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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第二天,我照常起来吃早餐,然后给艾茨里格带一点吃的回房间。我的家人们发现了我脸上的伤口,担忧地询问我,我只好扯谎说骑单车摔了一跤。但我母亲死活不信,拼命地追问我,“我的好宝贝,不是这样的,你肯定被人欺负了,对不对?”
      “妈,他就是那样的,连个单车都骑不好。”我哥哥安德里亚说。他自从分手以后,就变得非常烦躁,一点点小事都会让他觉得不顺畅,然后到处发脾气、嘲讽我。
      在母亲的一顿追问下,我才忍不住说出了实情。不过我修改了其中的细节,比如说我只是刚好路过那里,但我说了艾茨里格帮我解围的事。很显然,鲁道夫,就是动手打我的那个士兵,引起了我父母深深的不满。我母亲一直不停地摇头,“我就知道,那些德国人真的没一个好东西,还得是沃尔夫最靠谱。”
      “鲁道夫做的太过分了,没有一点教养。”我父亲道。他说完,就低头看了看表,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不久,他就放下报纸站起来,到别的地方去了。我母亲则嘟嚷着要给我冻冰块,也站起来走到厨房里去了。
      “你要去哪里?”我走出餐厅时,安德里亚盯着我说。
      “不关你的事。”
      “你都被你的德国朋友的朋友打成这样了,你还敢去见他?”他这么说着,好像我被打全是因为艾茨里格,我自作自受。
      “你管不着我。而且,艾茨里格和鲁道夫不是朋友,他维护了我。”
      我拿着给艾茨里格的早餐回到房间,他正在我的阳台上洗漱,我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把他吓了一跳。知道是我后,他转过身就要吻我,他的脸湿漉漉的,故意把水滴全都洒在我身上,我笑骂起来,“艾里诺,你个混蛋!”
      他大笑着,把我扑倒在床上,我们纠缠得难舍难分。半晌,我们玩累了,艾茨里格才坐起来,下床去吃早餐。我在他身边的地毯上坐下,头靠在他的大腿上,开始看《魔山》。他垂下来一只手,轻轻抚摸我的脸,我蹭着他的手心,这让我感觉自己像一只小动物。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聊书籍,聊家乡。我的老家在那不勒斯,他说,他一定要去看看。我还告诉他我把事情告诉了我父母。我们正说着,忽然有人敲门,这把我吓得心里一惊,大声问道:“谁啊?”
      “你在和谁说话?”门外传来安德里亚怒气冲冲的声音。
      “没有谁,我在打电话。”
      “你别放屁,我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
      “我放到最大声了,我没手拿话筒。”
      “是不是那个德国人?开门!”
      我哥哥让我很烦躁。他和吉拉雅在一起时,虽然脾气也不是很好,但是不怎么管我。他分手以后,几乎天天来找我麻烦,并且都是和我抱怨德国人的事情。
      我让艾茨里格赶快藏到我床底,然后去开门。我站在门口,一脸厌烦,“没人在这儿。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是闲得慌,就去帮爸爸干活吧!”
      安德里亚往我房间里看了一眼,没找到他想象中的艾茨里格,他面上一阵失望。他有些嘲讽地对着我说:“那正好了,有德国人来拜访你了。你高不高兴?”
      “什么?”
      “你自己下楼去看吧。”
      我满腹狐疑地来到楼下,发现房门大开,院子里站了好几个人。见我走出来,他们全都看向我。那些人之中,除了我父母之外,我还见到一张略微熟悉的面孔——那正是鲁道夫!一看到这张日耳曼脸,我就感觉脸上和牙龈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疼。除此之外,鲁道夫旁边还站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德国军官,他满脸歉意,和鲁道夫的一脸高傲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我父亲示意我过去,我才走到他们身边。鲁道夫特冷漠地看着我,他薄薄的嘴唇紧闭着,显得非常刻薄。我也不甘示弱,直直地瞪着他,毕竟这是在我家,我没什么可害怕的。
      没想到,下一秒,他说了一句出乎我意料的话,用的是很蹩脚的意大利语:“对不起,诺瓦·科斯塔,我昨天不该羞辱你,也不该打你和你的朋友。”他说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高傲的神情,没有认错的姿态。但是他的眼神里浮现出一丝尴尬,也许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还需要向我道歉。我一下子就想起他昨天对意大利语的评价,真不知道他现在在心中作何感想。
      他身边的那个德国军官,应该是他的长官,对着我和我父母露出一种抱歉的、讨好的笑。我母亲站在我身后,双手搭在我的肩上,她很不客气地说:“你是不该,你们这些德国人现在住在我们意大利,吃我们的用我们的,是该谦逊些。你把我的儿子打成这样,我猜你妈没把你教育得太好。”
      我有些紧张,鲁道夫的表情变得很不快,他蠕动了一下嘴唇,高高的鹰钩鼻里哼出一声冷笑,没有说话。那个军官递给我们一个包装很高级的纸袋,“这是一点赔偿。”我们都僵持着,没有人去接,他显得有点尴尬。最终是我母亲絮絮叨叨接下了那个纸袋,一边说着类似如果他们的士兵有素质一点,就不用那么麻烦的话。
      鲁道夫的脸色越来越不好,那个军官一再向我们道歉后,他们才离开了。我们一家人回到房子里,我母亲转身就去找冰块,要给我敷脸,还一边不忘记骂鲁道夫,“真是嚣张啊,那个混蛋,长着一张臭脸,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似的!道歉也不真诚,他那个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欠他家钱!”
      我坐在餐桌边敷脸,我母亲又张罗着给我熬消肿的药,安德里亚也跟着她一起骂德国人,他难得没有继续烦我。我和他们聊了聊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父亲听我说了这件事后,他直接给镇政府打了电话,和镇长抱怨了这件事。我父亲和镇长也算是有了多年的交情,镇长答应替他和德国驻扎队的负责人聊聊,于是才出现了今天的这一幕——鲁道夫被逼向我来道歉。这本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但不知道为何我觉得有些不安。
      我偷偷拿了一点冰块,回到房间,艾茨里格早已等候我多时。他在床底躺了很久,浑身都很不舒服,心情变得不太好。我亲了他一口,给他冰块敷脸,还告诉他鲁道夫道歉的事。他听过后非常惊讶,“你说什么?他居然会亲自道歉?”
      “千真万确。”
      艾茨里格微微笑起来,“真是太难得一见了,我没有听到他的亲口道歉,真是遗憾至极。”
      “是啊。”
      “你感觉怎么样?”
      “你指什么?”
      “当然是那个混蛋的道歉啦。”
      “没什么感觉。很显然,他是被迫的,他一点儿诚意也没有。”我耸了耸肩。
      艾茨里格摇了摇头,“你不明白,诺瓦。鲁道夫往常在部队里简直不可一世,让他道歉?那简直让他感觉比杀了他还难受。他这么干已经非常不错了。”
      我对鲁道夫并不熟悉,但很明显艾茨里格听到这件事变得很高兴,我也不想打搅他的好心情,于是叫一直附和他的话。
      休息过后,我提醒他今天该教我一些打架的招式了。我提议说,不如就去上次那座山上的教堂附近,那里很宽敞,风景也很好,也没有人。他同意了。
      今天天气非常好,天空蓝得透亮,一丝杂云也没有。我们来到那座山上,在教堂前的石阶坐下。上一次来这个地方,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前,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了。艾茨里格又提起我在梦中和他牵手的事,我脸红了,“我真不知道是你。”
      “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想了一下,我想我是知道的。我知道梦里的那双手就是他的。但是我坚决不承认,“我什么也没梦见,也许只是条件反射罢了。”
      我们找了一块空地,开始练招式。艾茨里格教了我两种打架方法,即野路子和正规格斗。他先教我一些基础的动作,然后让我和他练习,但是我每次都被他打翻在地。
      “我太弱了,”我不满地说,“你这么强壮,浑身都是肌肉,就算我会一百个招式也打不过你。”
      他没说话,只是摆摆手,招呼我继续和他练习。我们就这么一直练到下午,练得我满身是汗、口干舌燥,这期间我不知道被他甩到地上多少次,弄的灰头土脸的。但我一看到他手臂上、脸上被鲁道夫打出来的淤青,我就咬咬牙,坚持着站了起来。
      我们就这么一直练着,我渐渐开始和他较劲:我已经很累了,我知道他也很累,但是我一直装出很专注的样子,好像根本不累一样。我无视他给我发出的想要休息的暗示,我想要把他打倒,哪怕只有一次。
      也许是练得太久,他开始走神。有一次,我竟然把他打倒在地上,我顿时欢呼雀跃起来,他躺在地上,微笑地看着我。“我终于打败你了!”我高兴地说。
      “我就说你能行。”他躺在我□□,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他身上,“现在,让我休息一会儿。”说着,他就闭上了眼睛。我俯下身靠着他,感觉到我们两个身上都很热,浑身是汗,汗水都交融在一起。我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静静听着他剧烈的心跳,一边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们安静了下来,除了艾茨里格的心跳,我还听到微风吹过树梢、划过野草的声音,不远处的蝉鸣渐渐放大,清脆有力、富有节韵。我觉得很幸福,抬起头来,盯着闭着眼的艾茨里格。他察觉到我在看他,睁开眼睛,“怎么了?”
      艾茨里格的眼睛是一种偏绿的碧蓝色,显得很有神、很深邃,也很漂亮,我看到这双眼睛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它们。他的睫毛也很特别,颜色和头发一样偏浅,在树影间的光斑中潋滟着一种金色的光辉。只可惜,他的脸侧和下巴都是紫色的淤青,嘴角的疤痕没愈合,呈现出悲惨的深红。
      我觉得很心疼,差点就要将那三个字脱口而出。最终我忍住了,亲了亲他的嘴唇,靠在他的颈侧,“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我真喜欢你,艾里诺。”
      他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他说着,抬起手摸我的头发,然后吻了我的额头。我们就这么躺着,在夏日的蝉鸣与热浪之间。
      休息过后,我们继续练习。虽然大部分时间我还是打不过艾茨里格,但是他应对我的出击明显越来越吃力,而且我也打倒了他至少两三次。我非常开心,因为我知道自己在进步。
      “你很有天赋,”艾茨里格说,“多加练习,你可以成为一名很厉害的打架高手。”
      “我迫不及待地要成为那样的人了,当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可以保护自己。”我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看向他,“或者,我也可以保护你,像你那天保护我一样。”
      他听了我的话,微笑起来,“好,我等着。”
      我们牵着手走下山,走到街上时,因为害怕被人看见,我们松开了手,一前一后走着,像普通的朋友那样。“你今晚去我家吃饭吧。”我提议说。因为我知道艾茨里格的军队薪水并不多,如果天天带着我出去下馆子,他的经济压力会很大。他点了点头,“我也很久没见你父母了,我很想念他们。”
      我带着艾茨里格回到家,但同时我也有些忐忑,因为我害怕我哥哥安德里亚会让他难堪。果然,回到家时,安德里亚正在前院帮我父亲干活,他看到艾茨里格,立马露出厌烦的神色,好在他什么也没说。倒是我父亲,一看到他,就笑起来,很热情地和他搭话,赞扬他昨天晚上维护了我。
      “对了,科斯塔先生。”艾茨里格趁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刚才他坚持让我陪他回宿舍取的,“您上次给我的工钱,我该退还给您,我和诺瓦现在已经不上德语课了,我们现在只是像朋友一样。”
      听他这么说,我父亲更喜欢这个诚实的德国人了。在饭桌上,他和我母亲大大夸赞艾茨里格,说他不仅见义勇为,还非常有诚信。我母亲对他也特别喜欢,一个劲劝他多吃点肉,说拿诺达亚的本地海鱼如何如何新鲜,去非洲就根本吃不到那么好的鱼了。
      我哥哥安德里亚非常不爽,整个晚餐的过程中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一吃完饭,就立刻回到他的房间里去了。
      吃完饭后,艾茨里格和父亲在前院里聊天,他和长辈们说起话来很谦逊,不卖弄学识,只是很客观真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这让我父亲很是喜欢。我在厨房里给他们泡了一壶洋甘菊茶,然后给他们拿去。我把茶放在他们俩中间的小桌子上,期间和艾茨里格对视了一眼,他悄悄朝我眨了眨眼,我微笑了一下,意思是:想都别想。
      我回到房子里,母亲正从后院走回来,面色有些不悦,“萨安罗雷找你,她在外面等着。”她说。
      萨安罗雷是吉雅拉的姓氏,她是我哥哥的前女友,前段时间她和德国人在一起,把我哥哥甩了。对于她的来访,我总有不详的预感。我走到外面,她正在后院里等着我,见到我来了,她顾不上客套,马上焦急地问:“诺瓦,沃尔夫去哪里了?”
      我感到莫名其妙,尽管艾茨里格就在前院,但我决定先不告诉她实情,“我不知道,我们下午就分开了。怎么了?”
      “你认识鲁道夫吗?”
      从她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我心里一惊,“嗯… …我认识。”
      “他今天上门来找沃尔夫,找不到,然后他就问马丁沃尔夫去哪了。可是,我可怜的马丁也不知道呀!鲁道夫以为他在撒谎,就把他揍了一顿,他现在浑身是伤!”吉拉雅急切地说着,都快哭出来了,“求求你了,诺瓦,你要是见到沃尔夫,叫他赶快去找鲁道夫,不然… …”她啜泣着,“我都不知道那个恶人还会干出什么事!”
      我感到一阵胃疼,忽然很想上厕所。“我知道了。”我冷静地和她说,“我会让他去的。”
      “拜托了,请一定要和他说啊!”吉拉雅念念不舍地叮嘱我,好像怕我真的会忘记似的。我只好一遍遍地应答她。
      吉雅拉和我说的话让我非常不安,我一整个晚上都忧心忡忡。不等艾茨里格和父亲聊完天,我就借口说我们要出去吃冰激凌,就赶紧把他从家里带走了。
      “发生什么事了?”他也察觉到我的不对劲,赶忙问我。我把吉拉雅和我说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他,他听罢皱起眉头,“我就知道鲁道夫不会善罢甘休,他是个很斤斤计较的人。他现在肯定觉得很屈辱,想要来报复我们。”
      “要不我再问问我爸爸,他能让鲁道夫道歉,那一定也可以阻止他。”
      “不,诺瓦,他不是朝你来的,”他摇了摇头,“他是冲着我来的。”
      “那怎么办?”
      “我亲自去找他。”他看着我,目光坚定,“这次你就别掺合进来了,我不想让你再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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