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 day.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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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中旬，气温回升，百花初绽。
恰逢周末，岭山中学决定组织一次为期一周的春游，以此让神经紧绷的初三学子们放松心情。至于目的地，则为近期的网红打卡圣地——长空山。
不过奇怪的是，关于景点的介绍与攻略，网络所呈现的资料少之又少，相关的评论也只说它如同世外桃源般美好。若谈论安全性，那长空山定是不合格的。
然而即便如此，校方仍一致决定带领全体师生前往这座被迷雾包围的高山。
“各位旅客，欢迎乘坐本次列车。本次列车为X507次列车，由Y市开往C市……”候车站，广播正在播放事先准备的录音。女人的声音响亮，吐字清晰，悦耳动听。
辛庄丞再次拨通了蔡正的电话，与其反复确认好火车编号及搭乘的车厢，便转身挥了挥手，示意学生们随他的方向走。
陈星然拉着行李箱，默默地跟在队伍的末端。
少女的双眸宛若湖水般深邃湛蓝，似装有星辰大海；肤色白皙，如雪的柔发用靛青的丝带简易绑了对双马尾，为她增添了几分俏皮；身着的夏季校服整旧如新，轻薄的黑丝袜长至过膝，甚至穿戴的皮鞋都是经典学生款式——想必说是公认的“乖小孩”搭配也不为过。
登上火车，众人先将行李箱放入行李架，而后凭借车票寻找自己的座位。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各种话题，有美食、有八卦、有幻想，欢笑声充斥整个车厢。辛庄丞考虑到春游的目的，于是叮嘱几句就忙其他事了。
陈星然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的身旁没有其他人：或者说，鲜少有人愿意和“怪胎”待一起。
当然，即使有，那人也会尽量避免在非不要时同她接触。
她不知晓“怪胎”这一称呼从何而来，也并不关心。
少女垂眸，孤独感虽早就不罕见，可到底是孩子，渴望朋友与热闹不算错。
“……嗨，感觉如何？”黑发红瞳的少年把一瓶罐装牛奶递给陈星然，而后在她旁边坐下，顺带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张子林的声音爽朗，面容清秀，校服的穿戴略显随意，但气场不失青少年该有的朝气；他的脖颈处挂有一条银边镶嵌的蓝玛瑙项链，宝石清澈明亮，看起来价值不菲。
陈星然犹豫片刻接过牛奶，温热的触感不禁使她冰冷的指尖一颤——班长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有胃病的？
不对，或许是巧合。她没有与任何人提这件事，甚至姐姐都不曾知晓。
“我很好，谢谢班长的关心。”少女习惯性展露温柔的笑容，嗓音因长时间的沉默有些沙哑。
“不用这么拘谨。”张子林笑道，“嗯……需要我帮你打开吗？”他随口一问。
“啊，不用了。”陈星然摇摇头，她的力气还不至于小到这种地步。
暖洋洋的阳光穿透明净的玻璃，折射在宝石的表面，蓝色玛瑙熠熠闪烁，陈星然悄悄看了一眼，内心不可避免萌生出疑问——印象中，张子林似乎以往并未戴有项链之类的饰品。
而且不知为何，她对这条项链有强烈的熟悉感。
会是错觉吗？少女思索。
窗外，景色不停地变换着，约莫几分钟后，他们进入了一片森林。
速度真快啊。陈星然抿了口牛奶，杂乱的思绪万千难言。
几年前，她有幸陪姐姐去了一次长空山，假设记忆力没问题，穿过这片森林，目的地就近在咫尺。
陈星然越想越多，浑然不觉张子林的视线竟一刻没从自己身上离开。
“……班长为什么这么在意她？”陈君仪瞧见这幅情景，神情不悦，蹙眉道。
“呵，‘怪胎’之间的相互吸引吧？”叶书幸语调慵懒，饶有兴致地瞥了眼陈君仪，似有意无意地试探她：“怎么，你喜欢人家？”
“没有。”陈君仪没好气地看向少年，矢口否认。“好奇罢了。”
“是吗——”叶书幸拖长尾音。
“嘛，‘怪胎’的事没有什么稀奇的。关注多了，小心被归为一类~”他故意将“怪胎”二字咬得很重，似蛇狡黠的绿瞳紧盯少女，期待看到她对此的态度。
陈君仪沉默片刻，收回目光，不再理会他。
叶书幸的唇角微不可查地上扬了些许，他明白，陈君仪不是所谓的恋爱脑，但想要拿捏也容易。
张子林才不是“怪胎”，他闲着没事干而已。她心想。满怀希冀地又朝少年望去，结果却不尽人意。
张子林的眸中仍旧装满了令她作呕的少女的模样。
“……”
陈君仪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火车有条不紊地行驶着。
“这里是X507次列车，目前一切正常。”机车乘务员的黑瞳涣散，呆呆地注视着前方，声音不含任何波澜，好比机器人一般。
接听的对方不知回复了什么，男人深吸一口气，他毫不犹豫地按下紧急开启装置，在车窗打开的一瞬，他的眼神明亮了刹那，但最终还是归为原样。男人匆匆按下急刹，便翻身跳下迎接结局。
可惜的是，火车的部分车厢还是脱轨了。
干涸的土地被炽热的鲜血浸染，唯独不见机车乘务员的尸体。
突如其来的颠簸使所有人的重心变得不稳。陈星然所在的车厢虽未脱轨，受到的伤害可不减半分。
众人惊慌失措，唯独张子林安泰自若，仿佛这幅情景早就司空见惯。
待陈星然回过神，罐中的牛奶已撒出许多，校服彻底遭了殃，手指和发丝末梢也没能避免。
黏糊糊又湿哒哒的感觉一点不好受。她环视四周，同学们乱作一团，陈星然只能先把罐子放在桌面上。
“……你的衣服。”张子林欲言又止，“要不去卫生间处理一下？”他小声提议道。
“…比较困难。”陈星然无奈叹了口气，“现在太混乱了，老师多半不会准许的。”
车厢里的学生们大多惊魂未定，更不必说老师了。
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陈星然忧心忡忡，她听说脱轨的车厢是后几节，而喻敏黎和张青青恰好在第10节车厢。
陈星然的神态似是触及了张子林的某根神经，有那么一瞬，另一人的样貌逐渐代替了少年眼里的少女。
【■必须■■这场■■】
冷酷无情的声音再度浮现于耳畔。
祂黯淡无光的青眸，张子林永生无法遗忘。
“星焉者……”少年轻声呢喃，声线颤抖。他垂首，额前的刘海顺势遮住了他的红瞳。
不好的回忆如洪水般淹没了他。
“怎么了吗？”陈星然愣了愣，关切地询问面前的少年。
“……”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他的语气带有恳求的意味。
少女坚定地回答：“我会尽我所能。”
深蓝的眼眸和往常无异。
但放在如今，张子林却不知以何种表情面对。
他能够知晓，自己的心理防线并不稳固。
他能够明白，随着『轮回』的增加，『因果』会不断积累，换言之，但凡少女激活印迹，失控的概率会更大。
第298次轮回经历的一切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遍布的尸体，四溅的血迹，半步登『神』的少女。
不，不能说是登神。
说到底，她是被丝线控制了。
然而，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所谓的丝线从何而来。
少年的心脏不由自主咯噔了一下。
不论如何，这一次轮回得找到丝线的来源。
“……算了，先欠着吧。”张子林强忍情绪，胡乱摸了把脸，尝试平复内心深处的躁动。
他究竟在悲伤什么呢？又因何而悲伤？他不该如此的，至少不该是现在。
——毕竟这一切少年再熟悉不过了。
“……什么？”陈星然神色茫然，她顿时手无足措，不知该做怎样的回答才能让张子林的心情好些。
她愈发看不透身旁的人了。
明明以前的张子林性子洒脱，很少藏着掖着。
在他离校回家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子林！”不远处，单筱梦正在呼喊张子林的姓名。“你来，我有事和你商量！”她的语气急切，晶莹的汗珠沿着脸部的轮廓滴落。
“我先走了。”张子林起身，快步离开了。
陈星然目送他的背影渐远。
忽然，她的大脑一阵晕眩，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喊叫声、雷声等混杂在一起，中途还穿插了部分画面，但她无法看清那些人的面貌，声音更是模糊不清。
“怎么回事……”陈星然倚靠在座位上，心存众多疑惑。
她明明按时吃药了，并且谨遵医嘱，没有过量服药。
……难不成？
陈星然瞥了眼桌上的那罐牛奶。
乳白色的液体顺着金属的铁皮缓缓流至底部。
“……”
来不及多想，少女的眼前一片黑暗。
“哎呀，真是出人意料~”叶书幸笑眯眯地目睹了全程。
“不知你怎么看呢？”
显然，这一发问是对陈君仪抛出的。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装似漫不经心，实则尽是陷阱，好比一名假扮猎物的猎手，示弱引强，把猎物步步带进自己理想的方向，为自己卖命。
至于软弱之类的面具，他则全部埋葬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少年的脑子很聪慧，他明白，无论是动物亦或人类，“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
——尤其是现在。
当列车脱轨、驾驶员失踪、信号缺失无法与外界联系，甚至食物和水无比紧张的时候，人类的兽性便会爆发。即使没有立刻显露，也是时间的问题。
文言文中的“天时地利人和”用在现在倒是极为符合又讽刺。
简直就像“完美犯罪”的经典案例。
不过，破绽终究是有的。
比如……所有事情的时间节点都太过巧合了。
就像一场事先设置好的游戏。
游戏制造者在以各种方式引领他们这群“玩家”or“NPC”进入剧情。
虽然不清楚幕后主使为什么要拿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下手就是了。
贪图金钱吗？还是权力？
或者单纯是为了找乐子？
“……你问我？”陈君仪淡淡道。“我没什么看法。”
叶书幸的套话意图过于明显了，三番五次地将话题引入张子林和陈星然，未免太频繁了。
“呵，是我唐突了。”他轻笑一声，“既然你没什么好说的，那便省略咯。”
草草结束话题，叶书幸还是第一次做。
不过是有原因的。
陈君仪多少知道了自己的路子，虽然是冰山一角，但疑心肯定是有了。过多套话倒更加证实自己是图谋不轨的恶人了。
俗话说的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哼。”
陈君仪浅棕的眼眸倒映出少年稚嫩的脸庞，纯真的笑容配上略微婴儿肥的脸型，约莫没有人会认为他有什么危害。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伪装成猎物的毒蛇，往往要谨慎对待。
陈君仪不愿与叶书幸产生过多纠葛，氛围一下降至冰点。
显然，少年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件事上，索性合眸小憩一会儿。但大脑仍旧保持警惕，神经则习惯性地紧绷。
忽然，陈君仪感到有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少女猛地回首，发现陈星然猩红的双眸正直直望向她。
“……？！”陈君仪瞳孔骤缩，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
陈星然不是蓝眼睛吗？怎么会……
少女懒散地倚在座位上，翘着与自身人设毫不相对的二郎腿。左手放在膝处，右手则置于一旁，潮湿的发末紧贴背部。
她眯眸，细细打量陈君怡仪震惊的神情。仅一会儿，陈星然的唇角便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而后开口无声说了什么。
陈君仪读懂了她的口型：
【终会再见的，别急。】
“……嘁。”陈君仪迅速转过头，只觉脊背发凉。
故作玄虚的家伙罢了……她心想。还是忍不住留了个心眼。
叶书幸半抬眸，把一切尽收眼底。
看来，自己要做好长久的打算了。他盘算着。
指不定往后还得同这位“陈星然”当个合作伙伴呢？
张子林跟随单筱梦来到了一处较为隐秘的地方。
“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吗？”他询问。
单筱梦的脸色不好，她拍了拍张子林的肩膀，有气无力道：“接下来我说的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嗯。”
“……我们与外界无法进行沟通。”她的神情有些绝望，她顿了顿，继续说：“后几节车厢里的学生和老师受的伤都很重，有的甚至濒临死亡。”
“什么？！”少年听后惊讶不已，瞳孔骤缩。“那岂不是……”
在前数次轮回中，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
“很难办啊。”单筱梦叹了口气。“这样下去，没水没粮的，所有人迟早会一个接一个死去。”
当然，仅限于不知情人士的视角而言。
毕竟要不了多久，就会陆续有人激活印迹了，包括濒死的人。
治疗也好攻击也罢，至少勉强吊着口气。届时，伤员的情况将得到一定程度的控制。
但控制的时间很短暂。
一是芙拉斯皇室会沿着『她』的气息到来并进行屠杀；二来就是蛰伏于森林中的老驱魔者……
即便在此之前就带领所有人离开列车，并避开老驱魔者，芙拉斯皇室那一关终究得折损一大批人。
而且……老驱魔者多少沾点疯了。
火车被汽油点燃爆炸的一幕久久停在脑海，挥之不去。
身为多周目玩家的张子林表示心累。
他何尝没想过救活所有人，然而双拳难敌四手，除了他和自身的里人格，尚未发现还有其他人带有先前的记忆。
强行激活班里同学的印迹他曾试过，可惜失败了。
不是MP过低或过高，而是每个人分配的属性和武器不同，定位和实力自然有了差距。
经历了数次轮回的少年再清楚不过，九（1）班营造的温馨和谐单存在于表面，暗地里各自纠缠不清，关系复杂。饶是他玩了多周目，也没能在关系方面弄个明明白白。
“张子林……你是（1）班班长，是主心骨。一定要在班主任回来之前稳定好大家都情绪啊。”单筱梦温柔地声音拉回了张子林纷飞的思绪，她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老师相信你。”
这句话张子林早已听过数次，也是这句话一直激励着他。
“我会的。”张子林认真道。
“好了，回去吧。”单筱梦挥了挥手，接着前往下一节车厢。
“……”
张子林深吸一口气，眼神恢复以往的坚定。
这一次，他一定要保护好同伴，把结局改写。
——绝对不能再失手了。他下定决心，许愿化身“救世主”的愿望仍未磨灭。
同陈星然拉进关系是第一步，否则后续的保护工作难度会大得多。
他相信，陈星然就是破局的关键。只要守好她，轮回就可以结束了。
——所有人都能够得到解脱，死去的人也将重新复活。
他紧握被镶嵌于项链上的蓝玛瑙，冰冷的石块在此刻变得炽热。
虽然有些疑惑，但张子林没有过多在意。权当魔力过剩造成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 day.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