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对等 ...
-
心病还需心药医。
最佳的演员,情绪在此刻也溃不成军,乱了阵脚。
司容没有多说什么。
在医院的那段时间里,她见过太多这种情况。
究竟是生性凉薄还是麻木过头,她现在也分不清。
从尧许宸那里借来手机,甘燃床头柜散落的药品信息,在屏幕上一应俱全。
一个是抗焦虑的药,一个是安眠药。
她眼神微微错愕。
平时的交往中,竟然丝毫察觉不到他身体的不适。
“应该是吃了这两个药,药效没过去才昏睡过去的。”
司容把手机递给言如是看。
顺手把手搭到甘燃的额头。
汗珠冰凉,却掩盖不住皮肤下灼热的气息,像是火炉上的一层薄冰。
她收回手,指腹上残留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黏腻感。
“发烧了。我下楼拿医药箱,先物理降温。你们看看要不要先送去医院。”
她记得上次她帮甘燃处理伤口,医药箱用完之后,被她收在楼下的客厅。
司容随即转身往楼下赶,手腕却被言如是拉住:“苏医生正好在我那,我现在带她过来。东西等一下我带过来。”
没有什么正好,再多的碰巧也只不过是蓄意良久的刻意准备。
她不想再看到甘燃那副模样。
放心不下,也拗不过甘燃。
在他稍微好了一些便执意即刻回国后,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一味让经纪人把这几天内的所用通告取消。她只身带着医生悄悄搭乘他的下一班飞机回国。
尧许宸拿着沾湿的毛巾从卫生间出来,开口道:“那你快带人过来。这里有我们呢,放心。”
他轻轻擦拭着甘燃额头的汗珠,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记得衣帽间的医药箱里面是有酒精的,你帮我找一找,用酒精擦一下会更好些。”
“行。”
司容急忙跑向衣帽间。
衣帽间的灯有节奏般由近及远亮起了灯。
环视一周,她发现了角落里的医药箱以及被射灯照亮的那件染有血迹的白色衬衫。
她又想起了他那天匆忙离开这里的情景。
大概这是上次来不及处理的衣服。
尧许宸刚用酒精擦完甘燃的脖子,正准备往下擦,言如是便带着人气喘吁吁赶来。
来的苏医生,一身白色制服干净利落,细框眼镜的金属光泽衬得她神情更加冷静理性。
见到苏医生那刻,司容跟尧许宸明显愣住。
没想到这个苏医生竟然就是司容高中的好搭子——苏念恩。
也是之前尧许宸无事献殷勤问司容要联系方式的人。
苏念恩也明显愣住。
顾及言如是以及床上的人还昏睡不起,三人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那晚甘燃发病,苏医生也在。
之前生病的情况,苏念恩在师傅那里,也就是甘燃的私人医生那里也已全数掌握。
刚刚路上苏医生从言如是的嘴里了解了目前的大概情况。
所以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就开始简单检测一下甘燃身体的各项指标。
趁苏念恩忙碌的这个空隙,言如是把司容拉到了房间外面的走廊。
“我下午的飞机。之后可能要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尧许宸我不太放心。至于——那些绯闻八卦,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苦涩一笑,继续道:“颁奖那天,也就是前天晚上,他状态已经很不好了。我劝他休息好再回国,他不听。身体好了一点点就立马赶回来了。他看到了你在国内的消息,他想帮你处理好事情。很多事情他不会主动说,但……我想告诉你,他在背后帮你做了很多,他很珍视你——”
司容站在那里,像是一尊石刻雕像,一动不动。
【他很珍视你】
这句话太过无厘头。如同一颗炸药突然在脑子里引爆,之前在心中筑起的一切防御线和遮羞布全部因为这句话而悉数崩塌。
她实在一时摸不着头脑,眼神中尽是茫然,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陷入无休止的沉默。窗外的鸟叫此刻异常清晰。
屋外屋内,不约而同静的可怕。
屋内,听得到浅浅的呼吸,甚至是吊瓶里面药剂滴落的声音。
尧许宸像是个跟屁虫一样,苏念恩走哪,他就跟在哪,亦步亦趋。
当初两人分开的极度不愉快。苏念恩是再也不想跟这个裤子脱一半还要穿上裤子跑的人再有任何接触。
苏念恩当他不存在一样,走到门外叫司容跟言如是进来。
“吊针打完就没什么大碍了。跟你们说一下,这个药怎么吃,你看……”
她拿出药品分装盒,给他们标记好每次吃的剂量。
确认没有疑问后,她又道:“他现在的心理状况不容乐观。我刚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又添新伤。这次距离上次发病不过48小时,总的来看是发病越来越频繁跟严重。这段时间他又缺乏休息,导致身体的免疫系统受损。当下除了按时吃药外,还需要注意休息,不能过度操劳以及——”
她看向司容,不急不缓地说出:“需要你好好照顾。”
她的目光平静而专注,声音平缓,说出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
毕竟【心病还须心药医】
当时司容跟赵敏教授的亲子鉴定结果都是出自她手。
无论出于个人情谊还是说专业角度,苏念恩这样说并非空穴来风。
甘燃目前的焦虑症跟司容的丢失以及出现关系甚密。
不过,她的职业操守让她并不能对司容袒露这样说背后的深层逻辑。
“什么?”司容声音轻的像是自言自语,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苏念恩轻轻拍了拍司容的肩头,表示她并没有听错。
如若不是言如是放心不下,再三祈求,如若不是她并不知道甘燃跟尧许宸的关系,苏念恩此刻已经在大洋彼岸的岛上实验室进行实验,而不是还要面对这个她不愿意回忆的“尧许宸”。
所以拔针、观察甘燃并无大碍后,苏念恩宁愿放弃跟司容叙旧的机会,她都要下午坐飞机离开这里。
不仅因为尧许宸,更是因为赵敏教授去世后,实验室一堆东西需要整合。她不能让赵敏教授以及师傅的毕生心血付之东流。
尧许宸哪儿能允许苏念恩就这样走了。苏念恩一走,他便跟了上去。久久未归。
这样一来,早上还有点人气的别墅,现在只剩下甘燃跟司容。
房间里面,厚厚窗帘已被拉上,一丝阳光透不进来。只有床头灯发着淡黄色的微光。
复习资料就在手边放着,司容却没有什么心思看下去,反倒是盯着床上的人出了神。
每一个人的欲言又止,每一个人指向不明的暗示:【他很珍视你】【需要你好好照顾】,似在宣誓着他们天生良配。
可在她看来,她和甘燃,像是被月老强行拉红绳的两个人。
眼前的人,一半皮囊,一半秘密。
而她,看不清、摸不着。
他如梦似幻,让她好不真切。
——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是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司容一直告诫自己的。
此刻,她的身子却往床边更靠了些,手指悬在半空,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眉骨。她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把他惊醒。
她的视线下移,落到他的眼睛上。他的睫毛浓密且纤长,在眼下投一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她的指尖又从眼角游走到眼尾,轻轻勾勒着他的眼形。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飞一只停驻的蝴蝶。
他的呼吸开始加重,眉头微微蹙起。
睁眼的一瞬正正地对上了司容游离在自己脸上的眸子。
映入司容眼里,是真切的,是毫不掩饰的、不被禁锢的灼热。
那停在半空的手指,司容下意识抽离,却被他温热的手掌紧紧地圈握住。
他带着她,继续那未完的“画稿”。划过鼻梁、鼻尖,厚重的呼吸打在她微凉的指尖,像是无声地触碰,激起一阵微妙的颤栗。神经末梢的触觉敏感的在跳舞,瞬间将她整个人点燃。她的脸颊火辣辣的烫,绯红从脸颊蔓延至耳廓,鲜红欲滴。呼吸也变得紊乱,失去了原有的节奏,急促而沉重,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和他相似的温度。
他的目光始终不曾偏移过她的眸子,像是无声地诉说,带着渴望与克制。
带着她的指尖继续往下,在即将碰到那微微张开的薄唇时,他温热柔软的唇瓣竟先靠了上来,反手在她的无名指的第三个指骨上轻啄了一下。
一枚轻柔而又深情的吻。
她悉数崩塌的防御线和遮羞布在此刻消失殆尽,不着一丝痕迹。他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引领她直面内心深处最原始、最隐秘、最炽热的渴望,让两颗心在无言中心心相印。
司容的指尖在吻落下的瞬间猛然蜷缩,却被甘燃更用力地扣进指缝。床头灯的光晕在他眼底融成琥珀色的漩涡,她看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正被那些暗涌的情潮重新拼凑。他干燥的唇擦过她手腕内侧跳动的脉搏,像在丈量那些年错位的时光。
“当年一共弄丢了你两次……”他声音沙哑得像是从荆棘丛里滚过,鼻腔的热气呵在她颤抖的腕间,”这一次——”
楼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司容惊惶抽手时,瞥见他锁骨蜿蜒到暗处的那抹形状,像极了她梦中反复出现的残影。甘燃却顺势将滚烫的额头抵上她冰凉的掌心,任由她的长发缠绕成一条朱砂绳,将他们未尽的言语与二十多年错位的人生紧紧捆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