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定你了》简子言

5、跟小猫吵架

　　晌午刚过，辛珏便被狼族首领召见，原是乌云山那里递来消息，乌雪的父母族人并一个叫苍年的要来玄青山中要人，通告玄青山务必善待乌雪，不得有伤。
　　辛珏听说之后，不悦道，“玄青山从未想过伤害乌雪，乌云山未免多虑。”
　　狼族首领辛曜却摇一摇头，面上喜忧杂陈，辛珏观父亲脸色实在非同凡常，不禁道，“父亲，您怎么了？莫非还有什么事情？”
　　辛曜看着他，欲言又止，末了摸了摸鬓边的白发，沉沉道，“阿珏，我时日无多，未来狼族就要交给你了。”
　　辛珏脸色骤变，虽则他早已知道父亲身体不好，可听他这样颓败之言还是头一回，惊忧道，“父亲，您福寿绵长，绝不会有事。”迟疑良久，还是将心中猜测说了出来，“莫非那个叫苍年的，便是父亲愧对之人？”
　　辛曜目光怅然，点了一点头。
　　辛珏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早就得知父亲早年因狼族绵延后嗣的使命，不得已娶妻生子，而愧对了当时的爱人，只因皆为同性不得繁衍，那人刚烈性子，自此便一走了之，还带走了狼族至宝万空镜，父亲随后辗转打探才知道他去了乌云山中隐居。只是时过境迁，早已没了去打扰的理由，不如一别两宽，直至近日父亲才突然提起要去乌云山中夺回万空镜。
　　辛珏看了一看父亲鬓边的白发，心中轰然了悟，父亲此时才设计逼那人现身，原来是因为身体逐渐不好，才想在大期之前再见那人一面。
　　想通之后，便是一阵心中酸楚，父亲自小便对儿女们极为严厉，常日中连笑一下也难得，对母亲更是相敬如宾，夫妻二人虽不争吵，却也无什么甜言蜜语。他们这群孩子自小便觉得父母无甚感情，长到少年之际，母亲更是一纸合离书，之后就离开了家。父亲当日不能说不伤心，只说对不起母亲，直到年岁再大一些，才从父亲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他与母亲不合的真相。直到今日，辛珏才知道此人在父亲心中的分量，近千年过去，未动分毫。
　　不禁觉得原来父亲冷冰之人，也有这样情深的时刻。
　　“乌雪，那孩子怎么样了？”父亲问道，“在狼族过得还好吗？”
　　辛珏诚然回道，“他安然无事。”
　　“那就好。”辛曜点一点头，“待乌云山中来人，就要把乌雪送回去，这几日更要多款待他些，不能叫人以为他在这里受了委屈。”
　　“……是。”辛珏躬身回道。
　　“好了，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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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珏出了殿外，未走几步，就看到了闻阙，那人不知在附近闲逛些什么，穿得一身骚包。
　　闻阙向他招手，走近之后才道，“见你从首领的殿中出来，莫非又挨训了？”
　　辛珏啧一声，“我岂能天天挨训，父亲找我是有要事。”
　　闻阙点头做了然状，又道，“北街新开一家暗馆，里头进了些不少新鲜玩意儿，晚上一块去玩。”
　　辛珏回绝道，“不了，你自己去吧。”
　　闻阙疑道，“你晚上有事？”
　　“无事，只是不想去。”
　　闻阙面色变了一变，目光倏地定在他左手中指上，那上面有个从未见过的草编指环，翠绿欲滴，衬着他肤色尤为显眼，与他狼族少当家的身份更是不匹。他心念一转，就知道此物与谁有关。草编的玩意儿按理早已发黄发枯，而辛珏手上的却鲜翠如新，想是辛珏有意用法术维持它的生命。一通思量之后，闻阙脸上的颜色变得更加好看。
　　“你当真对那小俘虏动了真情？”
　　辛珏听他忽然提到乌雪，蓦地紧盯他，旋即想到他的问题，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停顿片刻，回道，“是又如何？”
　　闻阙猝然一笑，笑得十分古怪，接着道，“那你是要为他守身如玉了？不说去暗馆，这几日你除了他以外，只怕没再亲近过一个人。”他露出狡黠的笑，一手攀上他的肩，呵气如兰道，“少当家，这可不像你。”
　　辛珏紧紧盯着肩旁那张美人如玉的脸，半晌，“哼”了一声，甩开道，“他不日就要被送回乌云山，在狼族待不了多久，我曾经答应他不再找别人，一诺千金，岂能毁约。”
　　“他走了你便会恢复如常？”闻阙眼中仍是玩味。
　　辛珏冷漠扫了他一眼，扔下一句，“那是自然。”便转身疾步走开。
　　闻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玩味渐渐消失，正欲离开，忽见不远处的殿墙后，静静站着一道纤瘦的影子，那煞白的小脸儿与朱墙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在地似的。他目光无神，甚至没有发现闻阙已经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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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辛珏照例来了小猫房间，却见屋中熄灯，正要敲门，侍女过来道，“回少当家，小公子睡了，让奴婢跟您说不要打搅他。”
　　睡了？辛珏奇怪，因为此时尚早，不是小猫平常休息的时间，难道是病了？
　　“他身体可有不适？”辛珏问道。
　　侍女回想道，“这个奴婢不知，不过小公子的脸色的确不太好，不到入夜时分便熄灯睡了。”
　　听到“脸色不好”，辛珏哪管其他，笃定小猫是病了，急道一声，“我要看看他。”便推门进去。
　　屋里漆黑一片，辛珏能夜视，但还是一挥手点起了灯，只见小猫背对着他躺在床上，棉被几乎盖过了头，只余小半个脑袋露在外面，全身蜷缩，在棉被底下拱成一个球睡着。
　　辛珏担心他身体，便上前掀开棉被，伸手径直贴在他额头上，一探才知并无大碍，只是摸了一手的细汗。
　　才入秋，气候并不寒冷，小猫应该是棉被捂得太严实才闷出了汗。于是便将被子拉开一些，拉到胸前才重新盖好。
　　这么一通下来，小猫竟还没醒，辛珏兀自脱了衣服正要上床，忽然传来一声，“你怎么在这？”
　　小猫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辛珏一边脱下外衣，一边随口回道，“我为何不能在这？”抬起头看他时，却猝然愣住了，只见小猫的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像核桃似的。他惊异道，“你怎么了，哭成这样？”
　　小猫睁了一睁红肿的双眼，漠然回道，“没事。”扭过头，又道，“我跟侍女说过叫你别来打搅我，我今天不舒服。”
　　辛珏不禁蹙眉，小猫难得这样冷漠对待自己，“究竟怎么了？难道有人欺负你？”
　　小猫沉默片刻，回道，“没有。”
　　“那你哭什么？”
　　小猫不作声，一晌之后，忽然开口，“乌云山何时来人？”
　　辛珏一怔，“你知道了？”心中想难道父亲已经率先派人告知了他。
　　小猫点头。
　　辛珏心中犹如一面闷鼓，不情愿回道，“……三日之内。”
　　“竟还有三日。”小猫兀自喃喃。
　　听他口吻，似乎觉得三日还嫌多。辛珏觉得今夜的小猫犹为奇怪，虽然一直知道他想家，可近日在玄青山他过得也还快活，抓鱼，野炊，最重要的是在云雨之事上小猫越来越不抗拒自己，甚至结束之后还喜欢腻着自己。就算乌云山即将来人接他，辛珏也不信小猫的态度可以转变这样快。
　　“你很急着想回家吗？”辛珏试探问。
　　小猫垂眼看着棉被，“嗯”了一声。
　　“那你哭什么？”辛珏道，“即将回家，不应该高兴么？”
　　小猫煞有介事摸了摸红红的眼睛，“没什么。”
　　“有事就说。”辛珏摁住了小猫的肩膀，探问道，“难道连我也要瞒着吗？”
　　小猫抬起眼看着他，目光淡淡，“你是谁？”
　　辛珏愣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手上忽然异动，一个小小的东西骤然滚落下来。是那枚翠绿的草编指环，收口位置已经裂开，是被生生扯断的。
　　“你……”辛珏诧异地看着小猫。
　　小猫却面无表情，“一枚草编指环，如何配得上少当家千金贵体，扔了也罢。”
　　辛珏再傻也知道这个惹他哭，惹他生气的人就是自己了，只是不知究竟什么事惹他伤心，连这枚指环也被他生生摘下。
　　“小猫，”辛珏看着他，叹息一声，“我究竟哪里惹你不好？你说出来。”
　　小猫摇头，也不看他，“你没有不好，是我妄念，我们本就两族有别，我是被你拐来的，那种事也是你强迫我做，我待的久了，就分不清两族之别，如今看清了，我也要回去了，这枚指环留着无用，以后我们也再无关系。”
　　“什么再无关系？！”辛珏急道，“两座山相去不远，我们还可以再见面。”
　　小猫看向他，浅浅笑了一笑，只是伴着他两只红肿双眼，却似有一丝悲伤之意，“我不愿意再见你。”
　　辛珏愣住，像有什么碎开似的，完全听不下这句话，“你说什么？”
　　他猛地站起身，“你在气我是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事惹你伤心，既然你不肯说我也不强逼，只是别说什么不想见我这种话，若是不想见我，你为什么哭得两只眼睛都肿了？”
　　“我哭与你何干？”小猫也大叫起来，摔着棉被，“是你要强迫我，你是天下最大的混蛋，除了惹人伤心什么也不会，等我回家了就永远不要再见你！”
　　小猫一叫，辛珏心中也跟着发起怒来，“最迟三天你就可以回家了，不必心急着不要见我。”
　　“我就心急！”小猫又大哭起来，拿脚踹着他，“我现在看到你就烦，你快滚，滚出我的房间！”
　　辛珏注视他片刻，冷哼一声，拾起外衣，转身就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