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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打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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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熠明倒是跑到陈庄躲清闲,钟望可是忙翻了天。本来嘛,之前赵熠明不在,钟望和宋石等人又被赵家内部斗法波及,让人给停了职,公司、工厂许多事没人拍板,根本没法继续推进。
如今重新开始,钟望本来指望宋石还有自家老板跟自己一起忙得脚不沾地,结果……
一个被派了外差,一个连人都找不到!
钟望从陈庄回来就忘情地投入工作中,结果当天下午有个合同要找赵熠明签字,他找完办公室找赵家,找完赵家找工厂,找完工厂找茶楼,都没找到人。
叫了好几拨人来盘问,到夜里才问出赵熠明上午回了城,结果没在城里待多久,转头又回了陈庄。
找宿玉去了。
钟望听到这话,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前他希望赵熠明跟宿玉好好过日子的时候,赵熠明心里就想着一个周仲清。
如今钟望终于支持他和周仲清了,他又转头找上了宿玉。
钟望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总不能让他去指着他那今年已经年满二十八,明年就剑指二十九的老板说,老板你别太叛逆了吗。
第二天天还没亮,城门刚一打开,钟望就带人出城接人去了。他怕迟上片刻,赵熠明在宿玉那里失了身,这场感情大戏又要缠缠绵绵唱他个五六年,钟望着实……撑不住了!
紧赶慢赶,一路没停,颠簸到了陈庄。
他一路提心吊胆,走到离宿玉家十来步远的石屋时,钟望差点没敢继续往前走,他生怕看见屋里‘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的场景。
手下人跟着他来来回回,差点没把石板路旁边的草皮踩秃噜皮了,钟望才下定决心往宿玉家走去。
刚踏上屋前平地,正在厨房灶前看书的赵熠明淡淡抬眼,向他扫来一眼:“老远就看见你在路上来来回回的,找什么呢?”
宿玉家的厨房就是露天搭的一个草棚,四面通透,只横着围了两排木杠,钟望都不用进厨房就可以跟赵熠明尴尬对望。
阿茂抓着一把喜糖来跟他们分,说他们错过了早晨村头的人家送亲,新娘嫁去隔壁村,新娘家里沿路发了一路的喜糖。
众人吃着喜糖,跟阿茂打听新娘漂不漂亮。
赵熠明抬头,看向灶前发呆的宿玉:“糊了。”
见宿玉没反应,他又提高音量:“糊了。”
宿玉如梦初醒:“少爷您说什么?”
“米粥,糊了。”
宿玉大惊,忙掀开锅盖往锅里加水,但锅底的焦臭味已经翻上来,看来这锅粥是救不回来了,赵熠明撕下最后一页书,扔到灶中。
灶中火焰瞬间兴旺。
赵熠明起身:“别浪费,将就吃。”
钟望凑上前来,看向灶中:“老板您烧的是什么?”
赵熠明看他一眼,钟望闭上嘴巴。赵熠明拍拍衣角的灰,漫不经心地说:“你车里的书,宿玉说柴火不好点燃,我看那些书里面有几本挺合适用来引火的,就给拿了来……”
钟望大惊:“什么?!我那里面可还有好几本绝版书。”却被你这昏君拿来讨好佳人!钟望暗自懊恼自己昨天就不该听赵熠明的话,把自己的车留给阿茂,自己开赵熠明那辆破车送他的姘头回家。
他急忙转身,想去村口停车的地方盘点自己的那些绝版书,没跑出屋前平地,就听见赵熠明在厨房拍掌大笑:“逗你的,我烧的是宋石认字用的千字文。”
钟望停下脚步回头,满脸哀怨地看着赵熠明。赵熠明抛出个喜糖给他:“别拉着脸,来沾沾喜气。”
赵熠明走到屋前,阿茂立马给他端来椅子,宿玉盛出没焦底的那部分粥给他,赵熠明低头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
钟望凑到他身边,还是满脸哀怨。
“真没烧?”
“我敢吗?绝版书,我可赔不起。”他顺手把粥碗塞到钟望手里,“你去数数不就知道了。”
钟望这才放心。赵熠明又问起他城里的情况,钟望一一答过,听到谢观准备今天下午返回北平,赵熠明也不吃惊。
昨夜他派去照顾沈家小孩的人已经来过。
孩子已经被谢观找了回去,他们自然是要回北平复命,只是沈家小孩……也是粉妆玉砌的一个小金童,跟周仲清小时候还有点像,可惜投生在了沈家。
钟望问他要不要去送。
赵熠明摆手:“不去了,躲着点,等他们走了再回城,免得周仲清求我救人,我还得想法子推脱。”
然后周仲清又要跟他闹别扭。
这别扭闹得多了,感情也就散了。
赵熠明深谙这个道理,这两天都躲着周仲清走,生怕一时没管住嘴巴,脱口而出什么伤人之语,转过头来还要哄。
哄得好也就罢了,哄不好可就亏了。
“所以说你跟宋石真是自讨苦吃,像我一样不结婚,多自在。”钟望感叹,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戳戳赵熠明的胳膊,示意他向前方看去。
几间村屋外,周仲清和阿振骑马立在路旁,抬眸向他看来。赵熠明慌了慌,一把抓住钟望的手:“我现在看上去怎么样?”
赵老板这几日虽然梳洗过,但未曾换过衣服,有点担心自己在心上人面前不够光彩照人。
钟望心说你现在装什么装,你俩打小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他连你光屁股的模样都见过不止一回。别说你现在穿着旧衣,你现在就是没穿……
钟望不敢继续往下想,为了丰厚薪水,立马赞道:“英俊。”
赵熠明唾弃他:“你真虚伪。”
你真无理取闹,钟望差点骂人。
赵熠明见到周仲清在马上也不下来,就远远地冷眼看着他,一阵心烦意乱。他把村口新嫁娘请宿玉吃喜酒的口信扔给钟望,让他告诉宿玉,自己则上前去接人。
钟望不解:“新娘跟宿玉是什么关系?怎么还要你代传口信?”
“新娘是宿玉从前的未婚妻。”
赵熠明扔下一句便跑了,留下钟望独自在屋前目瞪口呆,冲他背影大喊:“这话要我怎么说?”
“你自己掂量。”
赵熠明头都没回,跑到周仲清马下:“你怎么来了,乡下地方还挺招你的。”他亲昵地拉过周仲清的缰绳,摸了摸马头。
周仲清嗤笑一声,居高临下地扔给他一个小丸。赵熠明接过一看,是枚指头大小的黑色丸药,赵熠明抬头还没细问,周仲清便开口。
“吃了。”语气里是不容拒绝的骄纵。
赵熠明捏着丸药,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一扬手直接把丸药扔进嘴里,当糖丸一般嚼吧嚼吧咽进肚里。
周仲清见他如此,眸光闪动似有些感动。
赵熠明吃过药当即便感到神清气爽,好似一身浊气全被荡清,惊喜问他:“这是什么药?”
“补药,壮阳用的。”
赵熠明无奈看他。
周仲清轻笑一声,偏头便让旁边马上的阿振下马,把缰绳递给赵熠明:“好久没有跟你一起骑马了,陪我走上一段。”
这几日两人难得这样心平气和地相处,赵熠明自然不会拒绝,接过缰绳翻身上马,陪他慢行。
路过村头办喜事的那户人家,赵熠明看了好几眼,走出好长一段距离,才跟周仲清说清新娘跟宿玉的关系。
周仲清这会儿听到宿玉的名字,不像前几日那般醋意十足,反而戏谑地瞟他一眼笑道:“我说有这么一个大美人放在院里,你还敢说自己清清白白,原来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赵熠明笑笑:“可惜,神女不是神女,襄王的梦也早被其他人填满了。”
周仲清不置可否地笑笑,两人走到空旷处,周仲清向他挑衅:“这里到小平山还有一段距离,我们比比,看谁先到山脚。”
说罢竟一扬马鞭,先行一步。
赵熠明立即大喊着‘你作弊’追了上去,就这么一扬马鞭,在这乡道间回到少年时。那时日子总是那么漫长,一日挨过一日,有彼此陪在身旁,春诵夏弦,纵马放歌,说不清的快意时光也在赵熠明梦里重复过千万遍。
赵熠明一马当先,眼见小平山在望,勒住缰绳得意回眸:“看来这回我要赢了,别又哭鼻子。”
身后空荡荡的,哪有周仲清的人影。
好似那年,他送周仲清去省城,也是这样两匹马,送了一程又一程眼见城门在望,他借口比赛让周仲清在前,自己却悄悄调转缰绳折返。
这一别便是千山万水。
赵熠明脸色大变,立马调转马头,一路找回去。早已驱马回到陈庄的周仲清,把留给赵熠明的东西交给钟望,接了阿振便要走人。
钟望瞧他这架势,觉得自己要是把人放走了,赵熠明回来怕是得发疯,立马找借口留人,连请周仲清帮他指点指点北平、上海那边最新的时尚风向这种鬼话都说出口了。
周仲清无奈看他:“你真想知道,订几本杂志看看,不比问我清楚。”
钟望:“……其实我不识字。”
周仲清都被他逗笑了,摇摇头带着阿振走人,路过堂屋时,他又向躲在人后的宿玉看了看,犹豫片刻他越过人群走到宿玉面前。
“周少爷……”
宿玉左右看看,有些无措。
周仲清咬破右手食指,掐了个诀点在宿玉额头,一股红气自宿玉额间升起,片刻间将他脸上青黑之气全部驱散。
在场众人全被吓住。
宿玉作为当事人当然也有感觉,吃惊看着周仲清:“周少爷——”
“不用谢,多你一个不多,反正都救那么多个了。”最后一句周仲清是小声嘟囔的,没人能听清,最后他深深看了宿玉一眼,“当断则断,珍惜眼前人吧。”
留下这句话,周仲清便走了。
赵熠明回来问清情况,真气得发疯。周仲清又给他留下一封信,说是有急事不便当面辞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城一问,周仲清跟谢观跑去北平了。
赵熠明气得扫清桌面:“他去北平干嘛?他不知道沈昌黎对他虎视眈眈,他还跟着谢观跑去北平,他想干什么?”
这时,宋石已经打探消息归来,听到自家老板的问题,小声向身旁钟望咕哝了句:“这还用问?当然是去当姨太太的。”
“……”
钟望迟疑地看了看骤然停下动作的赵熠明,已经不知该哭该笑。谢了兄弟,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噼里啪啦,一通乱砸。
重新装修了办公室的赵老板,心平气和地让人给他买车票,他要去北平。钟望、宋石立马应声去办,两人溜出赵熠明办公室,跑得比兔子还快。
赵熠明冷着脸坐到椅子上,手里握着周仲清留下的药瓶,轻轻在桌面敲着。这是周仲清嘴里的师门秘药,一月一服,12颗药丸可以管赵熠明一年身体无虞。
赵熠明还没开口,周仲清便已经备好了。
他就用这一瓶药,轻飘飘把赵熠明打发了。他到底把赵熠明当什么?他在路边花两块钱找的男妓?
赵熠明用力将药瓶放到桌上,从怀里掏出城隍送的罗盘打开,罗盘中心的指针还在不停转动着。
一年……
赵熠明合上罗盘,将它和药瓶塞进怀中,起身叫人给他收拾东西。
他要去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