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芒披苇》西西休

24、Chapter24

　　房间由两部分构成，钉在横梁上的竹帘分隔出书房和卧室。

　　木制的书桌旁放的绿植已经失去了生机，叶片萎蔫，垂在枝梗上。

　　“你最后一次见到黄平毅是什么时候。”小飞拿着记事本，向屋外的黄莉问道。

　　“一......一个星期前吧。”黄莉盯着他手上的记事本，犹犹豫豫地回答。

　　房间里面很干净，黄平毅失踪的这段时间依然有人每日打扫，沈习文逛了一圈，觉得奇怪，路过门口的时候瞥了一眼接受询问表现木讷的黄莉。

　　床上放了两个枕头，一左一右各有一个，右边的那个有凹陷的趋势，左边的却是毫无痕迹。

　　这间屋子里只住了一个人，黄莉作为他的妻子，居然一直与他分房睡。

　　“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和平时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黄莉摆摆头，俨然一副呆滞的模样。

　　“没有。”

　　从黄莉这里，他们几乎得不到任何信息。
　　‘
　　马伏枥溜到路延午身边，用手遮住嘴，偷偷摸摸地问道：“老大，我们要不要采集她的毛发回去鉴定啊？”

　　说完他半蹲下来，转着脑袋四处打量。

　　路延午看他的眼神更加苍白无助，“你想拿到她吸毒的证据？”

　　马伏枥扬了扬下巴，为路延午与他的默契感到自豪。

　　路延午静默，突然从他身后抡了一把，拍得他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你是活腻了，生怕他们不给你喂子弹？你前脚刚采完毛发，后脚踏出这个房间，兴许就能见到红外线了，你觉得我们在这里有什么威慑力吗？”

　　沈习文盯着书柜，用手指轻轻刮过正对着脸的那几本书，手套沾上了灰尘和蛛网，看来给黄平毅打扫房间的人也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

　　屋子里边的每扇窗户都装有防盗网，伸出屋檐四十公分。

　　他走到门边，抓住门把手前后晃了晃，视线聚集到门后，门和门套连接处，不起眼的上下两个合页闪着银色的光。

　　沈习文眸光微动，仔细端量站在门边的黄莉。

　　他站到黄莉的视线范围内，若有所思地向小飞靠近，突然猛地抬起右手，只见黄莉踉跄半步，将脸偏向一边，警惕慌张地闭上了眼睛。

　　沈习文顺势将手搭在小飞的肩头，等黄莉调整好状态才缓缓开口。

　　“小飞啊，好好问。”他象征性地拍了三下小飞的肩膀，然后收回手，不急不躁地取下橡胶手套。

　　“你和黄平毅的感情怎么样？”小飞压低声音，往一旁挪了一个身位，挡在黄莉和屋门中间，避免黄涛在暗处干预他们的对话。

　　黄莉闷声不语，挣扎了许久才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

　　沈习文清楚她的难处，他的心中结论了然，黄平毅的房门是最近新换的，窗户上安装了防盗网，黄莉和黄平毅分房而住，从他们见到黄莉开始，沈习文就有意地观察她的行为。

　　黄莉刻意隐瞒着黄平毅的恶劣行径，对黄平毅的一切敬而远之，从他开始观察起，黄莉一直在不停地用两根手指摩擦袖口的衣料，这是紧张的表现。

　　“队长，我们这边差不多了。”鉴识员朝路延午示意道。

　　“好嘞，收拾东西，准备收工。”

　　黄涛悄悄溜到路延午身边，从裤兜里摸出来一盒香烟，取出来两支，递给路延午。

　　路延午接过靠近他手心的那一根，顺带借用了黄涛的打火机。

　　“警官，辛苦你们，大老远的跑来咱这乡下小地方查案。”黄涛装模作样地说道。

　　“职责所在，要是用得上我们，就算罪犯潜逃越过了太平洋我们也会去逮。”

　　“说笑，说笑。”

　　“你们村子，昨天晚上举行了祭祀活动吗？进来的时候看见广场中间冒着黑烟。”路延午吸了一口烟，试探道。

　　“是啊，村长过世了，村民们想表示表示对村长的感激和怀念，举行了篝火晚会，从事殡葬工作的村民张罗着做了一场法事。”黄涛轻描淡写地说道。

　　“方便带我们去那地方看看吗？”

　　黄涛不可觉察地皱了皱眉头，随即哼笑一声，“当然方便。”

　　小飞领着鉴识人员从屋子里撤出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老大，我们这完事了。”

　　“嗯，你们先带着证物去做鉴定对比，这个时间刘局安排的后援也快到了，要是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处理，沈督察、马伏枥、阿狸跟我去广场看看。”

　　“是！”马伏枥装腔作势地大喝一声。

　　他们前脚刚跨出黄平毅宅子的门，后脚就听到黄莉啪的一声拉下了门闩。

　　黄涛难言地呼出一口气，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妇人，真是一点场面都不会做。

　　临近中午，刚刚在路旁卖早点的小贩收了摊，街道上一片宁静，他们一路朝广场奔去，在村口与小飞分了手。

　　趁着马伏枥和阿狸暗里争斗的缝隙，沈习文不动声色地移到路延午旁边，路延午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这么明目张胆？你不怕我们直接被灭口。”沈习文话音刚落，只听路延午清了清嗓，往外咳嗽几声。

　　“放心，我给你保驾护航，谁碰你一根手指头，我把他肩膀拧断。”

　　沈习文将食指伸出，抬到与路延午肩膀平齐的高度。

　　谁料马伏枥一把抓住他的手指，强行挤进他们中间。

　　“沈督察，老大平常确实粗暴不讲理，有时还奴役下属，但是您先别急着打他，刘局看不爽他很久了，可能没过几年就下台了，您别跟他计较。”马伏枥慢慢松开沈习文的食指，没眼力见地乱说一通。

　　路延午回头狠狠蹬了小毛孩子一眼，凶得紧，毛孩子立马窜到一边，装作无事发生。

　　“你的标准因人而异啊，小马同志的肩膀怎么还健在？”沈习文打趣地说道。

　　“放他一马，感谢他父亲让他姓了马，你听他瞎说，刘局可抬举我了。”

　　沈习文哼笑一声。

　　他们靠近舞台，才发现柱子的底端被树枝圈成了沙漏的形状，木头和中间的什么东西依旧在燃烧。

　　浓烟弥漫，呼吸都显得急促许多，辛辣随着呼吸道进入鼻腔，堵得人头昏脑胀。

　　“老大。。。”

　　马伏枥的话语声戛然而止，一颗子弹从他眼前飞过，距离他的脑袋只有两厘米的偏差。

　　“我操，什么飞机？”他惊叹一声，连忙半蹲着找寻周围的掩体。

　　众人四散开来，子弹出膛的碰撞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像是从四面八方瞄准了他们。

　　沈习文躲到近处的瓦房后边，半蹲下来，侧过身子，从枪套里拔出手枪，弓起后背，低准备姿势持枪，快速观察着周遭的情况。

　　路延午掏出枪，将黄涛拉到掩体旁边，警惕地与他保持着距离。

　　“我去，什么年代了，你们村里还闹土匪啊？”

　　枪声四起，突如其来的金属的碰撞声格外清晰，广场中心飞进了什么东西--

　　手榴弹！

　　他们同时绷紧了神经，各自拉着身旁的人拔腿就跑。

　　轰的一声巨响，电光火石间有如闪电一般的轰鸣。

　　爆炸的冲击力还是将他们推出去半米远，路延午卧倒在地上，看向身旁灰头土脸的黄涛，眼中闪过一瞬的不可思议。

　　手榴弹一炸，柱子上所有的证据全部成为了泡影。

　　他妈的这孙子，狠起来自己都炸，他心说。

　　进攻的势头不断消退，他们仅有的手枪完全没办法和山上的步枪或者冲锋枪对线，敌人在炸毁了舞台之后明显得志，能感觉到朝他们射来的子弹逐步在减少。

　　村外数辆越野车逼近村庄，穿着防弹衣的武警们以村口为中心散开，半包围住村子，举枪追击发起袭击的恐怖分子，占据高处的狙击手架好了瞄准镜，为对抗增添后援力量。

　　木门被强行破开，两队武警列队进村，身着警服的刘远山跟在队伍之后，霎时间子弹交锋的高潮褪去，遗留下来的只剩无边的寂静。

　　苟梓木一路小跑，减速立定在刘远山身后，朝他敬礼。

　　“报告刘局，此次行动击杀非法持枪分子8人，活捉6人，余下大概有4人逃进深山之中，已安排人手前往抓捕。”

　　刘远山轻轻点头，示意苟梓木走向路延午。

　　路延午等人即刻整理衣着，将手枪收进枪套中，向刘远山所在的位置靠拢。

　　苟梓木略过路延午，径直走向蹲在地上的黄涛。

　　黄涛警惕地站起，手伸进夹克外套里摸着什么东西。

　　苟梓木眼疾手快，抬起腿朝他的头部一踢，一招将他制服在地，用金属手铐反铐住他的双手。

　　一行人朝刘远山行了军礼，路延午盯着刘局的眼睛看，直到苟梓木把黄涛拖到他们面前。

　　“你们凭什么抓我！”

　　近处的几名武警迅速对他进行搜身，拿出他藏在外套夹克里的手枪，鉴识员用透明袋子将手枪装好，保留作为证物。

　　“黄涛，非法持有枪支器械，依法逮捕。”

　　黄涛仰天长笑，血丝布满双眼，“哈哈，你们警察办事连规矩都不讲了？无论今天搜不搜得出这把枪，你们都是违规操作，强行给我安上罪名，我要向法院申诉，举报你们的抓捕行为！”

　　一旁静默的沈习文从鉴识员手中拿过证物袋，平举到他的面前，“我们在黄平毅的尸体上检测出你的DNA，结合黄莉指认你杀害黄平毅的口供，以及涉嫌贩毒的罪名，对你实行依法拘捕，对黄家村实行封锁管理。”

　　黄涛的神色错愕，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满眼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