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公子世无双》君为三笑

15、摘星揽月阁

　　这时脚下地面莫名晃动起来，振动由远及近，似是从地牢大门口传来，一震一震的很有节奏感。

　　“地震了？”蓝韫讷了讷。

　　“哈哈哈，这下你们谁也走不了。”洛南潇幸突然发笑。

　　“是脚步声，来人了，貌似人还不少。”念雪面色一凛，迅速调整到战斗状态。

　　这时，一个嗓音粗犷的声音响起：
　　“我看谁敢走！”随之地牢里走进来五六个山匪，为首的是一位极其有'份量'的女匪。

　　瞧见了女匪，蓝韫念雪等一干人纷纷呆若木鸡，表情既恐怖又匪夷所思，洛南潇和柳源倒是淡定如斯。

　　她一脸幸灾乐祸望着蓝韫：“臭断袖！这下看你还如何嚣张！”

　　无怪乎众人表情如此，实在是眼前这位女匪有些难以形容。

　　蓝韫此前从未想过高大魁梧，体格健硕，能用来形容妙龄女子。这女匪身量极高，双臂相当粗壮紧实，肌理线条清晰凸出，浑身上下透着浑厚的力量感，随时准备释放迸发。

　　然而这种身材却有一张清秀圆润的女人脸，违和的仿佛这颗头是移花接木到这副身躯上一样。

　　“门口的人是谁打晕的？”
　　女匪锐目一扫，粗矿的声音再次响起。

　　众人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全都低垂着，大气儿都不敢出了。蓝韫亦低头瞧着自己的脚尖，默默把面巾拉上，降低存在感。只是，他和念雪的一身夜行衣装扮实在显眼。

　　念雪往前一步站了出来，大义凛然道：
　　“是我干的，你想怎么样？”

　　女匪上下打量着他，那目光就像是在观察一件商品是否令人满意。少顷，这女匪色迷迷笑了笑：
　　“体格看着还不错够结实，比前几波的人强多了，面巾摘下来我瞧瞧！”

　　说着就打算上手去拍念雪的胸膛，念雪抬剑一挡，呵斥：“滚！别逼我动手！”

　　这女匪不恼反笑：
　　“呦，还挺有脾气，我喜欢～”

　　念雪一整个黑脸。

　　“喂，臭丫头，你口中说的那什么娘娘腔的断袖是不是他！”女匪突然转头望着还在牢房内的洛南潇喊了一句。

　　末了，又自以为风情万种对着念雪抛了个媚眼：“这怎么瞧也不像娘娘腔啊，倒是挺有阳刚之气的～！”

　　念雪正欲拔剑怒起，却发现蓝韫在身后戳了戳他的手臂，他会错意以为是在提醒他不要冲动，实则是蓝韫笑得花枝乱颤，只是强忍着不出声。

　　洛南潇飞快的看了一眼她，敷衍道：
　　“你看着好就行。”
　　反正她看上的不是那臭断袖就好。

　　“既然你人找到了，是不是该放我们走了。”一旁的柳源开口插话。

　　女匪示意手下把牢门打开，又指了指念雪身后的一干人，眼神嫌弃：
　　“这些人也一并放了，都是些庸脂俗粉不堪入目，留着浪费粮食，赶走赶走！”

　　这些人感恩戴德忙不迭往外走，蓝韫在念雪身侧低语：
　　“我在寨外等你，你有办法脱身吗？”

　　瞅了一眼力拔山河的女匪，颇为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是找人来救你吧，你暂且委屈一下。”她话虽是这般说着，嘴角却不厚道憋着笑意。

　　念雪：“………”

　　蓝韫默默跟着这些人正往外走，冷不防被女匪伸手拦下：“既然你俩是一起来的，那也一并留下。”

　　这一干人中只有念雪和蓝韫穿着夜行衣，高马尾束发戴着面巾。

　　她稳了稳心神，泰然道：
　　“那是他的福气，我自然不配。”

　　“对，不配！”洛南潇也跟着抢话道。

　　女匪目光在蓝韫、洛南潇和念雪三人之间来回逡巡，最后紧盯着洛南潇：
　　“你前几日说我们抓了那什么娘娘腔，大吵大闹非要我们放人不可，现在这人来自投罗网了，你怎么反而愿意把他留下了？”

　　“我…那…那是因为他……他是个大淫贼，我想要找到他，亲手把他……碎尸万段，但是现在…他落到你手里……和…和碎尸万段也……也没啥区别了，我就算了呗！”
　　洛南潇面色慌张，话也说的囫囵不清、磕磕绊绊。

　　“………”

　　这拙劣的理由和自爆有何区别？蓝韫无语至极都懒得翻她白眼。

　　“我看这位才是！”
　　女匪突然一把扯掉她的面巾。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俊美妖冶的一张脸，没人不心动。仅这一眼，女匪瞬间就被其赏心悦目的面貌击中芳心，久久不能移目。

　　蓝韫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就像一块大肥肉，被一个饿了许久的人捡到，这人流着口水恨不得一口吞了她。

　　“你留下好好服侍我，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女匪满脸春意似水，理所当然说着，就要上手去抚蓝韫的脸颊，被她灵巧躲开了。

　　“呸！”蓝韫、念雪、洛南潇三人同时啐道：“做梦！”

　　念雪更是提剑而上，怒气冲冲：
　　“忍你这怪物很久了！本不能打女人的，但看你这样也算不上女人吧！”

　　“女怪物？你敢骂我！我砍了你！”女怪物三个字触到了她的逆鳞，提其旁边的大刀迎了上去。

　　两人瞬间打在一起，其他几个山匪见状想上前帮忙被女匪给喝止了，只能看牢蓝韫以防他趁机逃走。

　　“别说，女匪还真有两下子，这体格子果真不是虚的。”蓝韫倚在旁边抱着手臂看热闹还不忘点评一番。

　　“你还有闲情在这看戏，心真大！”
　　洛南潇气恼道。

　　“怕什么，她又不是念雪的对手，她虽然刀刀凶猛强悍，但却章法凌乱全凭蛮力驱使，这种情况如果不能尽快解决掉对手，自己的力气很快就会被耗尽，那就只能束手就擒了。”她不慌不忙道。

　　“你一个臭断袖的还能看出这个来？”洛南潇明显不信。

　　“我长眼睛了。”蓝韫淡然一笑。

　　“你……！”洛南潇愤愤然瞪着她。

　　眼看着女匪将要败下阵来，却突然传来一道严厉的喝声。
　　“如玉！住手！”

　　紧接着乌泱泱又进来一干人等，为首的是一个高大魁梧的络腮胡男人，身旁的人是彩茵、采薇以及一些侍从，小画师气喘吁吁跟在最后面。

　　蓝韫瞧见救兵来了，立马挥手打招呼：
　　“彩茵姐姐！”

　　瞧见她无碍，彩茵温和笑了笑，看到旁边的洛南潇时微微一怔，稍纵即逝。

　　那厢两人停了手，女匪回头看着络腮胡男子，气急败坏道：
　　“哥！你来得正好，快给我教训这个小子，他竟敢骂我是女怪物！”

　　络腮胡瞪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对着彩茵恭顺道：“既然人在这儿，姑娘请带走便是。”

　　彩茵点了点头：
　　“给郑寨主添麻烦了。”

　　络腮胡连忙客气道：“哪里哪里！”

　　这小白脸子是龙御山庄要找的人，不放不行啊！

　　“不行！我不同意！哥，我就喜欢他！你不能放他走！”女匪如玉听见他哥要放人气得直跺脚。

　　“这小白脸瘦得跟小鸡崽子似的，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绣花枕头一个有啥用啊！回头哥再给你找个好的，找个身体强壮能文能武的，那才配得上你呢！”

　　络腮胡子为了安抚他妹，把蓝韫贬的是一文不值。

　　“而且还有断袖之癖！”洛南潇趁机补刀。蓝韫不乐意了，狠狠咳了一声，提醒他们：“诶，我人可还在这呢！”

　　络腮胡子讪讪一笑，连忙赔罪：
　　“口无遮拦口无遮拦，公子可别跟我这粗人一般见识。”

　　蓝韫呵呵假笑一声，率先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她问小画师：“我不是说天亮没出来，你再去龙御山庄搬救兵嘛，怎得这么早就去了？”

　　小画师摇头否道：“她们不是我通知来的，我是在寨外碰见她们的。”

　　“傍晚我和彩茵姐在街上买东西，正好看见你们火急火燎往城外走，彩茵姐想到了近日城里传的风言风语，怕你被寨子里的人抓了去，就多留意了一下，谁知道你们是去自投罗网的！”

　　蓝韫尚未开口问，彩薇就没好气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

　　“多话！”彩茵嗔了她一眼。

　　“哦，这样啊。”蓝韫尴尬笑笑：“那还真是巧～！”

　　——

　　次日茶馆
　　蓝韫、念雪和飘雨三人坐在临窗的雅间里悠闲品茗。

　　“念雪大哥，你家公子来信怎么说？”
　　蓝韫端起面前茶杯稍稍一抿，百无聊赖问道。

　　“说是让我们暂且呆在霄州等着他们，等他们到了再一同出城回天羌，另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和飘雨在此期间务必照看好公子您，切莫再走失！”

　　“那他们可有说何时到达？”
　　蓝韫又问。

　　“这个倒没说，估摸着也就明后两日。”

　　“那就是还得两日喽，好无聊啊～”
　　蓝韫双手托腮望着窗外的街道。

　　念雪和飘雨对视了一眼，心道无聊便无聊吧，左右不过这一两日，只要别横生枝节就好。

　　“小画痴，你上来！”
　　蓝韫突然对着街道对面摆摊的小画师喊了一声。没一会儿，小画师颠颠地跑了上来。

　　“公子唤我有何吩咐？”

　　蓝韫示意他坐下，递了一杯茶水给他，笑吟吟道：“小画痴，你们霄州城有没有什么好玩有趣的地方？”

　　小画师想了片刻，喜道：
　　“去凌波湖游湖泛舟怎么样，那边景色可好了，而且还有很多小姐姑娘的……”
　　他说着不自觉脸红了。

　　“不行不行，太招摇了。”
　　蓝韫连忙摇头否了。她之前在虞都扮男装和上官凌澈游湖时，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芳心轰动。

　　只是当时上官凌澈和宇文兴两人忙着'争奇斗艳，独占风骚'，不知怎的就发生了肢体冲突，宇文兴不慎失足跌进了湖里，也因此结下了很深的梁子。

　　“那垂钓呢？”小画师又道。

　　“平心静气，枯燥乏味。”蓝韫意兴阑珊又否了，她可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小画师又绞尽脑汁想了一番，道：
　　“八角亭雅集社，文人墨客汇聚之地。”

　　“咬文嚼字，附庸风雅，酸腐之气太重。”蓝韫摇头。

　　“投壶、蹴鞠、骑马射箭、放纸鸢……”小画师把他能想到的都说了一遍。

　　“千篇一律，毫无新意。”
　　蓝韫均摇头给否了，继而又问道：
　　“就没有特别一点的娱乐之地吗？”

　　小画师犹豫了一会儿，支支吾吾开口：
　　“那恐怕就只有摘星揽月阁了，城中有钱公子哥，和一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们的销金窟，当然！也有不少女眷也爱去消遣娱乐……”

　　摘星揽月阁？

　　她想起来了，洛南潇绑她来的时候说过要把她卖到那儿来着！她前几日找百里措时路过门口几次，是一座富丽堂皇、大气恢宏的楼宇，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这种边陲小城该有的建筑。

　　“那咱就去逛逛～”
　　蓝韫眸光一亮，来了几分兴致，转头望向念雪和飘雨询问。

　　“这不大好吧……”念雪有些顾虑。

　　她眨了眨眼：“羡临兄不许你们出入那种地方嘛？不应该呀？”他自己不是也去过么……？

　　飘雨在一旁笑着解释道：
　　“那倒也不是，只是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还是少去为好。”

　　他们虽然不似殿下那般清贵禁欲，出尘不染，却也是循规蹈矩、洁身自好，自然不屑去那种烟花腌臜之地。

　　呃……

　　蓝韫其实就是客气一下，也没打算他们两人真的会去，他们两人一身正气，神态肃穆的，去了也不像是玩耍找乐子的，倒像是去办差的官爷，多少有点格格不入。

　　是以，她咽了口茶，善解人意道：
　　“既然这样，那晚上我和小画师去就好了。”
　　继而，她偏过头朝小画师打趣道：
　　“今晚也带你体验一把纨绔子弟的乐趣！”

　　“………”
　　念雪和飘雨两脸懵，他们是这个意思吗？这小公子多少有点叛逆呀……

　　龙御山庄

　　“百里措已经从夔州赶回来了？”
　　慕容琰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正欲苞待放的几株昙花，开口问道。

　　彩茵站在他身后两步远，原本也正望着昙花微微失神，闻言收回了目光：
　　“是，这一两日便到，之后他们该是要回天羌了。”

　　“如此，孤也该回襄京去宫里瞧瞧那位了。”慕容琰嘴角浮上一抹讥诮：
　　“以免他再把孤给忘了。”

　　彩茵微怔了一下，旋即坚定道：“可如今殿下早已不是当年的孩童……”

　　这时恰巧一株昙花开放，花瓣一层层分开来，水莲似的白色花瓣相互簇拥着，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幼时小姑姑总爱带我在晚上守着昙花开，那是我还在想这昙花有什么好，富贵不如牡丹，艳丽不如海棠……”

　　慕容琰转移了话题，面上神色从未有过的平静柔和。静默了片刻，他低头笑了笑：
　　“后来我才晓悟，这昙花短暂绚烂与她颇有些相似……”

　　他分明笑着，可眼中却一丝笑意全无，只有窥不见底的深海怨仇，无法泅渡。

　　彩茵顿觉心头酸涩难耐，她幼时和母亲曾受过纯音公主的恩惠，那般高贵纯善之人，她本该什么都得偿所愿！荣华富贵也好，平淡如水也罢，她都该永远明媚耀眼的……

　　至亲之人的离世，并非一时的大雨滂沱，而是内心一辈子的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