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当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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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昇将车停在了朗城晚报对面。交警正在疏通道路，敲开了华昇的窗口，华昇还没换下制服，交警客气问他是不是在办案，华昇没多看他，一瞬不瞬盯着报社大门。
交警挡住视野，他准备下车去找人，却见到沙历面无表情出来，手里抱着一沓资料，上了门口的绿色保时捷。
华昇拧紧眉头，对交警说：“帮我查下那辆车的车主信息。”
华昇通过交警的PAD看到车主的驾照，还有两个顺得不行的双牌照在右侧信息栏，朗城的权贵都不敢把富露在明面，他却没所谓。
“能否查下住址。”
华昇追去了章书亦的小区，在门口被保安拦截，他准确报出了章书亦的楼栋楼层信息。保安让他登记下来访，华昇很能唬人说了句不方便透露，保安见他穿着警服，不敢过问更多，立刻开栏敬礼。
华昇被护送着上了章书亦的专属电梯，到了门口，他想好说辞，却在沙历来开门的瞬间忘光。
沙历还在说着什么，头对着屋内，说完扭过来才见到华昇面如冷霜伫立在那。
“怎么是你。”
风水轮流转，他想不到自己竟能压住怒火，在见到沙历出现在章书亦家中的一刻，他存在的侥幸心理烟消云散，只剩下一只钝锤一下下敲击心室。
这时候章书亦也走了过来，他解了衬衣扣，手很自然搭在沙历的肩上，看向华昇说：“华警官啊，请进。”
沙历只有见到他的那一秒失色，旋即恢复过来，找回声音说：“昇哥，你来这里做什么？”
“找你。”华昇盯着他，余光已经将屋内环视一遍。
沙历的外套乱扔在地毯，鞋子也没有规矩摆放，东一只西一只，跟屋内其他的陈设相比，俨然是两个迥然不同之人的住所。
餐桌上还有飘出的香味，沙历一定是点了外卖开门来拿。他此刻多么多余。
“找我？”沙历有些心虚，又故作坚强，“我以为上次我们已经说好了。”
“说好什么？分手？”华昇说出口这个词。
章书亦闻讯很体贴的让出位置，对沙历说还有些文件落在车上，将客厅留给他们。
“这么快就找好了下家？”华昇冷嘲。
沙历不知道从何作答，只能搬出老一套。
“我当时问过你，如果我不是我，你还会这样对我吗？你有答案了么。”沙历倒打一耙逼问。
华昇沉默着，思绪乱麻一团。
“你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还要在原地踏步？我没有义务去成全别人对我的期待，我不是他。我是漆宇靖。”
“你反复强调你是谁干什么？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你是谁，没有关系。”华昇有些语无伦次，还未将沙历的坚硬攻破，他已经败擂，“我不介意。”
“不介意什么？不介意我不是沙历，不介意我跟别人睡过，不介意我骗你那么久？”沙历苦笑，“你自欺欺人而已。你做不到，只是暂时习惯不了旁边没有一个每天见面的人。”
沙历形容自己只是每天见面的人，华昇觉得他好陌生。
沙历犹嫌不够，耍横说：“你答应放过我。”
“我反悔了。”华昇咬牙道。
“别这样行吗？我会一直记着你的好。你当我就是这样朝三暮四的人，你心里会好受一点。”
若不是华昇对他早有深刻的理解，不会这么不要脸追过来，他一辈子都没有对谁服过软。沙历这么说自己，就是对华昇眼光的侮辱。
“你什么意思？”华昇不自觉吞咽口水，咽喉太干燥了，他开口有些艰难。
“他能给我九位数真金白银，能帮我掰倒我厌恶的人。你能给我什么？”沙历直白生硬地说，“你的官衔如果不能帮我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光环。何况，你允许吗？你只会劝我放弃，安安稳稳过日子。”
华昇没有开口，他的胸腔有一股火愈演愈烈，还有无数根松针结成了冰刺反复地扎。
“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价值，为什么还要逼我摆上明面说。给彼此留点体面，不行么？”沙历几乎是赶客，“你要是真的寂寞了，不是不能各取所需，但我要跟他商量一下，能不能保持Open relationship。”
沙历轻贱自己来恶心他，他还能挽留什么？
一扇不愿意为你打开的门，一直敲是没有礼貌的。对于没有回应的爱一再执着是打扰，及时止损才是成熟的表现。
“你真的要断？我走出这里，就不会再回头看你一眼。你想清楚。”华昇也放狠话，他被伤着了。
沙历低着头，不敢看他。
“沙历。”华昇严肃叫他的名字。
“我不是。”他听不得这个名字从华昇嘴里吐出。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华昇眼里的火焰渐渐熄灭。
稍顷，华昇走过去，拥着他，双手紧紧勒住他的背，贴在他的耳鬓，探出一口气，用极其冷静冷漠到他从未听过的语气说：“你其实不过如此，是我想象力太好了。”
华昇给了他当头一击，退后几步望着他，直到走到门口，转身阔步，按住下行的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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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戈壁上 戈壁很宽广现在没有水有过去的河床
我爬到边墙上 边墙还很长有人把画刻在石头上[注1]
沙历在唢呐声中被震醒，贴着公交车窗玻璃的额角被震红，他两手还握着手机。
他以网友“引吭问剑”的笔名，跟戚风“世界会好吗”聊天对话框灰了。
揉了揉眉，沙历回看一遍两人的交谈。
世界会更好：【你觉得郭靖这种人真的能成才吗？毫无天赋可言，全凭努力成了一代大侠】
引吭问剑：【主角光环，书里不是写了吗，他有赤子之心，专注，纯粹】
世界会更好：【我就没有见过任何勤能补拙，超过天赋异禀的人】
引吭问剑：【其实他天赋很好的，只是书里故意写的好像天赋不高。左手画方，右手画圆，金庸书里就三个人能做到，他，小龙女和周伯通】
世界会更好：【除非有天赋的人自甘堕落，否则很容易就能胜过平庸但勤奋的人】
引吭问剑：【专注过程很重要，结果是附加值。】
世界会更好：【有时候我会怀疑自己从小受到的教育的正确性】
引吭问剑：【勤能补拙，笨鸟先飞，这算是比较早的鸡汤。其实那么严格的分数制，就是区分适合学习和不适合学习的人，并非努力就能跨越智商的鸿沟】
世界会更好：【是的】
引吭问剑：【你是怀疑自己的能力了吗？】
世界会更好：【倒不是因为这个。他要是还活着，我还能找人佐证下我的判断。我现在啊，就像大厨失去味觉。】
引吭问剑：【你遇到什么坡坡坎坎？我虽然不太懂，也可以从其他角度帮你判断一下。】
世界会更好：【我有跟你说过我研究的领域是某种未公布的病毒吧？脑腺病毒载体具有高效传递和表达基因的能力，缺点是引起机体的免疫反应，进入体内3-4周后基本消失。虽然研发出疫苗，最近又有更棘手的副作用出现，疫苗必须每隔半月必须补打一次，还有成瘾性。目前国际上对成瘾的处置办法仍旧是合成的阿片类镇痛药为主。一旦戒断产生，脑区神经核团内源性β-EP的不足，补充内啡肽也没用，患者会痛不欲生不说，还会造成反复多次中枢注射的损伤感染。我还得孙子似的打报告上去。我这么讲不知道说得清楚吗？】
沙历听到了不得了的内部消息，他也感染了这种病毒，却并未发作，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替他补打了。坐实了他的猜测！
引吭问剑：【停了疫苗会死吗？】
世界会更好：【百分之九十九。除非有奇迹。】
沙历的手有些抖，调整了呼吸继续打字，还要想办法把话题圆回来。
引吭问剑：【果然很复杂。你不必太过自责。人类与传染病抗争的历史不是从今天开始的，公元前430年，雅典衰落，瘟疫蔓延。2-7世纪，罗马帝国崩溃，三轮大规模瘟疫席卷。13-17世纪，西班牙语法国争霸，坏血病、痢疾、斑疹、伤寒都能轻易拿走一个人的命。14世纪，欧洲宗教改革，黑死病猖獗，造成当时三分之一的欧洲人死亡。16-17世纪，阿兹特克帝国、印加帝国覆灭，天花、麻疹、鼠型不重样蔓延军中。更不要说近代西班牙大流感也能造成一亿人口的死亡。人类在疾病面前太渺小。】
世界会更好：【你怎么会了解这么清楚，哈哈。】
引吭问剑：【我刚查的。不做做功课，怎么跟医生对上话】
世界会更好：【谢谢你安慰】
引吭问剑：【我有点阴谋论，但你有没有想过，像埃博拉，在病毒史上来势汹汹却也很快会消失。它们不与宿主共存，以弄死宿主为代价的传播，实在不聪明，但这才是天然病毒，都有明显的劣势，也相对容易被解决。你研究了这么久这个病毒，还找不到起源，说不定是人为呢？】
沙历佯装学术探讨的语气，说出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希冀戚风替他去查。
世界会更好：……
对方下线了，他在睡着前记得对方一直在输入中，最后却什么也没发过来。
沙历步步为营，虽然有利用戚风，诈骗别人情绪的嫌疑，他却很快说服了自己：老人言，良知这种东西就跟天赋一样，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不存在唤醒。就当他是没心的人，不需要有太多束缚。
他要是能让戚风主动换方向查源头，比他作为门外汉调查快捷很多。
他守株待兔，愿者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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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书亦照常接沙历下班，沙历碰到同事大大方方介绍章书亦。
他现在口碑不好，也只有财经部的邱添和大富他们几个还撑他。
邱添见到章书亦很有眼色胳膊肘撞沙历说悄悄话：“你真是前脚踹了兰陵王，后脚迎来慕容冲，青黄接上了。”
沙历尴尬笑了笑，邱添又说：“年轻嘛，多经历经历也不是坏事。”
沙历跟章书亦说要跟同事聚餐，上了邱添的车，章书亦白等了半小时也不生气，看了看手表说：“那我回公司，你们玩开心。”
酒足饭饱邱添放开了感叹：“我吃这么少，体重一斤都没变。你这么胡吃海喝，也同样没变。不公平，不公平，这是天要胖我，非馋之罪！”
“怎么样在新工位屁股坐的舒服不？”大富酒过三巡问。
“业务压力大，不过进步不少。”沙历谦虚的说。
事实是，别人都怕他太能干，卷死自己。
“那申请调回来嘛，你走了我们都好想你。”邱添殷切说，“你现在可是社里的大功臣。”
“功臣。”沙历重复，他自嘲一笑。
“你老劝人走回头路干啥嘛，老肖可是要去社总办的人了。”大富说。
“说的好。”沙历跟他干杯，口齿有些不清，“我偶尔也会反思，这样坚持有多大意义。”
“过日子嘛，一步难，一步易，今天难，明天易，有时候有意思，有时候没意思，不要成天到晚找意义。”
“对极了。”大富应和，又开了一瓶酒。
沙历也不去想那么多，及时行乐。酒精与信仰，都是上好的麻醉品。
他不再去思考快不快乐。达成心愿的人不会快乐。只有活在理想中，不依据实现的欲望来衡量生活，而以获得多少真诚、怜悯、理性，甚至自我牺牲的时刻来衡量。
他有这个觉悟，男人都该有这个觉悟。不要拘泥于小情小爱，不过只是失恋而已。还有那么多事等着他去做。
翌日，沙历宿醉后醒来去上班，本来就头痛，还闻得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他还是太轻敌，原以为华昇的那句“你不过如此”已经将他击碎，却不料还有更猛的袭击在后头慢慢磋磨。
娱体部收到了一张请柬，黄轻婷要订婚了，新郎的一栏，赫然写着他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华昇。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当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