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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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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我是您的儿子,您为什么要我走开?”俞澈一步步走近。
俞郑氏瞥了眼面前“女子”,只见她头发凌乱,衣衫满是血迹,赤着双脚,状似从地狱里爬上来索命的恶鬼,她害怕得一步步后退,嘴里嘟囔着:“你不是,你不是我儿子,你是那个贱人生的。”
俞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极有耐心地问道:“哦,母亲为何如此称呼那人,她可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她她……”俞郑氏状似思考,随后说,“她抢了我的婚事,分明是我与逊郎两情相悦,她却要来横插一脚,我恨死她了,恨死她了……”
不知从何处,传来肢体摩擦的声音,俞澈瞥了一眼里间,心下暗哂,这就坐不住了?
他目光如深潭般看着俞郑氏,继续问道:“那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我……”俞郑氏双手掩面,手腕上的佛珠顺势垂落下来,隐没在衣袖里。
“夫人!”躺在地上的李嬷嬷本被衙役捂着嘴,她狠狠咬了衙役一口,挣脱开后趁势大声叫嚷,“夫人,不能说!你想想二公子,想想舅老爷……”
俞澈一个眼神,那衙役一掌劈在李嬷嬷的后脖颈,李嬷嬷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快说!”俞澈仿佛失去了耐心,一个箭步走到俞郑氏的面前。
俞郑氏被吓得哇哇大叫,什么命妇的体面都没有了,她掩着面说:“我说,我说,我买通了产婆,往她喝的参茶里加了双倍的党参……”
俞澈阖眸,紧握双拳,指甲刺破皮肤,渗出丝丝鲜血。
在场的许多人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关窍,产妇产子脱力时可用参汤吊着气血,可若是滋补过甚,则会导致大出血,危及产妇性命,此举无疑是于杀人无疑。
俞澈睁眼,目光似剑般地望向在场跪着的妇人,“我母亲当时可是血崩而亡?”
乳母张氏回道:“大公子,千真万确,此事当年京城上下皆知。”
随后俞澈走到一个哆嗦着身子的妇人身边,音量陡然拔高:“产婆李氏,方才俞郑氏所说可否属实,她身边的李嬷嬷是你的同乡,当年就是她买通你害死了先夫人!”
李氏似是没有回过身来一般,哆嗦着身子,不敢回话,她几天前从老家被人强行带到了京城,好不容易被放出来了,结果就上了公堂。
俞澈见状,便指着俞郑氏问李氏:“这位夫人你可认得?”
李氏赶忙点头:“认得认得,我表姑家的妯娌在将军府上当有头有脸的大嬷嬷,伺候的就是这位夫人。”
“你住在乡下,又是何时见过这位夫人的呢?”俞澈又问,语气不疾不缓。
已经被吓昏了头的李氏犹豫了一会道:“是在二十多年前,当时将军府有妇人生产,我作为产婆去接生,在女眷里看到过这位夫人,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这位夫人样貌没有怎么变,小人一眼便认出来了……”
俞郑氏是俞逊的妹妹是闺中密友,嫂嫂生产,妹妹心中担忧,把自己的好友叫过来相伴也无可厚非。
“把人带出去吧。”俞澈挥了挥手。
随即衙役过来把犯人都押了下去,像乳母张氏这些证人则是被请了出去。
衙役也全都退了出去,就连高台上的官员也都站起了身,走过俞澈身边时,两人互相点头致意。
不一会,正堂内唯余受了刺激喃喃自语的俞郑氏和俞澈。
“母亲,还有一件事。”
这一声母亲让俞郑氏浑身一颤,本来稍微冷静下来的情绪现在又开始起伏,她冲着俞澈大声叫喊:“别叫我母亲,我不是你母亲!我只有一个儿子,延儿,我的延儿,他才是我怀胎十月生出来的……”
不知从什么地方,似是这厅堂的里间,传来“扑通”一声动静。
俞延咬紧牙关,跪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有错,母亲对不起大哥,可是……她终究是自己的母亲。
里间站着许多人,俞逊听着外面的动静面色铁青,站在他身旁的惠姨娘则是一脸不可置信,而裴尚书则是一脸凝重,他今日本是来此看俞澈如何找出给女儿和外甥女下毒的凶手,不成想竟然看了这么一出大戏。
回过神后,他的目光在这几个父子之间打转,也许,自己是被外面这小子利用了也说不准,他嘴角轻弯,随即看着跪在地上的年轻人摇了摇头。
这小子摊上这么一个母亲,也真是难为他了,先夫人难产一案,也不知俞兄会如何处置,毕竟有他这个外人在,这可就算不得家事了。
外面正堂内,俞澈没有理会俞郑氏的癫狂,直接问道:“你可有指使下人往惠姨娘送往西院的糕点里投毒,妄图谋害儿媳?”
俞郑氏朝他淬了一口:“你不是我的儿子,她又算哪门子儿媳,而且还妄图勾引我的延儿阻碍延儿与其他贵女的婚事,她该死,她跟北疆那个女人一样该死!”
什么?俞延只觉得五雷轰顶,“腾”得一声站了起来……
“北疆那个女人是谁?”
“听说是跟营妓混在一起的,身份低贱得很,她竟还想让延儿娶她,真是痴人说梦。”
“哦?那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找人把她绑上船,然后丢到水里……”
俞延仿佛丢了魂一般,从里间一步步走了出来,随后毫无神采的眼睛直直地望向自己的母亲。
原来,当初在连州码头抓走小椿的人竟然是母亲派出来的吗?
他不敢置信,母亲分明在信中说愿意让自己娶心仪的姑娘,若她出身不高,便让舅舅给她安一个身份,当初自己还信誓旦旦地对小椿承诺,不成想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小椿当时静静望着自己,没有说任何话,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所以才在回京之际一声不吭地离开。
此刻的俞延只觉得自己甚是愚蠢,连最亲近的人究竟是哪般都看不清。
俞逊也走了出来,他剜了一眼朝夕相伴那么多年的枕边人,此时他的眼睛里只有浓浓的厌恶,本以为当年的事只是一场巧合,不成想这个毒妇……
他与俞澈母亲的婚事是两家长辈一早便定下的娃娃亲,只是俞澈的外家远在清宁,一直以来也没有什么书信往来,所以这门娃娃亲便人再提。
有一年春天,一辆马车载着一袭青衣的女子来了将军府,身上还带着老太爷亲笔写的婚书。
那时的俞逊本不愿与素不相识的女子成亲,但从见她的第一眼开始,这个主意就改变了。
桃花树下,一袭青衣,笑靥如花的女子问他:“你就是我的未婚夫君?”
只此一眼,俞逊就陷进去了。
俞逊仿佛回到了他与孙柔初遇的那一天,随即眼前走马灯一般地回放着两人婚后的甜蜜生活,可是突然一切都消失了,爱在影壁处等着他从军营回家的阿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昏暗的产房,女子浑身是血地躺着小榻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腕,“逊郎,这是我们的孩子,你答应我,要好好待他,你答应我……”
说完之后,女子的手便垂了下来。
俞逊怀里抱着啼哭的婴孩,有些不知所措,突然那婴孩冲着他微笑,唤他父亲,般若浮生般的回忆瞬间消散,那个婴孩变成了眼前一袭深绿色官服的俞澈。
俞逊忽得回忆起这些年,自从大儿子伤了腿后,他似乎便没有怎么关心过他,想起柔儿的那一句遗言,他的心口猛地抽疼,随后喷出一口新血,晕了过去,倒下去后嘴里还呢喃着:“柔儿,是我对不起你……”
柔儿?俞澈嘴里琢磨着这个名字,他想起来了,乳母说他母亲的闺名里有一个柔字,只不过这个称呼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从眼前这个被称作父亲的男子口中说出。
“大兄。”俞延朝着这边走来。
俞延跪了下来,正色道:“我无颜面对你,虽然俞郑氏做了很多错事,但她毕竟是……我的母亲,你可否留她一条性命,母债子偿,若是大兄你不解气,就用弟弟这条命来偿还吧。”
俞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俯瞰蝼蚁一般。
他这个弟弟终究是心太软,这么多年在边关打打杀杀也真是难为他了,也不知道杀人后有没有像小时候一样半夜搂着他哭鼻子,这般如何能扛得起偌大的将军府?
“好呀。”俞澈“撕拉”一声抽出俞延腰间的佩剑,剑身光华闪烁,是把见血封喉的好剑。
俞澈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拿过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