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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水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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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整个山头像是遮了块灰朦的幕布。
山路陡峭蜿蜒,啪嗒的短时大雨后泥泞不堪,难走的很。前方十几米处是一个拐点,坡点上是一棵巨大的樟树,呈45度角斜倾着,粗壮的根茎稳稳地扎根在土里,淅淅沥沥的枝条树叶硬是遮出了捍卫我方天地的英雄豪迈壮阔之感。。
李小明感觉肩头的木头越来越重,反复刮擦挤压着肩头,激起丝丝刺痛感。
一鼓作气,忍着难受硬是走到了坡顶,瘫着身体靠坐在树背上。
山间寂静无声,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和砰砰激烈跳动的心脏声。
当人真累!
啊,没错,他之前并不是人类。
至于是什么?
哦,它只是河里的一滩腥臭腥臭的淤泥。
有一天啊,一个人类不知怎的死在了他的地盘上。
好奇心要不得啊,它变不回去了。
当人一点也不好。
要干活,很累的。人也脆皮的很,动不动就会受伤,会痛。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吃了吧。
说起事情的起因,那还要提到上个月。
这个村子的西面建了一个水电站,水电站每年春末都会开闸放水一整天。
河道里的水位下降,河底大片黑黄的淤泥和沙石都会暴露出来,泥里洼里都是好货,全村的人能走的动的全体出动赶着早儿下河,收获个几大桶的鱼啊蚌啊都不是什么问题。捡到多少捡到什么,那就看谁的运气了。运气好了,有几条大鱼,运气不好了也都不会太差,螺丝和河蚌肯定是够的。
河道很宽,很长,像一条蛇,游走在两省之间的山脉间。
村里的人或者河另一边的村子,都争着早一波的时间段过去,那会儿是河货最多的时候。然而有些地方类似沼泽,一不小心还可能会被陷进去,所以大部分都会三三两两搭着。
象草细长茂盛的叶子遮挡起那一片的低洼地段,那是一个视角盲区的疙瘩角处,在同一水平视线上外面很难看清这处。
“李小明”黑溜溜的从淤泥里爬了出来,耳朵嘴巴鼻孔里都塞满了泥浆,他呸呸吐掉嘴里的,又醒着鼻涕侧着脑袋,顺便把鼻腔耳朵里的淤泥也都搞下来,搞的差不多了,有些茫然的看着那个十几分钟前还是一具有血有肉的尸体,这会儿已经被它吸收的只剩一支骷髅骨架。
一直混混沌沌的在这河底里也不知道呆了多少年月了,从这头溜达到那头,又从那头溜达到这头。
或许,如过作为一个人的话,那会不一样的吧。
然而初成人的小怪物,却被刚见上面的“父亲”框框的一顿打。
试问,
当一个刚成人的懵懂无知的小怪物,脏不溜秋且大剌剌的甩着他的小豆丁,身后还拖着个一堆河货的蛇皮袋子,还没习惯站立行走的身子正以妖娆的蛇形走位走过来。
...多么的辣|眼睛啊。
不怪他那个新任老父亲打的有多狠。
打的可疼了。
他一点都不想当人类了。
他只是刚成为人类的小怪物,哪里知道呢?
这是小怪物上的第一堂课,原来做人是要有羞耻心的!
往事不堪回首,李小明叹气,低头盯着泥土洼里的一只蚂蚁,是只黑色的大黑蚁,大屁股已经被踩扁陷进泥里了,前几条细小的腿却还在拼劲想扒拉出来,个头是真大,但是命也就这样到头了。
往下看着看不到头的山路,此时腿肚子还是抖抖嗖嗖的虚软无力。他甩了甩胳膊,尝试缓解下酸痛感。
裤子以及屁股下的内裤湿答答的,很不舒服。
就在这时,山里头传来磕磕啦啦的声音。
远处逐渐冒出来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他二哥,李忠明。
李家村这一辈的男丁是明字辈,名字里都得带个明字,他上面还有一个大哥,李子明。
李忠明没搭理他,径直走过,往下坡路段走。
他还是瘫着,他也没有办法呀,他很累的,他现在一停下来热气就往脸上冲,不仅手脚虚软,心跳的也厉害,是负重过度后的身体反应。
为什么都是当人,他却不能像他大哥二哥那样厉害?
李小明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还是他大哥看着不忍心,帮着把他的活儿给干了。
当然这事又让李父气的又框框一顿打。
晚饭时,是李小明今天最高兴的时候,因为今晚有他最爱的田螺,是香辣味的。
电站放水捡的螺蚌满满两大桶早就吃完了,但李小明很馋这口,自己兴匆匆的跑去马路边的田里里捞,只找到淅淅沥沥零星几个,还遇到几只蚂蚱吓怕了。不死心找大哥帮忙,才在山窝里那片田坎边的水沟处找到,还又多又大个。
这时,小黄狗狂吠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李父出去呵斥了几声才停了下来。
这是来人了。
李小明吸掉螺壳上的汁水,用牙签挑开了个嗦不出来的硬骨头,把田螺肉的头部吃了,尾巴尖他是不吃的,他觉得那都是屎,攒了一堆了在碗的旁边,待会给小黄狗。
洪亮又中气十足的大嗓门这时在大门口处响起,众人跟着声音看向门口进来的人。
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好像是上村的人,李小明记忆里有点印象。
来者是客,寒暄了几句,李父和李子明带着人去了电视厅,李母本来没去,李父催促了好几声她才不情不愿的也离开饭桌了。
来的女人的声音非常的洪亮。饭厅里都能听个一清二楚。大哥称呼她为兰婶,说的是前些天搭桥牵线给大哥做的媒,介绍的人儿是河对面镇上的一个小姑娘,刚过十八。比李子明小了十多岁。
关于大哥的事情,李小明觉得自个得进去听听。
把碗里装了满满当当的炒田螺,又夹了些他最爱吃的嫩姜炒牛肉,特别是姜片,把碗装的实在是装不下了才罢手。完了还不放心,对着发呆明显思绪飘到不知道哪儿去了的的李忠明叮嘱道:“二哥,我要看电视了,你不能吃完这个”手指了指桌上只被李家老二老三宠幸的田螺。“我待会还要吃的”
李忠明没回应他。
李小明看了眼他碗旁那堆的像座小山似的壳。
“...”
发呆还能吃这么多。想想还是很不放心。
李小明靠近他耳边去大声又说了一遍。
李忠明吓了一跳,整个人反射性跳了起来。“干嘛!发神经呀”
“二哥,田螺不要都吃完了,我去电视厅看电视,我还要回来吃的。”时李小明重复一遍。
李忠明显然不耐烦他。“知道了知道了,事多”
李小明没在意他的态度,撒丫子跑开了。端着满满一田螺的饭碗,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电视厅的门口位置。一边继续嗦螺着田螺一边看着电视。听着他们的唠嗑,间或钻着空荡观察着电视厅里的人。
厅里的人一开始也只是瞄了眼他,并不在意。
之后兰婶倒是突兀的打趣道:“老三倒是乖了很多啊,好些个日子没见怎么还长开了,比以前好看多了。”
李小明没理她,李父见这态度,瞪着眼呵斥道:“这么大人了,不知道叫人?”
“兰婶好”李小明有种李父的口水喷到了自己脸上的感觉,明明隔了些距离。
兰婶没在意,笑着承了这个问好。 “诶,是乖了,这才像样麻,以前刺儿头似的,老那么混着不是个事儿。”
李父再看了眼李小明,心想确实。“倒是没以前那么混了,最近也消停着没出去和他那群狐朋狗友的整天不见人影。” 就这点还比较满意,虽然这个老三不成气候,以后也不指望他能有什么出息,不搞出一堆麻烦来倒是谢天谢地。
众人很快又把话题从他身上移开。
“李大,人姑娘那边很是满意你,你咋个想法?” 兰婶吃着西瓜,脸部的肥肉随着嚼动一颤颤的抖动,滂大的脸盘子称的眼睛绿豆点儿大,还没等对方回复,又道:”依我看呀,这姑娘呀就要挑个年轻的,那些30好几在大城市呆过的都是老油条了,这姑娘,不错,你听婶子的,得赶紧抓紧咯,年龄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不能再挑挑剔剔了“
李子明起身斟茶,道:"婶,才见一面,不了解,还得再看看。“
李父用烟杆彭彭敲着茶几,巨大的声响骤然响起,吓得李小明差点把整个田螺连带着壳的咽进肚里去。
“还了解什么,找个机会把人约了,睡一觉,这婚就成了。”
兰婶附和着道:“是呀,李大呀,老一辈都这么来的,都是过日子的,谁不都一样。” 说完看向李母道:”大嫂子你怎么看?“
大家都看向李母,李母几乎很少应话,这时只淡淡看向兰婶,等嘴里吃的西瓜细嚼慢咽完才道:“现在不是旧时代了,我看按子明的意来。”
“按他来,之前没有按他的来?他还想当一辈子的老光棍不成。30好几了,还想找个天仙的?“
李母平静的看了会李父,并没有做什么回应,很快移开视线依旧慢条斯理的吃着手里的西瓜,李父看她这反应,一口气卡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去,脸色难看的像是下一刻要大发雷霆,却是没有发作的,急躁的性子像是顾及着什么,隐忍着不发。
李小明观察着在场众人的反应。氛围似乎有点奇怪,但话题又似乎很正常,适婚男女,媒人介绍,家人商议,一且都很正常。
兰婶很会调动氛围,看不对劲,退一步说道:“那就先看老大的意思来,但是老大呀,这成家的事儿真的不能再拖,人乖乖巧巧的,又俊秀的很,这么好的姑娘可不能错过了。”
李子明没回应她,兰婶也不再意,也不打算自讨没趣,换了个话题:“诶,村里死了个人,你们听说了没?”
李小明瞬间竖起耳朵听。
“谁死了?”李父将刚放在嘴边的烟杆放下,本以为是村里哪个老人去世了,脑子里正对应着是哪家的,盘算着白事要搭进去多少个子儿。没想到却听到意外的回答。
“嘿,沙头那边死的。李锅盖家的儿子“停顿了会,很满意众人惊讶又意外的表情,便接着道“我也是刚出门的时候听说的,说是贪那点船票,想顺着那铁圆桶过去。就那抽沙不知道用来干嘛拦在河两道用铁子穿串起来的那些。哎呦喂,就为了贪那么点小钱,至于吗,这不,好好的把自个儿命给搭进去了”
说完扭了扭坐的不太舒服的屁股,椅子是木质横条镂空的,她太肥,特别是屁股上的肥肉更多,凹进去缝里久了不太舒服。等舒坦了些许,又特意放低声音道“村长说了让大家最近都不要去沙头那边,死了人的,晦气。”
“就是命不好。”李父不以为意,他从小和李锅盖不对付,对方死了儿子关他什么事儿。习惯性的抖抖烟杆儿的屁股,完了又对着烟杆头嘬了好几口,吞云吐雾的,搞得整个窄小的电视厅烟雾缭绕的,李小明正对着风向那边,浓浓的呛鼻的烟味搞的都快呼吸不过来,皱着一张小脸在极力的忍耐着。
李子明注意到了,皱了皱眉。“老三,过来”
李小明大脑还是蒙的,但是身体已经下意识听话的过去,挨着李子明身边坐下。
李子明坐在中间的长形木制沙发上,李父李母和兰婶分别坐在左右两边的位置。
李父嫌弃的看了眼李小明,又撇了眼大儿子。还是忍住了骂几声的想法。近几年开始自从他得了蛇缠腰之后,身体大不如从前,瘦脱的厉害。赚钱养家的担子落在了大儿子身上,他已经要看大儿子的脸色行事了,没了以往的底气。
“唉,李锅盖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就惯的狠,这突然没了,也是命苦”。正唏嘘着,却听有人打断道: “兰婶,死的是谁呀”
李老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李小明正对着门口,听的太入神,竟然也没有发现对方什么时候进来的,
兰婶也没在意对方的打断。“哟,老二什么时候回来的呀?这么久没见长的这么俊了都。”
“前天刚回来的”常见的串门客套话术,李忠明顺着回答。
兰婶就着在哪读大学呀?读的什么专业呀,交女朋友没一些问题问了个遍,象征性的走了个过程。
“害,就那赖三,上村的那个。婶儿记得小时候你还经常和他打一块勒,你爸还幼稚的特意跑过去教训人家,哎哟,可惜了还这么年轻,也是作孽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做父母的得多难受呀。”
说着说着话题又跑偏了,说什么这濑三多么的好吃懒做呀。成天骑着个摩托耍帅,到处惹是生非的,一点都没有李二你有出息,可以上大学多么出息呀,毕竟一个村里没几个大学生。说完不经意撇到李小明,自知说错话,又顺着拐弯出去:“但是呀,他找姑娘的本事大勒,都处过好几个对象了。听说把哪家哪家姑娘肚子搞大了,不负责,后来闹到女孩要自杀,威胁懒三娶她。但他就是死活不去。闹到后来也没逼成,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姑娘家咋想的,放着老大这么有能力长得又帅气个子又高的不要,竟跟这种成天说话大炮又无所事事的赖子身边打转。”
李小明转头打量自家大哥。
嗯,他哥确实长得帅。
兰婶此时已经扯到天南东北了,说着说着又扯到西家的女儿嫁了个有钱人,是个有福的;东边家的麻婶子大半夜偷偷去抓他丈夫的奸,还是抓奸在床,白花花的两个光溜溜的身子躺在他老姐妹的床上,闹的可厉害勒。又那谁谁这谁谁的,简直就是个八卦情报中心。
李小明听了一晚上村里的各种八卦,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涉及到死人的事情,李小明是特别敏感的,转头想着都成骨头渣子了,即使从河底里冒出来,估计也不会有人认出来。
李小明嗦螺完最后那颗小迷你,碗里已经空了,准备再去装点来就着兰婶的八卦吃。
门口的李二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到饭厅里也没看见人,桌上的螺不见了,说好的给他留的呢?
门口院外传来不太清晰的讲话声,除了李二外还有一个人的声音在,还有淅淅沥沥的硬物砸落在铁盆的叮当声。
李小明没有选择大门口出去,他选择后门那边,出去在花池边拐个弯到他们后面。
来的男人看起来不高,穿着灰色的工字背心,头发染的黄灿灿的,并排坐着都差李忠明一个头。情绪有些不太稳定,手里还拿着田螺壳,有些神经质的不断敲击着铁盆,声音刺耳让人心生烦躁。
距离有点远,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李小明听不太清他们说的什么。
黄毛好像说着什么,之后越说情绪越激动,李小明好奇心上来,走到他们背后几步远的地方才勉强听清。“不是我不想去救,我..忠明,你说他晚上回不回来找我。”
“不是你的错” 李忠明安慰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停了一秒钟,意识到手刚刚用来嗦过田螺,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收回了手。“死都死了,难不成还会变成鬼来找你算账?”
李小明在后面看到了他的小动作。
黄毛听到这不由打了个激灵。“鬼..鬼吗?”
李忠明打了一巴掌在他脑门上“哪有什么鬼,瞎想,没事自己找罪受个毛”。
哎哟,这不是你自个儿提的,心里嘟囔着,但是这一巴掌倒是让黄毛情绪稍微稳定下来。
两人相对安静了会,李忠明用嘴巴对准螺口,用力一吸,把螺肉整个带着尾巴尖儿一起吸进嘴里。
“不对,忠明,我脑子里总是会闪现出那个画面,你说如果我没有看错,会不会真的有水鬼?”
黄毛停顿了一会,尝试着收了下自己又起来的情绪,脑袋清明了一会才又喃喃道:“忠明,这事我感觉还是有点邪乎了”
听到这里的李小明心里打了个问号。水鬼?他之前在河底到处溜达,也没遇到过有什么水鬼呀。
这时黄毛不经意间余光似乎瞥到测后方有一个身影,蹭的一下蹦起来,想跑的左脚和右脚不听使唤,各自拌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面朝大地摔了个狗吃屎,嗷嗷的嚎叫个不停。
而且还是公鸭嗓音,难听。
李小明蹙起眉头,飘出去的思绪已经被他一声鬼哭狼嚎拉回来了。
回头瞧见最近变乖许多的蠢弟弟一手还拿着个碗,另一只手拿着筷子站在他背后的李忠明:“.....”
“黑咕隆咚的,你站那想要吓死人吗?”
被抓包的李小明豪无歉意,指着板凳上面放置的铁盆,先发制人的指责上了“田螺没了,我说好的要给我留的”
李忠明嘴角直抽抽,是了,他给忘了这扎事儿了。
自觉心虚,但嘴巴却硬:“不就是一点螺,明天再炒不就有得吃了”
“现在!没了!”李小明拔高声音抢占气势。
李忠明看的来气,错觉,这哪里变乖了,还是那个混世魔王,不由嘟囔了句麻烦,“怎么没有了,炒一炒不就有了。不明儿了,我待会儿就再炒一盘陪给你就是。”
李小明瞥到李子明的身影出来,嘴巴一瘪,眼里开始蓄着泪水。
扁着嘴,不一会儿那眼泪花儿哗啦啦说来就来,看起来可怜见的。
李忠明心里预感不妙。等回头看去,就见大哥皱着眉头不满的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得了,真是高招!
李忠明最怕他大哥了,这会不耐烦却也没顶嘴,以前也不见大哥多在意老三,这会儿这小子会装可爱装乖了,这倒是会护着了,也不知道老三从哪里学来的这歪把戏。
眼神撇向已经平复下来的黄毛,对方接收到视线,知道自己闹了个大乌龙便自觉的抢先解释了下。
李子明倒也没说什么。
厨房里,李子明在灶台忙着炒螺,李小明跟在一旁看着他忙活。
而李忠明坐在门口边小凳子上,这么大个儿屁股下就这么一个塑料小凳支撑着,看着怪可怜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跟过来了。
李忠明自己也不知道。
呸,就是溅得慌。
“哥,放多点辣椒吧”小孩还在吧啦吧啦的指挥着李子明。哪还有刚刚那委屈样。
李子明顺他意,多拿了两个辣椒,切碎放进去继续翻炒,最后收汁装盆,味道非常的香。
晚餐是李母炒的,不够辣,味道也差了点, 但李子明的味道是偏重口的,更适合他的口味。
同样一起跟过来的黄毛蹲下来撞了撞李忠明的肩膀,说出的话简直让人想打他一嘴巴瓜子“你弟受什么刺激了,看着变化这么大,咋这么乖了?”
李忠明嗤笑,哼,又一个要被鬼迷日眼的。
“去,过去掐一把去,好了伤疤忘了疼,以前他可以一镰刀呼你额头上,现在照样可以。”
黄毛翻找了下以前的记忆,好吧,他闭嘴了,惹不起。
“二哥,我听的见”李小明端着铁盆过来,看向黄毛,乖巧道:“伟明哥,要不要一起吃呀。我哥炒了好多”
李忠明翻了个白眼。好好说话都不会了吗,尾巴音带着钩子是要做什么?又不是个小姑娘。
李伟明瞬间又觉得可以了。“那感情好,我晚饭还没吃,正好你们这蹭一顿。”
李忠明:“....”
盘里的田螺够多,李小明倒是不介意多一个两个人的,李子明没同他们一起。他们三人直接回到饭桌上解决这一盆东西。
“伟明哥,你刚刚在门外和二哥聊的什么呀?”李小明啜着壳里的味道,等吸溜了干净了才开始用牙签挑出螺肉来,还只吃头。
李忠明的习惯不同,他直接吸出螺肉来整个吃,快狠准。这会注意到李小明的吃法,嫌弃道,“哪里学来的吃法,矫情”
李小明当没听到。看向李伟明示意对方。
人一多,李伟明害怕的情绪倒是消散了。说起了下午的那件事儿来。
原来下午赖三死的时候,李伟明也在场的。而赖三踩油桶过去也不是为了省那点船费,存粹就是为了在妹子面前耍帅,只不过村里的流言传来传去就变样了。
沙头那边前两年意外死了个工人,所以停工了很长一段时间,有人过去玩也是没有人看着的。
那天赖三带着几个妹子来村里,找村里的同年龄段经常玩在一起的人去沙头那边玩。
有妹子在场,几个年轻人热气上头,争强好胜的是再正常不过的,自然而然就有人提出要比赛,怎么比呢?那么就有人提出,看谁用最短的时间,从这头踩在油桶上面跑过和的另一头去。
而提出这个玩法的人正是李伟明,李伟明说道这停了下来,在场的两人没有打断他,过会儿他才继续道出接下来事情发生的下半部分。
没人拒绝,因为他们大部分水性都不差,更没再怕的。只是谁也没预料到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是那么的不可控。
赖三到油桶三分之二的地方时踩滑,整个人掉进了水里。边上看的人一开始没有在意,起哄嚷着笑话他。
然而事情却变的不太秒,因为赖三似乎在水面上挣扎的太久了,本来他们还以为是他故意的来着,没想到之后人就这么没了。
所有人都吓坏了,会水性的都呼啦啦的下去想把人救上来,可惜只捞回来了一个死人。
三人都静默了。
李小明没想到是这出。人类真脆弱。
但是想想好像漏了什么,在脑袋里一闪而过,没有抓住。
晚上睡觉时,李小明突然从床上蹦起来,他想起来了,水鬼!水鬼李伟明还没有提到。
他摇醒睡在他右边的二哥,“二哥,二哥,你醒醒”
“李小明,你又发什么疯!” 李忠明挥掉他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没用!又搭上来了!
还有玩没完了!李忠明干脆起身瞪着这个罪魁祸首,“有事说事,有屁快放!”
“二哥,伟明哥是不是还跟你说过什么水鬼的事儿啊”李小明脸皮厚的比城墙还厚,一点也没有打搅到别人睡觉的自觉。
李忠明深呼吸,不气不气,妈的,就为了这么点事儿。
“说了又怎样,至于把我叫醒吗?这么八卦明天问会要了你一块肉了?”说完继续躺回去。
得了肯定的答复,李小明摸摸鼻头,还是明天再问吧,再问下去估计要打我了。
第二天一大早,公鸡刚精神完,李小明就醒来了,躺在一旁的李忠明还在睡。
家里房子不多,三兄弟原先都住同一间的,前几年为了老大结婚准备,新盖了一间出来,现在老大一间,老二老三还是原来那间,老四女孩家一间。
李小明放轻脚步悄悄地走出房间,这时天刚蒙蒙亮,李小明本打算去沙头那边看看,但是想到还要上山,想想还是算了,之后再找个时间吧。
小黄狗躺在大门口,听到脚步声看到是小主人,站起来趴着伸了个腰,尾巴带着整个身体左右狂摆,眯着眼睛,嘴里还哼哼唧唧的靠过来求摸。
李小明顺势撸了一把狗头,巴掌就已经黑了,摸起来糙糙的。
还是一次性摸个够再洗手吧。
李母已经在厨房忙活了一阵了,等李小明过去,她已经在水井旁拔鸡毛。
怎么一大早的开始杀鸡了,李小明把疑惑给问了出来。
李母没搭理他。
李子明在刷牙,李小明便走过去跟他哥说:“哥,妈为什么一大早杀鸡呀”
李子明再刷了一会,用杯子里的水漱了口。“小敏昨天打电话回来说会今天回家,同学也会来,”
“哦” 接过李子明递给他的水杯,李小明拿起自己的牙刷,已经开衩的厉害了,刷牙经常一口牙血出来。而且牙刷柄是紫色的,他不是很喜欢这个颜色。
“哥,我想换牙刷,这个刷会流血”
李子明看了眼李小明手里拿着的牙刷,点头道,“好,有时间了我去镇上买。”
“要和你一样颜色的” 绿色的,好看。
“好”李子明没多问。
刷完牙没看到李子明的身影,他也没有出去乱找。乖乖进厨房在灶台边等着。果然没过多久李子明又出现了,提着个红桶进来,打开锅盖装锅里的猪糠。
李小明没碍着他,就在一旁看着。
大锅里的猪糠混着番薯叶正不断的冒泡。
李小明坐在柴火长条凳上看着他哥忙活。
等鸡鸭猪都喂的差不多了,家里的人该醒来的也都醒来了,吃完早饭都收拾收拾进山。
村里的哪些地方的哪个山头,怎么划分那条作为分界线都是清清楚楚的。这片樟王峰的几个山头是李家几个兄弟划分走了的,从左往右分别是李小明家,四叔李章琮,六叔李力琮以及三叔李远琮的。其中面积最大的是中间四叔家的,左边位置最偏占比也是最小的那一块就是划分到李父李福琮下面。
到了山里头三叔家已经早早在忙活了,二堂哥李柏明年底要结婚,现在正缺钱的时候,便也打算处理了这一片山,等来年春正好赶上时候种植。
两片山头都有框框忙活的声音,李小明坐在树墩上,无聊的在编蚂蚱草,这是大哥教他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来的人打趣着他:“老三头,你这一天天的都没见你干过什么活啊。”
李小明回头眯着眼睛看去,今天太阳很大,刺的眼睛生疼,是二堂哥李柏明,宽大的身板站的位置不是很好,都没有帮他挡着点太阳。他懒得理他,对方也不在意,明显他今天心情不错,乐呵呵着一张脸对着山腰上忙活的李忠明喊道:“忠明,镇上的陈鹏晚上组了个局,去吗?”
李忠明没有立刻回复,像是在考虑着,半响后才道:“去”
“好嘞,到时候我接你去。”
李柏明吹着口哨满意的离开,他长得肥壮,脸上腮帮子肥大,不显凶,看着像个弥勒佛。那片胸肌随着离开的步伐则duangduang的上下摇摆。
李小明摸了摸自己的,是瘪的。
左侧坡上方响起李父的叫骂声,他叹口气,寻着大哥的身影找过去,还是大哥身边安全,挨不了打。
“你脸怎么回事?”李子明蹙眉看着向他走来的李小明。
“?”李小明大脑放空着,茫然的用手摸自己的脸。“哥,我脸怎么了?”
“很红,有没有不舒服?”
李小明摇头,“就好渴啊,水在哪啊?”
李子明去到一棵树墩下,拿起装健力宝的绿色塑料瓶递过来,“喝点,这里不用你忙,去阴凉处呆着。”
“可是待会爸爸会骂我的。” 李小明看向不远处虎视眈眈看向自己的李父。
“没事,听话”说完,示意去边界上方的树下,离李子明大概十几步不远,刚好可以看清处的位置。
李父在不远处看着好不容易叫唤过来的人又被大儿子惯着了,一口气憋着要上不上的,这是第几次了,他迟早要被气死。
然而没过多久,上面传来“彭”的一声,闷闷的。
谁也没反应过来,只见有个物体呲溜着从山顶那边滚了下来。
那个物体就是李小明,此时正维持着四仰八叉的姿势,眼前一片漆黑,全身不能动弹,脑袋确是清晰的,能清楚感受到后脑勺处在不断流血,耳朵嗡鸣,心率加速,远处几道呼喊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小小坚持了一下还是没顶住晕了过去。
.........
等李小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里了,睁开眼,入目的便是刷的通白却带着点灰黑斑点的天花板。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个回事,后脑勺处传来一阵阵钝痛感。
“嘶”
“老三” 是他哥的声音。
李小明声音哑哑的,“哥”
“怎么样,头晕不晕”一同进入视线的除了他哥还有李伯明。
“诶,老三头,就脑袋开了个嫖,没事哈,这么高的地方一路摔下来,全身上下就这点伤,走大运了。”
李小明斜视着眼睛看向李伯明,“真的吗?”
“那还能有假”李伯明笑着打趣“怎么好端端的也能摔下来的?一次我们的胆子都不够你吓的”
李小明想起来了,他本来想跨过交界去别家山头树下乘凉的,那里看起来更凉快点,不过他好像在那里撞上了一堵墙,透明的,他看不见它。就这么撞上去,整个人都被反作用离弹了出来,这就有了接下来滚下山的那一出意外。
“头晕吗”李子明再次问道。
“有点儿”
“医生交代你醒来就起来看看。能活动就没什么大问题,起来看看”
李子明立马制止想要起来的李小明。“先缓缓,不急。”
李伯明也只是没过脑子,嘴快就这么说了,反应过来后也觉得不太行的,还是得休息,没必要现在就起来。而且他还是有点怀疑医生的,这会不会误诊呀,看上去简直惨的一批。
毕竟刚找到人的时候,后脑勺就像破了个洞似的,咕哝着不断从里面往外冒出血水来,湿哒哒的黏着头发,然后沿着勃颈延伸进铁灰色的上衣领口,浸染了大半后背,出血量这么大竟然还只是什么皮外伤,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李小明明显更听他哥的话,说话音调压着喉咙,乖乖的“嗯,我得缓缓,脑袋还有点晕”说完意识往下沉,声音弱了下去,眼皮撑不住又闭合上了。
得,吓的边上两人赶忙又去把医生拖过来一顿检查,结果人只是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