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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客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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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的东北是一片大漠平原,塞上黄沙漫天,只有几棵孤零零的老树立在那历经风吹雨打。
夙云昭知道卫殷不会轻易放过她,但好在她身下这只小马驹跑的快,不到一个时辰,便将他们甩开,没了踪影。
又过了半日,彻底甩开追兵后,她才抽出时间处理伤口。右臂的血已经渐渐停了,隐约开始结痂。夙云昭找了个土坡,蹲在后面,拔出剪头,剪已经深深刺在了血肉中,模糊一片。
好在这一箭没射中她的骨头,只是在边缘出斜插了进去。
夙云昭不知从哪翻出了一壶酒,直接向伤口处倒去,然后在斯哈声中忍痛用衣布缠了一圈又一圈。
她回想当时场景,二人一上一下,相距足足近百米,加上有粉尘烟雾加持,卫殷一箭竟深深刺入了她的右臂,看来传闻“百米之外,箭指君主,封喉天子”是有依据的。这个少年谋臣的实力不可预估,若是下次正面对上,还是跑为上计。
停歇了一会儿,夙云昭便又飞身上马,一路前行。
天色愈发阴沉了下来,她拿出一张草率的地图仔细端详。如今的位置大概在两国边境交接之处,再往前几十里便进入了大渊。如果此时往西,不远处应该会有一家客栈,接待着两国来往的商贾侠客。
朝琅客栈——曾经封国最大的客栈,不少文人墨客途径此地,欣赏大漠风光,饮酒作对,相望而歌。
夙云昭打定了主意,向客栈进发。
这家客栈美名远扬,据说客栈的老板与封国的皇室有一层关系,不管你是武林盟主,或是皇室贵胄,路径此处,都要给三分薄面。
能在一片荒漠之上屹立如此多年,怕是卫殷来了,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夙云昭放心的拍了拍胸膛,一不小心又拉动了右臂的伤口,顿时脸上一片痛苦之色。
黄昏彻底降临之时,夙云昭也在前方看到了朝琅客栈。
客栈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多,独自屹立在一片黄沙之中好不显眼,不过等她骑马过去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夙云昭推门走了进去,刚一进门,一个算盘便砸了过来。
她急忙闪身躲过,然后警惕的看向前方。
一个漂亮女人正满脸歉意的看着她。
“这位姑娘,客房只剩一间上品房了,可要住店?”
夙云昭干脆的点头,从身后的布兜里掏出几两碎银扔了过去。
那女掌柜轻松接住,深深打量了一下夙云昭,低声说道:“客官早些上去吧,一会奴家煮一碗热面送过去,最近客栈可不太平。”
夙云昭抬眼看了一眼她,随后将目光向周围打量。又不经意的露出天真又好奇的表情,仿佛随口一问道:朝琅客栈素有威名,什么人敢在这闹事啊?”
周围的木桌上只放着零散的酒杯,应该是还未来得及收拾,酒杯里的酒也还剩大半,坐在那的人仿佛是匆匆离去。
那女掌柜掩面笑了笑,道:“客栈人多,难免嘈乱。”
夙云昭转身上楼,走到顶楼时,她若隐若无的闻到一阵异香。
夙家嫡系无男丁,所以夙云昭从小便作为继承人来培养,自幼试毒,嗅觉异于常人。这股异香引起了她的注意,这味道如同暗处潜伏的毒蛇,香气之下,隐匿的是浓厚的杀气。
夙云昭收敛了气息,轻声走进一旁自己的房间。
算好了时间,卫殷的追兵大概会在两个时辰之内到达这附近,她需要做好随时逃离的准备,此时她有伤在身,而卫殷又看不清实力,她绝不能冒险硬碰硬。
吃完汤面,她打包好自己的行李,随后熄灯入睡。
习武之人就算是入睡也会时刻保持警觉,哪怕再小的动静,也会立即让她惊醒。
三更月上时,她便睁开了眼睛,闭目倾听,客栈里正有人穿梭着。
如今疲倦感一扫而空,她一个起身,拿起行李,准备翻窗跳出去。刚掀开窗,她便感觉到一道冷冷的视线盯着她,夙云昭嘴角扯了扯,回首望向房顶之上的人。
卫殷背着月色,负手看着她。
她转身跳了上去,随后开口打了个不怎么友善的招呼:“卫大人,真是阴魂不散。”
卫殷反手拔剑,眉毛轻佻,道:“拔剑,打一场,赢了放你走。”
看着他颇为认真的表情,夙云昭只好拔剑。
“输了,随我押回溏京。”他又道。
她心中暗叹,实在不理解这位将军的脑回路,明明是被她摆了好几道,却大半夜的不搞偷袭,反倒站在人家房顶上非要与她打一架。
她仔细听楼里的声响,虽然隐匿,但是能听到时隐时现的呼吸声,看来他带的人正经不少。既然如此,便只能智取,不能硬上。
“我不会输。”冲他微微一笑,一个闪身向他刺了过去。
卫殷见她行动竟不自觉的一顿,但那只是转瞬即逝,他随后调整好身形,挡了上去。
很快夙云昭对他的剑术也有了新的认知,这家伙不仅箭射的好,这剑耍的也是上上等。每招每式都能精准的挡下,一时竟难分上下。
几招过后,夙云昭也懒得再试探他,突然加力,狠狠的打过去。
客栈里估计都围满了卫殷手下的人,她右臂的旧伤也隐隐作痛,再拖下去就算赢了也不一定能逃出去,她可不敢把生还的希望押在一句口头承诺上。
她砍出的每一剑,都充满了杀意,剑锋所处的破空声震的二人感官作痛,但同时也逼的对方连连后退。但是很快,卫殷也熟悉了她的节奏,掌握了她的攻势,她的剑术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招式老套,形式古板,毫无新意,很容易被人攻破。
但让卫殷疑惑的是,自己明明能提前预判对方的剑意,但是却也只能堪堪同她打个平手,每当他准备发力时,夙云昭便又使出新的招式,将他挡了又挡。
片刻,正当卫殷一个转身,她便将袖子里早早准备好的白色粉末挥了出去,随后她猛然后退。
卫殷对她早有防备,他迅速将剑收入靴中。
烟雾散尽,只见卫殷正弯弓抬箭,冲着她。
“那种把戏。一次就够了。”
距离太近,又没有烟雾掩体,此时强攻,哪怕她的剑再快也快不过他的弓。夙云昭无奈摇头,随后嘴角上扬,朝他笑了笑。
卫殷正准备动手,却见她拿出小刀狠狠刺进了右臂旧伤之处,然后鲜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卫殷皱着眉,不明白她要干嘛,随后便见她狠狠一跺脚,客栈房顶年久失修,被她这么一跺,竟直接塌了下去,夙云昭垂直掉入下面的客房。
他迅速跟着她跳了下去,如今马上就能将她押回溏京,此时此刻,万万不能出现差子。
可他刚翻身而下,便看见夙云昭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晕了过去,
忽闻幽香,随后抬头,正有一人拿剑准备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那人怀里还有一个受了伤的女人,一把短刀正插在女人肩头,正溢着血。
定睛一看,那短刀正是方才插入夙云昭右臂那一把。
卫殷并不打算对那漂亮女人慰问一番,弯腰准备将那失血过多晕倒的夙云昭横腰抱起。
这时,一把剑拦住了他的动作。
那胖男人抱着他弱柳扶风的美人,目光凶狠,脸上的赘肉一颤一颤,满脸怒容的看着他,咬牙切齿的说:“她伤了我的女人,今晚,我要她死!”
卫殷淡定将剑推了开,并不打算理他,自顾自的弯腰。
胖男人见被忽视,冷笑了一声,直接向他砍去。
卫殷直接单手握住他的剑身,乌黑的眸子埋上了几丝冰霜,他起身俯视胖男人,一字一顿的说:“今晚,我必须带走她。”
卫殷身长玉立,面目清冷又带着戾气,又常年染血,身上煞气颇重,他给胖男人带来的威压慎重,使得他直直后退,撞到木桌上。
胖男人将美人扔在一旁,双手握剑,警惕的对着他,喊到:“你!你知道我是谁么!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来人啊!给我杀了他们!”
客房瞬间被打开,哪些护卫素质整齐,能力高超,倒是与这个胖男人的样子格格不入。
与这些护卫一起动的,同时还有早早潜伏在楼内各处,渠国的兵力。
他们围了一圈又一圈,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最后卫殷的亲兵走了出来,规矩的颤卫殷一摆,走朝着胖男人微微俯身。
“大人,这位大人是大渊的吴亲王,是即将在大渊封后白氏的亲叔公。二位大人在此起冲突应该是误会一场,只是不知。这位吴亲王为何会大驾此处……”
胖男人冷哼一声,抖了抖身躯,轻蔑的一甩袖:“本王何处亲临与尔等鼠辈有何关系,不管什么误会不误会,这女人伤了我的心肝,我势必让她付出代价……就废了她一条胳膊吧!”
亲兵看出卫殷脸色不妙,急忙上前准备调节,还未开口确见那吴亲王脸色不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旁的地上只留下一摊血迹,哪还有夙云昭的影子?
众人皆吃了一惊,急忙四处查看,卫殷面色顿时凝固,能在他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逃走的,她是第一个。
随即手下们便开始大规模搜查,差点没把朝琅客栈重新翻新一遍,也硬是没翻到夙云昭的蛛丝马迹。
而他们一众人与吴亲王的冲突也不了了之了,只是那吴亲王一直在絮叨,说等回大渊,一定要参他们渠国的卫殷一状。
而神秘消失的夙云昭,早已经飚马狂奔到数里外,很快便进入了大渊国的国境,总算是能暂时逃离了追杀。
一路上,夙云昭都在暗爽,她又成功的摆了卫殷一道,惊才绝艳的青年谋臣也不过如此。
不过她又拍了拍自己干瘪的布包,她身上仅剩的一些保命迷药已经所剩无几,如果再来一次伏击绝不能再轻松应下了。
看来这几日,得先寻个医山药谷,把行囊充实了。
随后她闻了闻指尖,上面还有一些幽香存留。
她不禁有些疑惑,这香味她初闻时便对来源有了猜测。
西北地方土地贫瘠,数年前一场战争几乎踏平了西北半境,之后的西北众多小国便不得不依附林立中原的大国。
他们每年都会定量向各国进贡一批美人,美人身怀独属西域的异香,并只向各国立于万人之上的天子进贡。
夙云昭当时在房梁上确认了异香的出处,在与卫殷对招的同时,也猜测着下面人的身份。
渠国新国主汤邺是不可能在此的,他可不愿意在此时离开他刚坐稳的王座。
想好了这个,也同时想到下面人身份非富即贵,便立即狠狠跺碎房梁,跳了进去。
果不其然,刚一下去,便与正在秉气倾听的二人大眼瞪小眼,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夙云昭拉过离她最近的美丽女人,找了个不致命的位置,狠狠刺了进去。
随后立即装作体力不支流血过多,倒地不起。
她料到那非富即贵的胖男人不会清晰放她走,便等卫殷与二人对峙时,趁他注意力不在她身上,轻松挥了个掩盖身形的粉末,再从窗边一跃而下,拉起小马驹便一路向南。
等天色渐破晓,荒芜的沙漠已经变成了充满绿意的树林,她向一处青山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