　人有时候年纪大了，越发不讲理，越发没眼力劲儿。向旗打了圆场，找了个借口哄老人，说叫向弈在家里看家，第二天他们就会回来。
　　向弈冷着脸坐在沙发上，也没站起来送送，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分过来。
　　他几乎没有这样没礼貌的时候。

　　真的是相处的少了，向旗发觉自己越来越琢磨不明白自己这个儿子。刚交女朋友的时候，他曾经在儿子面前把自己掰扯开，担心不被理解。
　　向弈那时候快中考，在电话里语气很平静，告诉他这是他自己的人生，不需要征求别人的意见。
　　现在看来，不只是宽慰他，而真是“与他无关”的态度。

　　初三那天耽搁了，又过了一天才回到家，带着女友及家人。准备让他们认识认识，这才发现向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北城去了。

　　年刚过，郁承柏想着拨个电话去贺新年。结果向弈接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北城了。
　　郁承柏心里一百个奇怪，怎么会有人大年初二就回来。

　　向弈把行李箱摊开来，把衣服先放在床上，再处理另一边的书本练习。
　　郁承柏帮着他把书一本本拿出来堆在桌上，感叹他对学习的一片真心。

　　向弈说因为自己没什么别的事可做了。

　　没进向弈房间之前，郁承柏一直以为这里会是家里最有人气儿的地方了。
　　其实这话也没错，东西是不少，只是不如自己想的“热闹”。
　　因为太整齐了。

　　郁承柏拎着最后一本书放在桌上，码的整整齐齐。不是为了向弈，只是，任谁在这张书桌上放东西，都不敢不整齐。

　　书桌上有两排小书架，每本书按照高低和书籍类型摆放，除此之外，只有一个台灯、杯子和笔筒。
　　连笔筒里的笔都是严丝合缝的。
　　其他的东西也都有自己合适的位置，有的在抽屉，有的一直在包包里。

　　给郁承柏一种紧绷的不自在感。
　　其实向弈根本没什么强迫症，就是因为没有事情做，顺手收拾了。郁承柏觉得也是，不然他在自己房间早就难受死了。

　　郁承柏伸手在一排书架的书脊上划过，指甲触碰不同材质的书籍，发出不同声响。
　　他去看向弈，对方还在整理自己的衣服。
　　“你今晚吃什么呢？我们要去亲戚家吃饭，要不要上去让我妈给你做点什么吃。”

　　向弈埋头认真地收拾，“不用，我走前在冰箱里存了些东西。”
　　“所以你早就知道自己没几天就回来？”郁承柏放下手，斟酌了一下用词，还是问他：“怎么回来自己一个人待着？”

　　“都一样，在哪里都是一个人。”向弈说。
　　他像是随口一答，听不出情绪。
　　郁承柏停住动作，眨了眨眼，然后打了个响指说：“不对，不一样。你回来哪里是一个人，还有我和我爸妈。”

　　估计就是因为他说了这句话，这些天只要在家，就一定叫向弈上楼玩，不给他留一点儿私人空间。

　　初四那天向旗回到家，发现他回了北城，也只发消息确认安全，没说别的。
　　收到儿子安全的回复，恼怒和羞愧交织在他的心头。向奶奶正对着女友一家指责向弈不懂事，他心累地叫了停，闭口不说这件事。

　　向弈回了个安全就放下手机，他知道，其实向旗是很爱他的。
　　但是长时间的空间距离让这份爱变得疏离又客气，不再有指责与抱怨，只剩下几句空白的关心，这是他们还是家人的唯一证明了。

　　郁承柏刚好倒了水进房间，水是给向弈的，自己的是热茶，他不喜欢没味道的东西。

　　大家觉得向弈什么都做的特别好，一切都是合适的。而郁承柏却觉得，他实在有点闷。
　　很多次，很多很多次，他已经做好倾听的准备，向弈却什么也不会说。

　　郁承柏擅长和同龄人打交道，大抵是大家还不够成熟，总是会忍不住地诉说。不完满的家庭、得不到的幼稚爱情、破裂的友谊或者得不到成果的学业，都是大家止不住倾诉的话题。
　　并不是有意地诉苦，只是这个年纪的大多数人，还没办法把心事藏起来，他们太需要一个听众。

　　向弈是最合格的倾听者与树洞，他极有原则，并且从不诉说。
　　他好像并不需要听众。
　　郁承柏想不明白，也只能从他坚硬外壳的裂缝里窥探一点点不外露的脆弱，也因此更加在意壳下的世界。
　　有时候他很希望向弈可以跟他说些什么，什么都可以。

　　*

　　开学之后临近艺考，郁承柏连微信也发的少了。钟雯和贺晋涛他们还会时不时地抒发一下自己的焦虑或者不安，郁承柏紧迫起来就只会自顾自地认真，几乎要把自己藏起来。

　　生活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郁承柏还是时不时回家回学校会短暂的和向弈见见面，但是交流也减少很多。向弈也开始比往常努力一些，贺晋涛和他一起回家的时候，发现原来向弈也会在路上看书。

　　其实后知后觉的，贺晋涛发现，以前总觉得向弈学的轻松，其实是因为他一直很稳定，因为没有松懈的时候，所以不需要额外的弥补。
　　更不用说他之前上补习班的理由，是因为没有别的事情做。
　　因为遥遥领先，所以轻松如意。

　　一系列考试下来，贺晋涛成绩起起伏伏，也没工夫去想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事了，没脸没皮地又去找钟雯问英语问题。
　　郁承柏根本不知道他和钟雯那些弯弯绕绕，还偷偷和向弈吐槽他俩爱恨无常，一会儿是好朋友，一会儿是陌生人。
　　向弈假装附和点点头。

　　三月末，郁承柏忙过最后一段时间，回了学校。他的志满意得大家看在眼里，虽然老林还是叫他不能放松警惕，但是语气里也是放纵。

　　隔了许久没回学校上课，一踏进教室，就闻见一股苦涩的咖啡味。身边，钟雯正巧捏着两个速溶咖啡的包装袋走过，郁承柏瞳孔震动，上下扫了眼。
　　“你们怎么都这样了？”
　　钟雯双目无神，看了看他，又叹口气：“欢迎回到高三。”

　　郁承柏回到座位，深深吸了口气，表情难看，感觉自己满脑子都是咖啡。
　　他很不喜欢这个味道。

　　向弈笑了声，从抽屉里拿出一只自己原先用来泡咖啡的马克杯，倒满了水递过来。

　　郁承柏先前还觉得奇怪，明明自己可以去打水，接过来一闻，才发现是茶。
　　他感慨地看了看向弈那个黑色的保温杯，没想到向弈也需要喝茶来提神了。
　　贺晋涛回头，看见郁承柏手里那只有些眼熟的马克杯，眼神诡异，“你不是不喝咖啡吗？”

　　“啊？”郁承柏喝了一口，把杯子给他看。
　　看见里面是茶，贺晋涛又说：“这样啊，因为他一直喝咖啡来着，昨天还看他喝呢。”
　　回过头还嘟囔着：“怎么今天改喝茶了。”

　　郁承柏弯了弯唇。

作者有话说

　　快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