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落风不息（短道速滑相关）》Jeykell

169、Chapter 169

　　刘泽宇的状态很不好。晚上回到宿舍，他本想拉开笔记本电脑，可一拉开，便满脑子都是安何在防护垫旁边的冰面倒下的痛苦的神情，自己的腿也又不由自主的痛。封闭针已经盖不住了。

　　“操。”
　　他低骂了声。为什么赛场上总是会不可避免的伤很多人。

　　“没有为什么，你自己站不稳就不要怪别人。”

　　沈薪染低头从他面前路过，脱下衣服收拾东西。

　　他向来就是这个性格，所以刘泽宇也并不想和他急头白脸。

　　“那你应该是忘了，三年前，林睿扬冲线呕血被担架抬下赛场，随后你的状态比现在的我还差。即使那场比赛柳政旼没有强行超越，你也是拿不到奖牌的。用我学你吗？沈薪染，你第一决赛日晚上回来，嘴上喊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回酒店就开始一个人默默的掉眼泪然后抽自己巴掌，嘴里还念叨着，沈薪染，不要再为那个女人分散精力了。所以，承认吧，沈薪染，咱俩都是一等一的恋爱脑。”

　　“那不叫恋爱脑，”沈薪染轻笑，
　　“那叫作为一个爱人的基本素养。这个基本素养就是心里有老婆，但你不能无时无刻甚至在影响事业的方面想到你老婆。老婆受伤了。怎么办，不滑了吗？该滑还得滑。竞技场上最忌讳的就是共情。我之前的共情，只是因为，我也是有感情的人，不可能完完全全做到视而不见。并且那时候的我还是转籍后首次代表中国队参赛。三年没比国际赛，我也不知道我能滑成什么样。刘泽宇，既然伤病不下火线是你选择的道路，那么就请你好好的滑下去，不要自怨自艾。我的肩膀也在疼，小腿做过手术，咱俩加起来全身上下没一块骨头是好的。但是如果要在赛前说，我有伤，我打了封闭，我带伤参赛，然后索求一堆冰迷的心疼，能滑完就已经很不错了。那我觉得这就是被给予一个理由摆烂而已。而我最讨厌的就是找理由。”

　　半场报忧，队里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这会极大程度的影响队伍士气。刘泽宇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己生活里那桀骜不驯的性格总用不到赛场上。而沈薪染就可以。

　　归根结底还是天赋不够。纵使他的体能指标数据再接近欧美，不够就是不够，他可以做到亚洲的顶配之三，但就是不如沈薪染。一个有脑子，有魄力、有技术，有野心的选手，在整个短道速滑史上，都很少见。

　　“确实，”他点头，
　　“我也确实还是很想要男子1500米的金牌。不管了，赌一把。”

　　“那你选择拿什么作赌注？”
　　沈薪染发问，而他只是抿嘴一笑，

　　“性命。”

　　“没拿到金牌就去自刎？”

　　“那倒不至于。之所以选择拿性命去赌，是因为，我已经连续两年没拿到世锦赛单项金牌了，有好多人已经觉得，我刘泽宇已经不行了，单项没有竞争力了。”

　　“我不愿意找借口，伤了也并不能成为我一赛季不如一赛季的理由。但是可能做完手术，不，无论是做还是不做，我下赛季都很难有之前的，包括现在的状态了。我没有钱，我又是体制内，限制太多。”

　　沈薪染能理解他。随着年岁的增长，他自己也能感知到，自己的过弯速度变慢了，伤病后训练体能恢复的时间是愈发的长了。为了能攻克和赶超本赛季突然崛起的加队，他必须把自己逼到绝路上，才可能有这个机会。

　　国家队所有人都是如此，都是这样。世锦赛前，林睿扬作为代表接受isu的采访，当被询问到拿到首届团体水晶杯的秘诀是什么，也就两个字：狠练。

　　“中国短道起步晚，发展晚，加拿大是短道速滑起源国。在这个项目上无论是科技还是统筹能力，都和加、荷等国是有壁的。他们一个赛季以来每一个人都能进FA，每个人都有夺牌的实力，而我们有吗？显然没有。再优秀的团队也会有核心，也会有老带新。为了对标，我们在赛前通过两次选拔赛确定了我和沈薪染为男女队的主核心，慕清和、刘泽宇为副核心来予以对标加拿大实力最强的四位选手。分别在接力中担任不同的位置，将最主力选手的责任更多的放到单项中来，定期进行指标测试和体能训练，这个指数会经过运动医学专家组和教练组的评测，进行相应的建设和指导。指标最接近相应欧美选手的会在下一场集训中受到重视。每个人都各司其职，我想，这就是我们能够获得水晶球的秘诀。”

　　采访说得委婉，实际上谁都知道，王者之师的背后，只有残酷再残酷，在山头斗争和经费有限的情况下逼到绝路。也有很多人质疑，中国队的团队氛围明明并不好，却又如何拿了奖？答案写在明面上；捧对了人。但伤病，依旧不可逆转。

　　北京世锦赛前，加队同样接受采访，称他们对本队本赛季以银牌占大多数的场面并不满意，他们的队伍充分配合，不相信以团队的力量就比不过单兵作战的中国队；Thomas Lind和Drew Shindell二位赛季核心会互相告诉对方自己的优劣势并运用到训练中。而中国队沈薪染与刘泽宇的内斗已经写在了全世界的脸上。

　　更准确的是沈薪染的高傲使他不接受配合只利用队友，刘泽宇研究队友的劣势甚至胜过了外协。主教练还说，如果他们的每次比赛都能像上赛季北京、首尔站那样实现双赢的话，我们没有机会，但似乎所有的亚洲队伍的最终归宿都是内斗，所以已经充分研究了技术的他们，会在世锦赛上结束这场银满贯的游戏。

　　沈薪染突然觉得自己好自私、为什么自己会为了赢，如此的不择手段。至于他一个明明实力不亚于自己的队友压到喘不过气，他很干净，他滑冰有底线，刘也是，但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影响内斗会被全世界看见。撕逼愈演愈烈。也有人预测，沈柳案的翻版会再次上演，他不想让它上演，更不想在世锦赛上拉坨大的。

　　“……”
　　刘泽宇注意到沈薪染已经沉默着查了好久的资料。

　　“沈薪染，你干啥呢，都一个点了你还不说话，这么晚了，不说话我先睡了啊。”

　　“……我帮你。”

　　“啊？”
　　男人疑惑，这不像是会从沈薪染嘴里说出的话。

　　“我会帮你剖析我自己的优劣势，既然你想拿回时隔两年的世锦赛冠军，现在首先需要突破的已经不是加队的围攻了，而是我。现在的男子1500m世一是我。我只帮你这一次，我的意思是，没有下一次。”

　　“那我要滑一半腿伤了呢？”

　　“自己解决，”

　　一脸关我何事的态度，却反而是他最熟悉的沈薪染。

　　“明早7：30起来，带你去那头那个冰场练，过时不候。”

　　“……神经病。”当损友当习惯了而已。

　　清晨，刘泽宇从床上爬了起来，却发现沈薪染已经在冰场上了，首都体育馆共有两个场馆，一个用来比赛，另一个观众席位少的冰场用来训练。沈薪染站上的，是后者。

　　“我先说，我研究你什么。”
　　沈薪染很罕见地先开了口。

　　“你的最大优势就是体测指标最接近同段的欧美运动员水准，前个赛季包括本赛季在遇到过硬分组时可以不落下风地把自己送进下一轮。但是我在遇到同样的分组的会感到吃力，你相对来说会好一些。所以我对这些进行了研究增肌，还有速度提升。才能在后期用技术去突破。”

　　“我也研究你的技术，但我天赋不够，总是研究不到点子上。”
　　刘泽宇挠了挠头，看来在这点上，还是不够充分。

　　“说出来，你研究我的什么，研究不到点子上。不说出来我没办法帮你克服。”

　　刘泽宇没说话，兀自滑到防护垫旁拿起手机，打开一场比赛：“内道扣死。”

　　“具体来说呢，就是从外道超越的过程中，突破里道的防守并向内扣死。反过来也一样，里道封住外侧的外道并同样扣死。我就不行。因为我技术糙，通常都是外道硬抗，滑好了就是外道生吃，滑不好就是就知道蹭车生拉硬拽上不去。而且，我通常也扣不死。”

　　他收藏的比赛里，几乎是同一批对手，沈薪染在应对首名选手领滑带速的时候总能不被拉开太大差距随后找到机会突破扣死，相反，他自己每每到这个时候就会跟不上。根本跟不上最后再被沈等人抓到内道完成超越。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是带速领滑的那个。现在慢下来其实就是弯道速度慢了。所以用你的方法来说，不能再外道硬抗了。没有速度、灵巧度，一切白扯、免谈。至于内侧的收圈、扣死，首先应该保证的，是你身位在前。”

　　沈薪染翻了下报名表：
　　“加国的Shindell并没有报1500，所以Thomas的战术就是，速度要快，弯道速度要快。我为什么能赢过他,就是因为我的弯道速度更快。而且你也不敢保证谁进决赛。加国会不会有其他选手进决赛。”

　　刘：“咋说着说着又变回研究对手了？不是说我最大的对手是你吗？”

　　“那是理性上，按照赛季成绩来考虑。你赛季第三，我赛季第一，对手是我，没错；但是，谁也不敢保证赛场上会发生什么，一些排名不如我们两个人的，也只是报项次数少了点而已，实际上依然具备竞争优势。说不准赛场上谁就摔倒谁被带出去了。我能考虑到的只是这些情况未发生的时候，是这样的。”

　　“说到底，沈哥，你的意思不还是，我国内1500的对手是你，国外是Thomas对吧，还有那些和我积分差距不大的？”

　　沈薪染点头：“是。”

　　男人咬了咬牙，在短暂的时间内，尽量努力完成训练。

　　第二比赛日，混合接力在前一天的失利着实让人遗憾，最后是加意波荷进入FinalA，强队里惟独少了中国，让人不觉可惜。然此时的中国队，正在院内的首都滑冰馆内，进行最后的训练。

　　“听说你俩扔了林姐和安姐，今早八点就上冰训练了？”
　　萧蛰滑到场边来，戏谑的笑着。

　　“啥叫扔了林姐和安姐，”刘泽宇笑，
　　“我俩看起来有那么恋爱脑吗？”

　　“沈薪染不像，”萧蛰指指沈，又指指他：

　　“你像。”

　　“不是像是就是，满脑子都是他的Sweetie安何小姐。”

　　刘泽宇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两肋插刀。

　　“更庆幸的不应该是我们队里没人去复活赛吗？都进下一轮了。”
　　林睿扬从冰场里侧滑过来。

　　“什么恋爱脑不恋爱脑的，我去视频分析师那边回看比赛录像，呐，现在是中午12：30，在你们刚吃完午饭回来的时候，这俩已经在冰场练了四个小时。恋爱脑，与其说叫这个名字，不如说，这是老夫老妻要该有的恩爱程度。”

　　沈薪染顺势把她拉进怀里，温柔的一吻落在她唇边。慕清和陈小雨二人在一旁嗑CP笑得前仰后合。

　　“这才是我们该有的团队氛围。”
　　末了，慕身为队长，也不是最后总结补充一句。

　　“加队那么强，不还是有人进复活赛吗？虽然进复活并不可怕赛场从不乏意外，但是咱们此次无人复活，客观上就已经赢了加队了。所以我们大家，要有信心，要把凝聚力提起来。而且，加队宣传是最好的团队最好的个人，他们难道就一定是快乐训练，一定一点伤病都没有，从来不内耗自责吗？显然不是。现如今的中国队已经做了最科学的举措。我们会证明，中国短道的盛世，将再次到来。省个流的话，都主场了还内耗个啥啊？大家已经足够完美了。”

　　主教练崔禹珍就站在旁默不作声，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

　　“来来来，一、二、三，中国——”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