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客》SevenOK

2、怨灵

　　是夜。
　　月明星疏，夜风阵阵。
　　虽说近几日天气都正值温和，可入了夜，秋风再一吹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那可是真真的冷，温度不亚于冬日。
　　沈厌秋裹了两层狐裘，手里捧着烧着正旺的小火炉，缩在花园的凉亭里不住的打冷颤。
　　冻死人了，自己为了江行这人情牺牲也是够大了。
　　快被冻到升天的某个人拉了拉狐裘挡着风，边咳边想。
　　圆月逐渐被厚云鲸吞，如水的月光一点一点暗淡下来。沈厌秋打了个哈欠，想毕今晚是等不到了，正欲活动活动冻麻了的手脚回屋睡觉时，一个尖锐的笑声自西南方向响起。
　　“呜---哈哈哈----”
　　来了。
　　沈厌秋勾勾嘴角，从袖袋里甩出一张提前画好的聚怨符。
　　黄色的符纸飘到半空中燃起淡蓝色火焰，一团浓重的黑气夹着阴风，向蓝色火光在的地方聚集。
　　沈厌秋被这阵阴惨惨的风刮到不住的咳嗽，墨色的长发凌乱飞舞着，一张略带病龙的脸更加苍白了。
　　真是大不如前了，没有了经脉内力，对付这种低等级的怨灵都让他感到吃力。
　　黑气不断涌来，越聚越多，渐渐要将沈厌秋在的凉亭围住，风也刮的愈加猛烈，树木左右大幅摇晃着，沙沙沙响个不停。
　　如果不控制住它们怨气就会侵入人体附身，沈厌秋连甩两张符纸，一张将包围过来的黑气打退，另一张浮现出红色咒文，又将他们牢牢锁住。
　　“呜---啊啊---”
　　知道自己被锁了起来，怨灵叫的更凶了，红色咒文明明暗暗的闪着，仿佛下一秒怨灵就能够破笼而出。
　　但凡有点内力也不至于如此艰难，沈厌秋喘着气，又在心里将狗皇帝的祖宗上下问候了一遍。

　　突然，他的后背一热，接着温热的内力源源不断的流入他的四肢百脉。
　　好久没有感受过这么深厚的内力了。

　　“缚灵！”沈厌秋抬手念咒，内力从他身体中流动着，又通过手掌流出。
　　有了内力就是好办事，怨灵现在已经被流出的内力所幻化而成的金色灵力拢的严丝合缝，沈厌秋终于能松口气了。
　　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多谢衡川兄出手相助。”沈厌秋转过身，向借给自己内力的江衡川一颔首。
　　对于江行的到来他一点也不意外，捉鬼捉的动静这么大，听不到就怪了。原计划就是将江行引来，当面把怨灵解决掉，只是没想到他有这么深厚的内力，还帮了自己一把。
　　啧，可惜这人情得打对折了。
　　自诩神机妙算的沈郎君这次出现了些许偏差。
　　“厌秋你会诡术？”江衡川双手抱臂，懒洋洋地倚在石柱旁看着沈厌秋似笑非笑。
　　这个沈安还真是有点意思，皇帝废了他功夫和内力，他到还能变出点花样来，也算不愧是名满京城的第一公子。
　　“略通一二。”第一公子现在可顾不上他在想什么，反手将江行身上的配剑抽出，在手上割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劳烦王爷再借沈某些内力。”

　　江衡川闻言便将手再次搭上了沈厌秋的背。
　　沈厌秋感受到内力的涌入后，开始抬手用指尖血在被金光笼罩的黑气前画符。
　　他要开始探怨了。

　　面对这种不管是死后化怨还是修炼成灵的东西，要想了解他们，就要与他们沟通。低等一点叫探怨，中等叫问灵，再高等一些就叫共情了。
　　等级越低内力消耗越少，自然能作用的范围也小，像眼前这团黑气探怨就足够了。
　　探怨就是通过血咒与怨灵死后的怨气相通，从而使探怨者能知晓其作祟的原因，然后选择方式解决它。
　　血咒甫一接触到怨灵便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沈厌秋闭上眼开始感受怨灵的怨气。

　　风声渐弱了下来，月亮也挣脱乌云的束缚开始重新露出头角。
　　莫约一盏茶的功夫，沈厌秋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包扎好早已不流血的手指，继而转头冲江衡川到：“请问王爷府上近日是否失踪了一名叫粉黛的宫娥？”
　　江衡川微皱眉头，问身边人道：“如何？”
　　一名管事跪道：“回王爷，确实如此，前几日粉黛突然失踪了，奴问与她同住的宫娥们，一个叫月英的说她回家给母亲奔丧去了，事情出的急，忘了告假，让自己帮她跟奴说，却不曾想……”
　　“呵，她是给自己奔丧了啊……”沈厌秋扯扯嘴角，说不上是讽刺还是可怜，“前几日粉黛做工做的不错，月评时要给她从二品宫娥升到一品，平日里她们两个素有嫌隙，她便拿此事与月英炫耀，但言语过于盛气，月英又刚被管事罚了过，听不得这些，一气之下失手将她推入枯井中，粉黛坠井而亡，因为心里怨恨月英极强，便化作怨灵，这才乱的王府不得安宁。”
　　“有法子解吗？”江衡川挑眉道。
　　“有两种法子，一是渡化，简而言之就是用探怨者的内力和血转化为渡亡灵力将其净化，从而再投胎。二是止怨，这个更简单了，冤有头债有主，谁害得她就把谁杀掉，用血祭奠怨灵就完了。虽然沈某也很想用第一种，不过……”沈狐狸话风一转，“不过沈某这身体，王爷也是知道的，刚刚沈某就已经尽全力了，再取血恐怕就挨不到明日了，咳咳咳咳，所以只能麻烦月英姑娘了，两个人的恩怨也无法判断孰对孰错 就让二人自行了断了吧，咳咳……”
　　本以为江行会再仁慈些，这样折了一半的人情就能赚回来了，可这位大爷却不按常理走。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去将月英找来，祭奠怨灵。”
　　郎君惊了，他再次失算了。
　　“咳，咳，咳，那个……其实，沈某的血还是能再撑一撑的……”
　　“不必再劳烦厌秋兄了，厌秋言之有理，二人都有过错，本王府上也容不下这种虚凹狭义之人。这样也算是给府中人一个警戒。”江衡川微微一笑，起身将沈厌秋不注意间散开的狐裘系紧，“夜风凉，厌秋早点歇息吧。厌秋今日帮了江某一个大忙，江某感激不尽，明日定好好相谢。”
　　沈艳秋被他突如其来的接近愣了一瞬，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太想继续在这耗着了，微微朝他一拜，咳嗽着裹紧狐裘走了。
　　嘶，风是真的冷，整个人都要被冻僵了，耍完心思的沈公子一边走一边想。
　　不知何时他的眼里又笼上了一层蒙雾，眼前的草木都成了虚影，让人看不清路。
　　“这沈安有意思的紧。”江衡川迈着长腿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向回走。
　　解决了扰了他好几天清净的麻烦，他现在心情正好的很。
　　蒋十六在后面跟着闻言皱起眉头：“可……主子你不觉得他在玩手段吗？”
　　听完自家近侍的一番话，南安王一脸不可置信的回头问：“十六，我让你看的《论政道》你看了吗？”
　　“啊，看了啊。”蒋十六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哦，看来是看的少，回去把第十四章《谋论》抄十遍送过来，出门不要说你是我的亲信，丢人。”冷酷无情的四王爷对可怜的小侍从发动了惨无人道的人身攻击。

　　他何止是玩手段，这只狐狸都把计谋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就怕自己看不懂。
　　思及至此，江衡川扬了扬眉角笑了起来。
　　蒋十六在后面看着白森森的月光照在自家主子舒朗的眉宇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往日被无情摧残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完了，又开始了，蒋十六在心里默默想到。
　　果不其然，只见下一秒自家主子潇洒的转身，用手一敲他的肩道：“走，回去看看，让沈公子一人在冷风里走回去本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本就羸弱，再冻坏了怎么办？”
　　阿弥陀佛。
　　蒋十六默默为这位被“关心”的沈公子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