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西奥多番外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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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奥多·诺特。
他盯着羊皮纸，良久，用羽毛笔划去了“诺特”这两个字。
他多希望自己只是西奥多。
诺特这个姓氏给他带来了什么？是年幼时遭受的暴力？是同样身为诺特的父亲砸向母亲的酒瓶？还是那些他怎么都摆脱不掉的肮脏辱骂？
抑或是——
西奥多攥紧手里的信纸。
他那愚蠢蒙昧的父亲，生出的不该生出的觊觎，与想要控制他的妄念？
他自嘲的笑了笑。
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也不仅仅止步于提及了。老诺特先生疯了一般的，催促着，指挥着，想要让他的儿子拿下卢修斯的宝贝女儿。他幻想着自己住进马尔福庄园，享受着无边的财富与至高的荣誉，就连平日里看不上他的古老家族也得对他卑躬屈膝。他将会有无数的家养小精灵供他驱使，没人能赶得上他在巫师界的地位——
而这一切，老诺特先生认为很好实现。
只需要他那不争气的小崽子争一口气，让马尔福小姐对他意乱情迷——最好是能怀上属于诺特家族的孩子。
西奥多突然感觉自己难以呼吸。像坠入深海，溺死于水流的拥抱里。
他试着在黑暗里大口呼吸。
呼吸。喘息。急促的——
可是就像是将要溺死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右手的小拇指动了动。他慢慢平静下来。借着月光，他的目光缓缓落在看似毫发无损的小拇指上。
那是他曾经折断的小拇指。
那是参加了马尔福的生日宴会，结识莱拉还没多久的事了。再次受邀前往马尔福庄园时，是没几个孩子的小聚会。高尔和克拉布在抢夺最后一杯热巧克力，碰洒了那杯饮料。深色的污渍绽放在他略显简单的白衬衫上。
诺特家的家境一向好不到哪里去。他的父亲发了好大的火。自从老诺特先生借他搭上马尔福家之后，他就再也没挨过那么重的打了。那件他喜欢的紧的白衬衫沾上了鲜血和泥土，混合着那杯热巧克力冷下来的甜腻气味，熏的他昏昏然。
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此处何处。
他没有反抗。
他早就很少反抗了。
就是那一次，他的右手小手指被折断。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又一次去马尔福家做客的时候假装被推倒，装模作样的“嘶”了一声，在莱拉担忧地凑近查看时故意伸出自己受伤的手——
是啊。
西奥多自嘲般的笑一声，羽毛笔尖在他的姓氏上，一遍、一遍的划着。
他那时就能为了自己的目的利用莱拉，为什么现在——
为什么现在在维护她？
甚至是在忤逆他的父亲，做对自己毫无利益的事情？
小莱拉担起了自己的责任，叫来了最好的治疗师，只为了治好他的断指。手指很快就接上了，一两个月之后便活动自如。就算是现在，那么多年过去了，莱拉也还是偶尔会问起他的手指，询问他是否有不适的地方。
他那时就知道，他的父亲是绝对不会在治疗他这方面花一个铜纳特的。而他自己，先不提没钱的问题，就算有，也绝对找不到这样好的治疗师。
所以他利用了莱拉。利用了马尔福。
西奥多看着自己的小指，眼神堪称冷漠。
结识莱拉，是老诺特先生的有意为之。之后的交往，他似乎也一直在利用这位大小姐。利用他保持自己在父亲眼里的利用价值，利用她借阅着庄园里的古籍，利用她学习着各种知识。
难道不应当只是，只是单纯的利用吗？
西奥多敛下眉。
他就像是攀附橡树的菟丝子，堪称贪婪的汲取着自己所需的养分。可是是从什么时候，他长出了向外的尖刺，甚至甘愿为了她的光明献祭自己？
那么多年的陪伴。
他看不清，也分不清自己的感情。
他听见了布雷司和潘西谈论“穆尔”，那个一年级新生。他曾有几次碰见几个高年级的在欺负这个孩子，只是偶遇，但那些大块头看见他，虽然不爽，但还是离开了。
他没那么自恋。他知道他们眼里的忌惮，忌惮的是“马尔福的小团体”。
如果没有这群接纳他的人，他或许就是第一个穆尔。
不管在哪儿，都摆脱不了被碾在泥土里的命运。
在家里是。在学校如是。
他想不明白自己对莱拉的感情，但是他完全可以确认，他对莱拉的情感，一定是超过对德拉科的。如果没有莱拉，他会不会留在这群人的小团体里也未尝可知。
或许会遭受排挤与暴力，但他不在乎。
他也没想过和这些傻东西们相处。
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把“莱拉”看作是“莱拉”，把“德拉科”看作是“德拉科”，把“布雷司”看作是“布雷司”，而不是把所有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看作是一群混沌不清的“傻东西们”呢？
没来由的。他想起母亲。那个温柔的女人似乎告诉过他——
当你倾注了真正的感情，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想起和莱拉合作，熬出一锅堪称完美的魔药；想起并排坐在公共休息室里，赶出一科又一科的论文；想起在列车上，她为了躲个清闲跑来缩在他的包厢；想起莱拉可以谎报自己夜游，就为了陪着德拉科去禁林；想起莱拉与那群格兰芬多谈笑甚欢言笑晏晏——
羽毛笔丝滑流出墨水，锋利的笔尖刺破手腕的肌肤。血液欢腾着渗出，与黑色的墨水融合，化为可怖的暗红色。西奥多愣愣的看着血珠从手腕滴落，洇湿了羊皮纸上的墨迹。被画的面目全非的“诺特”二字彻底模糊。
他低低笑起来。
真正的感情？他那见不得光的、在阴暗粘腻的垃圾里生长出的、就连自己都感觉恶心的，真正的心思？
他一边说着自己讨厌父亲的暴力，一边用着暴力来摧残自己。
压抑着不去伤害别人。
诺特，诺特！他始终是个诺特！老诺特对他的影响难以泯灭、挥之不去，就像他此时被汗浸湿了的，死死贴在背上的白衬衫。他自诩不同，所思所想却也和他父亲的恶心心思并无不同。
他不想让莱拉和格兰芬多有交集。
他甚至会嫉妒德拉科。
“如果我是她哥哥就好了。”他居然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这样可怖。这样的，他自己都感觉恶心的想法。
痛觉像是被屏蔽，西奥多麻木的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看着血液潺潺的流出，又结了血痂，蜈蚣一样，丑陋的横桓在皮肤上。这种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到了。但是又是这样的熟悉。
这是他小时候，被打到麻木的状态。
他无比、无比厌弃自己。
这样一副破败扭曲的身体，居然生出这样的妄念。
他本该感恩戴德的，不是吗？如果没有莱拉，他将整日蜷缩在那个破败的院子里，或许运气好，捱到十一岁来上霍格沃茨，再和这些蠢货们待上七年——
但是一切已经不一样了。
西奥多闭了闭眼。
他必须摒除所有的、不该有的想法。他只是莱拉·马尔福的一位朋友，仅仅是一位朋友而已。她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交际的对象。而这些，不是他该操心的。
与他无关。
与他无关。
右手小拇指动了动，他后知后觉感受到手腕上的刺痛。魔杖对准伤口，一个简单的治疗咒就能让这个小伤口完全愈合。他颓丧的坐在黑暗里，像是大病一场。
身边散落的信件上，“迷情剂”三个字看起来刺眼极了。西奥多面无表情地拿起信件，像是透过文字看见了父亲贪婪的嘴脸。
他将信件撕碎。
无论如何。他小声说道。我不会伤害莱拉。
永远。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西奥多番外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