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不作了》李帆

8、第 8 章

　　该说什么，哪些不该透露，刘医生自然有衡量标准。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填饱肚子。

　　刘医生非常接地气的带着伊冽来了烧烤店。

　　回国有些日子了，刘医生品尝了各类美食，高档餐厅，大酒楼，私房小菜，网红打卡地，最后发现烧烤才是他的心头好，并且越是有烟火气的烧烤摊，吃起来越有味道。

　　介于伊冽大小是个明星，怕万一被人认出来，刘医生没去人生沸鼎的路边摊，选了家消费不低带包间的店面。

　　伊冽无所谓去哪儿，也没吃饭的雅兴，心一直揪着，坐在包间看着刘医生大快朵颐。

　　“刘医生....”

　　“你等等我先垫垫肚子。”

　　伊冽一开口，刘医生就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刘医生递了串羊肉给他，“小冽同志你也吃一点。”

　　伊冽接过，食不知味的两口吃完了。

　　嗯？

　　“看来你也饿了，来再吃几串。”

　　刘医生抓过一把串串放到他面前。

　　伊冽狼吞虎咽几分钟解决了，“刘医生....”

　　刘医生嚼着口中的食物抬手打断，伊冽不吱声了，餐桌上放着他从家里带出来的矿泉水，还剩小半瓶，他伸手握了握，温温的没一丝凉意，招呼服务员要了瓶冰水。

　　伊冽喝了几口水，安静的坐了片刻，感觉好像没那么急躁了，心也安定了些许，他索性不问了，等着刘医生主动开口。

　　“不急了？”刘医生擦了擦嘴，笑着问他。

　　伊冽心说我急有用么？

　　“没事儿刘医生，你先吃吧，吃完了再说。”

　　“你以为我是有多饿！”

　　有些话必须心平气和的聊，刘医生在等他降躁。

　　也确实是吃得差不多了，刘医生喝了口茶放下杯子道，“小冽同志，你对贝贝的过去有多少了解？”

　　伊冽如实奉告，“他朋友和我说过，他进过少管所，在里面被人下过毒，小时候挺自卑，他爸对他不好，还有....”伊冽想了想说，他好像以前被喜欢的人伤害过，大腿上自残的疤痕就是因为那个人，后来交往过一个老师？”

　　还挺全面的。

　　刘医生看着他说，“其实你想了解贝贝，完全可以直接问本人，他把你当最重要的人，希望你的重心也偏向他一点。”

　　伊冽不知说什么好了，他也想直接问陆贝贝，可....能问么？先不说陆贝贝会不会告诉他，问不对了陆贝贝又发疯了怎么办？

　　“其实你从没想过主动了解贝贝。”刘医生说，“等不好的事发生了，你才想起来到处打听着补救。”

　　伊冽有些不悦的看向刘医生，他想说不是，他明明很关心陆贝贝，陆贝贝那么作，他都没提过分手，然而再一细想，确实是每次发现问题，他才会急着打听，平时问都没问过一句，也想不起来和陆贝贝交流这些。

　　看他皱着眉头盯着自己，刘医生笑了笑，“当然了，你问贝贝，贝贝不一定会说，但还是要尝试着沟通。”

　　“我知道了。”伊冽站了起来，“我现在回去问陆贝贝。”

　　刘医生语重心长的地说，“小冽同志我让你多了解贝贝，而不是等事情发生了，才想起来关心他，你现在问贝贝，我想他不会告诉你。”

　　这也不行，那也不对，伊冽已经被刘医生绕晕了，他本来就是个直肠子，坐下说，“刘医生那你告诉我，陆贝贝和左华荣到底怎么回事儿。”

　　刘医生掏出烟问，“怕烟味吗？”

　　伊冽，“....”

　　“不怕。”

　　“抽吗？”

　　伊冽简直被吊得没了耐心，摇摇头表示不抽。

　　刘医生垂着眼帘点燃烟，徐徐将烟吸入又缓缓吐出，“小时候，贝贝家举办宴会或者是宴请宾客，他都会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因为他爸爸看到他会不高兴。”

　　虽然这回答，南辕北辙，货不对板，但也是有关于陆贝贝，伊冽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因为儿子不够优秀，所以不愿意视人。”刘医生弹着烟灰说，“有一天贝贝发现，哪怕走出房间，别人也只当他不存在，他成了透明人，他说的话没人会在意，被轻视，被无视，今天来的又是那一位，所以贝贝才会反应那么大。”

　　伊冽拿过刘医生的烟，点了一根，猛地抽了几口，又咳咳咳的掐灭。

　　“不会抽就别抽了，抽烟并不能让心情变好。”刘医生倒了杯茶，端到他面前，“至于你说得左华荣，我想就是今天来贝贝家用餐的那位。”

　　伊冽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完全没心情说话，于是点了下头。

　　伊冽感觉自己特别难受，比何学真说陆贝贝的时候还要难受，甚至有种想夺门而出的冲动，他不知道刘医生还会讲什么，反正他是有点儿没勇气听了。

　　应该没了吧，伊冽不在状态的想，无非是左华荣怎么欺凌陆贝贝，最后酿成了惨剧。

　　“贝贝其实....”刘医生感觉对面的人有点儿神游在外，手指敲了下桌面，“小冽同志，你有在听吗？”

　　伊冽回过神，咬了咬牙说，“刘医生你就说吧，他是怎么欺负陆贝贝的。”

　　“你以为是他欺负了贝贝，贝贝才....”刘医生严肃道，“他们之间不存在你所说的问题，这件事我专门和贝贝奶妈聊过，所以我是相信贝贝的。

　　没被霸凌？

　　伊冽脸色好看了些。

　　“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们没有任何事，贝贝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摔下楼了。”

　　“你说什么？”伊冽猛然一颤，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那为什么陆贝贝会被关进少管所？”

　　“因为警察在案发现场找到了贝贝的纽扣，还有他手机上面有贝贝的指纹，贝贝当时要打急救电话，他拽着贝贝让拿手机，可能是手机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都神志不清了还扯掉贝贝一颗扣子，不过警察并没在他手机里发现有用的线索。”

　　刘医生说完长长吐了口气，伊冽气得拍了桌子，吼道，“什么狗屁指纹扣子，怎么就认定是陆贝贝做的了，说不定是他自己摔下去的。”

　　这吼声格外大，桌子拍得巨响，服务员怕有人闹事儿都推门进来了，刘医生也小小受到了惊吓，他这个职业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可伊冽毕竟是个心里健全的正常人，看着也不像是个暴脾气的主。

　　刘医生和服务员解释了几句，见人离开，劝说道，“小冽同志请你冷静。”

　　伊冽铁青着脸点了点头，“刘医生你继续说。”

　　刘医生端起茶杯抿了口，捋了捋思绪说，“关键在于他脸上有被殴打过的痕迹，虽然不严重。”

　　“那又怎么样！”伊冽控制不住的又拔高了嗓门，“谁看见陆贝贝打他了！”

　　“这才是问题所在。”刘医生道，“因为是深夜没人目睹，而证据又指向了贝贝。”

　　伊冽一脸凶相，梗着脖子问刘医生，“陆贝贝他爸呢，也不管，就这么让人把儿子定了罪？”

　　陆贝贝爸爸再不待见自己儿子，那也是亲生的，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刘医生讽刺的笑道，“他父亲委派了律师，不过不是为了替贝贝脱罪，而是让他认罪。”

　　这是什么畜生爹！

　　伊冽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不帮忙就算了，还把儿子往火坑里推。

　　刘医生看他又要发火，叹了声说，“小冽同志你又不冷静了。”

　　伊冽没办法冷静，脾气大着呢，原本也不是沉稳内敛的性格，平日里不过是装装样子。

　　为了压制心中的不快，伊冽把半瓶冰水一口气喝完了，感觉自己可以平静的说话了，开口道，“所以陆贝贝就认了？”

　　“是。”刘医生道，“律师和贝贝说，这是平息事件的最佳方案，也是他父亲的意思。”

　　“平息事件？”伊冽瞠目欲裂的看着刘医生，“就是把儿子送进那种地方？”

　　“贝贝不住....”刘医生顿了顿，向后靠着望向窗外的霓虹闪烁，“就是别人住，家里除了佣人，只有他们父子三人，佣人没有动机，你认为贝贝父亲会怎么选？”

　　有动机，也不至于为个佣人让自己儿子认罪。

　　伊冽反应片刻，彪了脏话，“操，我知道了，陆贝贝是在帮他哥顶罪！”

　　这对于陆贝贝他爹来说，可不就是最佳方案么，何学真和他说过，陆贝贝哥哥样样优秀。

　　一个出类拔萃，一个平庸软弱。

　　陆贝贝当时还未成年，如果是陆贝贝他哥，就不是进少管所这么简单了，左华荣那种家庭也不是钱能打发的，权衡利弊，只有舍了陆贝贝。

　　可他么太不公平了，在少管所还险些丢了命，那样小的年纪，怎么忍心？

　　“我也只是推测。”刘医生道，“总之无论走向如何，贝贝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伊冽闭了闭眼睛，招呼服务员买单，他实在坐不住了，胸腔里憋着一股气，胃也跟着直翻腾。

　　刘医生看他好像不舒服，要送他回去，伊冽摆摆手，拦了辆出租，转身上了车。

　　王姐姐还坐在客厅，灯也不开，她想上楼看看陆贝贝，又怕陆贝贝见到她心情变得更糟糕。伊冽让她回房间休息，她头摇得像拨浪鼓。

　　伊冽实在没多余的心思安慰人，他也疲惫，脚步沉重的像挂了两块石头，回到房间都没洗漱，摸黑爬上了床，他还没来得及躺倒，被陆贝贝一把拉到了怀里。

　　“吵醒你了？”伊冽抬了下头。

　　陆贝贝圈得他紧紧的，“我没睡着。”

　　“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碗面。”伊冽挣扎着起身，陆贝贝把人又摁回来，闷闷地说，“小冽，你不要怕我。”

　　“你他妈的...”伊冽哽咽着，眨了眨酸胀的眼睛，“说的什么屁话，老子被你弄得难受死了，你还要往老子心里捅刀子！”

　　陆贝贝听着伊冽声音不对，打开了小灯，伊冽眼睛都红了，翻身背对着他，“你个窝囊废，为什么要受那样的委屈，是你推的他吗，你就认！”

　　那时候他是挺窝囊，但也不完全是，就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他那么无能，他哥那么出色，这个耀眼的人，是他妈留给他唯一的亲人，他也有心保全，否者他不会认。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他早释怀了，自始至终，对于他哥，他也是只有怨言，没有丝毫的恨意。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跟疯了似得，控制不住的想发泄。

　　陆贝贝手搭在伊冽肚子上揉揉，“哥哥你别这样，你这样比我坐牢还难受。”

　　如今讨论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只会弄得俩人都不舒服，陆贝贝没吃晚饭，伊冽洗了把脸，下楼去弄吃的了。

　　陆贝贝发微信指责刘医生，{你怎么什么都和小冽说！}

　　刘医生也没睡呢，回他，{作为你的伴侣，你的一些过往他必须知情，如果他更早的了解，我想他不会让今天的事情发生。}

　　刘医生都后悔没早点儿告诉伊冽。

　　{你还和小冽说什么了？}陆贝贝质问。

　　刘医生，{除了你是小猴子，他应该全部了解了，贝贝同志，我建议你坦白自己的身份。}

　　陆贝贝飞快的输入，{刘阿牛你敢告诉小冽我是谁，我拉黑你！}

　　{幼稚！}刘医生回他两个字，再没说话了。

　　不一会儿，王姐姐跟着伊冽一并进来了，伊冽把面端给陆贝贝，她站在门口伤心欲绝的看着陆贝贝，“贝贝奶妈知道错了，你别和奶妈计较，以后荣荣再出现在家里，奶妈切腹自尽！”

　　“快下去吧。”陆贝贝搅拌几下面条说，“明天不做早饭了，想让我饿着肚子去公司？”

　　王姐姐楞了楞，手舞足蹈冲上前搂住了陆贝贝，“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生奶妈的气，这一晚上真是吓死奶妈了，以后奶妈的餐具随便你用，用坏了也没事儿。”

　　“还让不让我吃饭了。”陆贝贝说她，碗里的汤被她摇摇晃晃，洒的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