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廷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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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朝众臣只觉得今天的廷议实在是过于魔幻了……不，也不应该这么说。
甚至就连李斯、王绾与诸秦国贵族在内，哪怕现在仍是廷议的时间，他们也控制不住自己向那名与始皇帝一起前来廷议，有着奇异本领且不敬那位皇帝还安然无恙的女子。
她……或祂，身着一身黑衣，而众所周知，秦人尚黑，因此有人禁不住想，难道祂是哪位接受秦国祭祀的神仙吗？
但有人在脑海里想了一圈，又没能想到有哪位神仙既是女子又喜身着黑衣的。
难道这是哪里来的无名小神？
又有人这么想，不过在他看着曲月稳稳坐在半空的样子，不过想到始皇帝对祂的态度，又开始不确定起来。
更何况……再小的神仙不也要比区区凡人要厉害得多？
而对始皇帝比较熟悉的臣子们已经在内心思量该如何与祂处好关系了。
这位能被始皇帝如此随和对待的神仙怎么可能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虽然他们也不认为这位既能端坐于半空，也在使用着他们从未见过之物的人会是普通凡人，但是——能如此平和的与那位始皇帝相处之人，即便是普通人也足以让他们认真对待了。
而对于那些今日聚集过来想要像影响过往的秦王一样，再故技重施一次，想要让这位与过去的秦王相比更加霸道的始皇帝妥协，让他们能够从分封中做个逍遥自在的封君。
这些旧秦国贵族们虽然跟不上时代，脑子也不太清醒，但是身为这个时代能够读书还接受过贵族教育的他们来说——利用一切达到他们的目的几乎已经变成了本能。
虽然他们依旧会尊敬神明，但……她是不是真的神仙还不一定呢，是吧？
而且就算是神仙又怎样，不还是从“这是什么？总之是地位比我低的人！狠狠利用一下！”变成了“这是什么？神明！小心翼翼地利用一下！”而已。
诸臣与旧秦国贵族们心底想的是什么，嬴政当然明白，也明白这些人会亲近、利用、诱惑这些从后世来的群友们。
然而他并不会将这些告诉她们，只会等待她们自己意识到。
因为只要她们想要在秦朝呆着，想要为他的大秦做些什么，那这样的问题她们早晚都要面对。或许就像曲月说的一样，他也似乎将她们视为……自己的孩子了？
想到这里，嬴政觉得有些好笑。
而在夏无且身边默默拍照的曲月大脑全速运转。
分析着政哥哥心里一边表示着我信任你们，一边还担心群友们会被贵族蛊惑；还在想要不要把群友们干脆都圈在咸阳宫里算了的想法。
怎么说，很直接……能理解但不能完全理解。
不是，政哥哥你怎么内心戏这么多啊[尴尬黄豆emoji]
要是跟政哥哥站一起的话，曲月还可能会把脑子当成日抛用品，日常脑袋空空，又放松又省力，只需要做一条戳一下动弹一下的咸鱼。
现在虽然身边站了个夏无且，但是他也不肯跟自己说话，四舍五入就是一个自闭人被扔进了一群谁都不认识的人群之间，而这些人真的会暗戳戳盯着自己的。
被久违地擦擦灰塞回脑壳里的脑子高速运转，曲月是真的不能理解为啥政哥哥会觉得她们会倒戈向那些傻蛋贵族啊？？
就算理性上来说，那些贵族确实也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是这个时代会被很多人敬畏的贵族。
但这些人别说加起来了，就算用这些人做乘法，他们也比不上一个政哥哥啊？
她们跟着这些贵族干什么？
属于是高考前一天晚上开始预习？
还是答辩前一天晚上开始写开题报告？
就算是一个转得快还能无意识收集一切看到的信息，还足以处理这些信息的脑子也只能在理论上勉强理解两千年前的皇帝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两代人之间都还有着看不见的三观鸿沟，跟别提是两个在时空上间隔了两千多年的人。
曲月在思考时手上总会下意识玩些什么，于是手里的手机被她翻来翻去，屏幕熄灭又亮起。
而一边运转一边收集今天廷议上群臣与贵族信息的大脑双管齐下，也为曲月的大脑增添了更为沉重的压力。
曲月需要做些什么来转移对大脑飞速运转时那股不适感的注意力，于是她索性从系统那里兑换了一些铁盒装的薄荷糖。
树莓、西柚、柠檬、水蜜桃还有百香果，她总是记得高中旁边的那家便利店，以及嘴馋时偷偷去买一盒糖吃的日子，还有觉得很帅而不断顶开又合上的铁皮糖盒。
巴掌大的紫红色铁盒被“咔哒”一声推开，里面又有着一层有着滑扣的塑料防潮层。
曲月从铁盒里倒出好几片圆圆的白色糖片，一股脑儿扔进嘴里。
她早就想这么干了，只不过以前的她就连买糖的钱都要攒好几天，因此得到手的糖也变得格外珍惜了。
百香果的复合型香与薄荷清凉的味道直冲大脑，后知后觉的是与分泌的唾液一起涌上来的酸味与微小的甜。
至于廷议在探讨什么？
拜托，她要把每个人的脸在百科里一个个检索然后看一眼他们都是谁已经很累了，谁要再听他们用雅言引经据典的互相骂啊。
“要吃么？”
曲月将糖盒伸到夏无且面前，引得他抬头用“你又要干什么”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糖啦，是糖。虽说是百香果味的薄荷糖，但也是糖啊。”
“……”
“啊，说起来薄荷是元朝的时候传进来的。大概就相当于一种草药，消风散热用的，你不是头疼吗？”
“……这位——”
“曲月，叫我曲月就行。你是想问是怎么看出来的吗？啊，大概是你的头下意识偏向不疼的那边了，而你并不适应，所以每次你想再把头转回去的时候就会皱眉。”
“大概是因为今天早上头疼的？不过为了赶廷议虽然你还随身带着药，但还没来得及用。”
“干嘛这么看我——基本信息啦，基本信息。我只不过看到了你身上的信息然后加以解读而已。”
“所以还吃糖吗？”
“在廷议上饮食于理不合。”
“啊，这样。所以只要政哥哥同意了就行？”
“政……啊？”
【在秦始皇陵里猛炫水银冰淇淋的曲月】@【秦始皇-嬴政】哟吼~政哥哥你在看群聊嘛？
【在秦始皇陵里猛炫水银冰淇淋的曲月】我可以给夏无且点糖恰恰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看他现在看起来头疼的样子
【在秦始皇陵里猛炫水银冰淇淋的曲月】为了赶廷议连药都没来得及吃，政哥哥，他好爱你（抹泪）[发癫！发大癫！彻底癫狂！]
【秦始皇-嬴政】这种问题你自己解决
【在秦始皇陵里猛炫水银冰淇淋的曲月】但是他说在廷议上吃东西于理不合诶，所以我才来问问你嘛[小猫乖巧]
然后曲月就听到了政哥哥一声很隐忍的深呼吸，随后受到了比深呼吸更隐晦的一个瞪视。
【秦始皇-嬴政】准了
曲月看到这条消息刚蹦出来，就又把糖盒伸到了夏无且面前，
“你家陛下已经准了，所以还吃吗？”
夏无且很没礼貌的盯着这位女郎的脸，他真的很
想问她一句，他家陛下明明还在与群臣议事，到底是哪句话同意他在廷议上进食了。
不过他又想起昨晚这些人叽叽喳喳如鸟雀般聒噪，还有她们话语中让人不敢深思的内容。
“……那就麻烦曲女郎了。”
曲月听后，又将糖盒打开，滑开滑扣，倒了两粒薄荷糖在夏无且手上。
洁白小巧的糖片是现代人眼里的毫不起眼，糖片上被印出字母的凹陷也只能最多让现代人感慨一句怪好看的嘞。
“这是……什么？”
“糖啊？就直接扔进嘴里就行，我是觉得挺好吃的，但是薄荷还挺清凉来着，希望你能适应？”
然而饴糖是黄褐色的硬块啊。
夏无且心中想到，不过他也很快就释然了。
恐怕这位神仙平日里吃的都是这种洁白如雪的糖吧，那种硬的能当石头砌墙用的饴糖恐怕连看都不会被她看一眼。
夏无且将糖片小心放进嘴里，然后被这糖片的味道震惊到眼睛突然瞪大。
！！
不是普通饴糖腻到好像会黏住整个喉咙的甜，与轻微的甜味一起在嘴中炸开的是稍酸的果肉味，就在夏无且还在震惊于这种从未尝过的水果味时，才突然意识到有另一股清凉的甜充盈了整个口腔。
【秦始皇-嬴政】@【在秦始皇陵里猛炫水银冰淇淋的曲月】
【秦始皇-嬴政】回话
还在等着夏无且对薄荷糖做出什么评价，在半空中上下来回缓慢漂浮的曲月在看到群消息后茫然地抬头。
于是就跟都在盯着她看的群臣对上了视线，尤其是站在最前方的王绾——顺便一提，这人跟度娘上的画像倒也不能说是不太像，只能说是毫不相干了。
“……”
好崩溃，为什么我都毕业了，还会有这种溜号儿必定被抓住的debuff啊。
神仙一定什么都见过、什么都知道。朕想要选择一个能够让秦国延续万代的政策，仙人认为是分封制适合秦国，还是郡县制更适合秦国？
不管嬴政到底说的是什么，反正这句话被记录下来后成为的后世文言文翻译题的答案就是这个。
虽说不太明白政哥哥为什么要把自己塑造成个神仙……
不，也不能说是不理解。
理由无非也就那些，这么做肯定会比直接宣扬群友们时后世人更方便，也能顺带把神仙的身份当成一种令人尊敬的挡箭牌用。
不管怎么来说，塑造一个神仙垂青大秦后封印法力下凡帮助大秦的故事能够帮嬴政巩固自己的统治。
而代价会是什么？
一个地上神国？
还是与“受命于天”完全不同的，大陆另一头的那种中世纪君权神授？
或许嬴政知道会导致什么，或许他不知道会导致什么。
但他确实选择了能够最迅速、最便捷的方式，让他的政令与群友们能给大秦带来的好处迅速贯彻到秦国上下。
丕平创建加洛林王朝后，为了感谢教会的帮助，将意大利中部和背部的大部分地区献给了罗马教皇，史称——丕平献土。
这不光加强了法兰克王国加洛林王朝与教会的联系，奠定了教皇国的基础，也使教权凌驾与王权之上。
丕平借住基督教阐释其篡位的合法性，将封君与封臣的个人关系变成了基督教化的统治性关系。
日耳曼王国认为通过教皇的涂油加冕礼能够直接获得上帝的恩典与特许，从而成为上帝的在人间的代表，他们已然从“人民的映像”变成了“基督的映像”。
教皇则针对涂油加冕礼强调，教皇充当了上帝与君主的终结，也是他们将权力转移给了日耳曼的皇帝，从而才能创造一个崭新的帝国，让皇权才有了合法性。
因此日耳曼的皇帝成为了“罗马教会的特殊儿子”，并且也必须服从教皇的绝对权威。
在脑子里花了几秒钟过了一下大陆另一端好久以后才会出现的知识点，曲月觉得至少群友们不搞出个罗马教廷来，大概率应该没什么问题。
毕竟她们只呆到沙丘宫那时候，而就算在大秦，上面也还有个政哥哥统领各种事物，把各种妖魔鬼怪压着不敢出来。
所以怕个屁！
只要群友不作死，把大秦的基础狠狠稳住爆波兵，能出个屁的事！！
想到这里，曲月忍不住笑出一声来。
“既然你这么说了的话，那我就献丑了？”
“不过话说，突然让我说分封制和郡县制的好处，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啊。”
曲月飘到王绾对面，看着他紧绷的神情，
“虽然你和那些儒生只是想要恢复周礼，让秦朝也成为过去周朝一般的国家。”
“当然，也是因为你们能参照的也只有周朝，因此想要恢复分封制很正常。毕竟分封制对周朝的好处确实很多。”
“……仙人可是支持大秦以分封治国？”
王绾说，他与那些儒生脸上是一致的激动，秦国贵族们也一起激动起来，他们的神情洋溢。
他们已经开始想象秦国能够成为天下共主，变得比周更强盛的日子了；他们也能想象自己在封地作威作福，酒池肉林的生活了。
然而曲月下一句话打破了他们的想象。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支持分封了？”
“——！——方才仙人说分封之于周有无数好处！”
“对啊，只是对周朝来说嘛。”
“看来很多人都不想要郡县制啊，不管是为了恢复周礼还是为了想要成为封君的利益。唔……那就先从后世对秦郡县制的评价说起好了。”
曲月当然只觉得自己的笑容只带了一点幸灾乐祸的乐子人属性而已。
毕竟这可是要打脸想要搞分封，还想在封地上当个大权独揽的封君的事诶！
“比如——周之事迹，断可见矣：列侯骄盈，黩货事戎，大凡乱国多，理国寡，侯伯不得变其政，天子不得变其君，私土子人者，百不有一。失在于制，不在于政，周事然也。”
“或是……百代都行秦政法？”
在参加廷议的百官眼中，诡谲地笑着站立在半空的女子说着无法理解的话，而他们的脑海中却能够明白这些音节的所有意思。
脑海中似乎一直回荡着她的声音。
有些精神承受力差的官员似乎连眼前都出现了重影，连高坐的始皇帝与仙人的面庞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这恐怕是一位……以赏玩人类的丑态为乐的神明。
随着后背逐渐渗出的冷汗，几乎所有参与了这场朝会的人都在脑海中深深刻下了这个想法，并与未来发生的一切不断在他们脑海中重复、强调——变成了有些人一辈子的噩梦。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廷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