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ver-never-land》海底沙

2、第一章 红桃K的悲哀

　　“哥，我落榜了。”
　　一大早，满脸胡茬的老K就不得不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大红布的四角短裤，顶着一脑袋鸟窝，站在人来人往的宿舍楼道里，接着这该死的电话。
　　其实，本来可以不这么丢人的。
　　不过这电话实在是来得太早，而老K的室友实在是起得太晚。
　　无奈，老K也只能落到被火爆脾气的五兄弟赶出寝室接电话的份儿了。
　　“哥，怎么办啊？”
　　听着这能掐出水来的小嫩音儿，老K实在是提不起气来奶奶祖宗的臭骂他一顿。
　　“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感觉到电话那边的小哲都快哭出来了，老K这才进入状态的“哼”了一声。
　　整理整理思维，老K开始问：“不报本科也没戏么？”
　　“嗯。”小哲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你到底考了多少分儿啊？”老K大声地问，“你能报什么吧？”
　　“挺低的，”小哲犹犹豫豫的说，“连专科线儿都没够上……”
　　“……”老K觉得太阳穴开始疼了。
　　然后听到小哲坚定的补充道：“可是，我不想复读。复读了也一样考不上，白耽误时间。”
　　老K终于怒了：“你小子考这滥分，不复读还能干什么？出去要饭啊你？”
　　“我……”
　　老K知道现在电话那边的人，一定气到小脸皱成包子，手里快把电话捏碎的程度了。
　　“我……我当兵去！”小哲也开始吼了起来。
　　老K想：这家伙变声变的也忒快了点儿，刚才那委屈的小音儿，难道是他发出来的不成。
　　“就你那小身板也想当兵？在家宠的根个小姑娘似的，部队里的苦你哪受得了？还不呆一个礼拜，就哭着跑回家了？”老K觉得自己有时也挺恶劣的，净拣别人不爱听的说。
　　电话那边反应是激烈的：“柯建！算我问错了人！你明知道我最讨厌别人说我像女的。想骂我废物，你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成成，刚才的话，算我白问，你就全当我放屁。谁让我犯贱，大早晨的就自找羞辱。”
　　果然惹了大祸，说的有点重了。老K赶紧想要说两句好话补救。
　　“等……”这一个字还没说完，就听见听筒里面“乓”的一声，然后就忙音了。
　　老K不着调的想，他家的电话这下一定伤得不清，不知以后还能不能用……
　　挠挠头皮，老K一脸苦笑的趿拉着已经被踩瘪了一半的鞋子，窝回到自己的床上。想着，但愿一会儿老三醒了，不要找他赔鞋才好。

　　中午的时候，老K拖着自己的大皮箱，从宿舍楼里往外走。迎面碰见了刚打饭回来的小五，顺手从饭盒里拿了俩包子，塞进嘴里就跑。小五就在后面喊：“老大，你干啥去啊？不是说这暑假不回家了么？”
　　“你嫂子出了点儿事，我回去料理一下。”老K边跑边说，生怕被抓了回去，让他把包子吐出来。
　　小五动都没动，站在楼根儿底下，傻傻的问：“我什么时候……有的嫂子……”
　　老K忽然就感觉神清气爽起来，仿佛终于报了早上的郁闷之仇。不过，转念一想，反正邰哲听也听不见，气也气不着，自己跟这儿傻小子似的美个什么劲儿？还真无聊。

　　火车上人不算多。因为是临时买的车票，所以没赶上直达的特快，只买了个过路的慢车。
　　在这样高的温度下，还来坐这种没空调的车的人，估计不是穷的叮当响，就是像老K这种疯子了。
　　车厢里弥漫着，一种浓郁的汗臭夹杂脚臭的特殊气味。
　　老K想：好好，这才是刚刚开始，我还要在这车上呆上九个小时。
　　老K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
　　看着对面一个胡子邋遢的大叔，神情泰然的把一双奇臭无比的脚丫子伸到了自己身边的座位上，老K一阵莫名的窝火。掏出手机飞快的编了条短信“晚上9：00给我滚到火车站接我！”发给了小哲，纯粹的发泄而已。
　　“难道我是保姆不成？”老K沉浸在严重的自我厌恶中。

　　列车有点儿晚点，晚上快九点半的时候，才进了站。
　　一通混乱的拥挤之后，已经被熏得晕晕乎乎的老K终于走出了站台。
　　本来也没指望着小哲能来接站，老K打算打辆车先回家洗个澡，去去臭。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马路对面，电线杆儿底下站着的小哲。
　　老K拖着自己的大行李包，左晃右晃的过了马路。嘻皮笑脸的说：“哟，你还真来了。”
　　小哲瞥了他一眼：“不是说9：00到的吗？害得我从8：30过一点，就开始在这傻乎乎的等了快一个钟头！”
　　老K理亏，伸手搭在那单薄的小肩膀上，解释说：“你来这么早干什么。火车又没有提前到的，都是晚点。”
　　“我怎么知道，又不老坐火车。”小哲没好气儿的拍掉身上的手，“去去去，离我远点，臭死了。就算你们学校比咱这儿靠南一点，你也不至于臭得招苍蝇吧。”
　　“这还不都是因为你！”老K觉得一阵气血上涌，“大早晨起来的就接到那种电话……我不让你当兵，还不是为你好，怕你吃不消么？不就是说到了你的死穴上，哪个没良心的就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你说，我一上午，打了多少次电话你都不接。要不是怕你离家出走，我能不要命似的坐这种破车回来么？”

　　路灯底下的小哲咬着下嘴唇，眼睛黑黑亮亮的。
　　他没说话，只低了头，伸手去拎老K的行李。
　　老K“哼”了一声，心里暗骂：这死小子，怪不得他爹娘都不舍得骂他。遇见这等高人，我这样的傻子，这辈子算是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