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有些事啊，不开始，也就永远不会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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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就默契地悄悄失了联系。
于明澜盯着班级群里的那个号码，怎么也没能点下添加。
就这样过完一整个暑假。
九月开学，夏天没走，秋天没来，空气热得拔丝却还潮得出水，让人没缘由地心烦意乱。
校庆日在即，演出礼堂的负责老师组建了线上节目工作人员群组，为了让表演节目的学生更好地完善自己的节目，他们暂时获得了带相机入校的权力。于远爽快地把自己用了几年的老伙计借给孩子。
于明澜终于找到合适的理由——“我好把排练视频发给你”——来面不改色地加上斯宸好友。
于远兴致勃勃地陪明澜在家看他们排练的视频，却毫无防备地盯着画面骤然失神，久久凝住。
明澜以为他喝多了。好一会，听见于远若无其事地开口，东扯西聊调侃了半天的灯光布景服装音响后，终于不经意地问伴唱的这女孩是谁，叫什么。
明澜问于远有没有时间去学校看他的演出。于远端起酒杯咂了一口，眯着眼睛好半天吐出一句尽量。
“你是可望也可即的高峰
迷茫大雾里接引我们的路灯
时光奔涌着，你送我们出征
你是晨间的明媚春风
我是你护佑下的美梦
愿你心爱的桃李
都如愿地万紫千红
…………”
钢琴声和斯宸悠扬清透的歌声一起涓涓流淌，礼堂里的人都屏息凝气，直到于明澜最后一个音符的回响彻底消失，才有人终于鼓掌打破众人的安静。
观众席里，受邀出席的学生家长们看向舞台中央彬彬有礼鞠躬致谢的两个人。
“呐，看起来真般配啊。”周遭响起此起彼伏的感慨。
陈岚冷着一张脸地装没听见。
旁边本来忙得天昏地暗，冲领导卖了半天惨才请到两个小时假，火急火燎来看养子弹琴的于明澜爸爸笑了笑。
当然，此时舞台上令人艳羡的金童玉女还不知道不久的将来会有多么深的羁绊。有些事啊，不开始，也就永远不会结束。
陈岚非常勉强地忽略掉身旁于远的目光，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刚刚惊艳全场的孩子身上，斯宸换了自己的衣服，精致的舞台妆还没卸，像光彩夺目的大明星。
旁边的于明澜只是把西服外套脱了，白衬衫黑西裤，两个人这样挤在陈岚于远面前，让周围两三排的观众都齐刷刷盯着这里挪不开眼。本来想要等斯宸一起回教室的女生看见这一幕，悄悄说了句于明澜这会子直接求婚提亲就好了哈哈哈……
陈岚脸上的笑容僵了又僵，但还是保留着一点愉悦在。她刚开口道完几句旁人听起来有些冷淡的关心和恭喜，年级主任兴冲冲地过来了，张口就是“斯宸妈妈啊，明澜爸爸，正好两位家长都在这，恭喜啊二位有这么优秀争气的孩子，方便的话，咱们去我办公室聊一下吧。”
陈岚拉着斯宸“我还有事…”
想要逃离的瞬间马上被王主任加倍热情，使劲堆笑的脸不留痕迹地堵了回来。
“留下来听王主任说几句吧，老师孩子辛苦排练挺久，这么好的节目也不能白看吧。”于远懒洋洋地笑着打圆场，“王老师大忙人也没太多时间跟咱们聊太久吧。”王主任忙不迭地连着点头，“几分钟就好，几分钟就好。”
明亮的办公室，于远坐在沙发里，悠然打量着长势不错的龟背竹。陈岚捏着手里的纸杯死盯着漂浮不定的褐色茶叶。
斯宸和明澜两个虽然平时经常进出主任办公室，但今天也隐隐觉得气氛不太对。
主要是陈岚，太奇怪了，她自始至终莫名其妙的不耐烦和抗拒感让斯宸有点尴尬，让明澜有点紧张。
虽然自己从没有什么逾矩的言行，但面对陈岚一张冷淡的脸，明澜还是心里发慌，略带忧愁地看着永远笑嘻嘻的于远。
于远好像在走神，但又一副认真听老王说话的样子。
明澜总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永远看起来和蔼宽容好脾气的养父。
他被于远从灾区带回来到现在也有一年多了，于远每天忙工作见不到个人影，也能事无巨细地安顿照顾好他，亲切和善大大咧咧，像大哥哥一样和他聊天唠嗑，不经意间抛出几句让人豁然开朗的金句。明澜跟他相处舒服得毫不费力，于远好像天生就是个让人自在轻松的人。
只是今天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反正王黎说的也就是他和斯宸的成绩，特长，可以参加什么比赛拿什么奖，建议选择什么大学这些，于远决定暂且关上耳朵，深深吸一口气，小心打量分析起周遭一切。
斯宸现在乖巧地倚在她妈妈身边。斯宸妈妈好年轻的样子，穿的衣服颜色和于远很像，淡蓝色的衬衫，袖子松松地挽起到手肘上，光洁的小臂，手腕关节清晰，陈岚穿墨蓝色的丝绸长裙，于远是深蓝色西裤，两人的罗马凉鞋样子很相似，颜色不一样。周身打扮半新不旧，也看不出价格贵贱，像自由生长的植物一样让人舒服。
明澜眼神上移，王主任没有要结束的样子，于远时不时给出的几句精巧回应让屋里气氛不至于冷场。陈岚还是不怎么搭话，她当然知道应该怎么跟老师交流怎么应付这种场面，但是于远在这么近的眼前，她懒得花一点点力气去应付所谓的体面。斯宸不知道是怎么了，巧笑倩兮，附和王主任和于远。这么看，明澜自己倒像是陈岚的孩子一样。
明澜被自己的念头差点逗笑，王主任扫他一眼，他当然看出来眼前的四个人里有一半根本没在听，但陈岚他说不得，明澜还是可以教育一下的：“明澜啊，你笑什么呢，是不是觉得老师说得对啊？”
明澜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抬脸给了王主任一个再老实不过的灿烂笑脸。接收到老王无可奈何的回笑以后，脑子里的想法继续游走：陈岚斯宸站在一起像数学公式明明白白的一家人。斯宸的父亲该是怎样的人呢，明澜暗暗思忖，脑子越跑越远了。
王主任的谈话已经结束了，于远自然地站起身：“感谢王老师为两个孩子操这么多心哈，思虑得这样周全，我这个做家长的在您这样的老师面前实在羞愧啊，明澜还不快谢谢王老师。”
这话闯进明澜耳朵里，于远的手掌也不轻不重地落在明澜肩膀上。一听这话，明澜就知道了爸爸八成也没怎么听老王念叨，所以紧赶着屋子里没人说话的瞬间随便从脑子里捡出几句不出错的话随便补上空白罢了。
“是，谢谢王老师，您费心了。我和斯宸会好好努力的。”明澜站直了身子说道。
嚯。于远听完，心里给儿子鼓掌，好家伙，不愧是我，孩子不用教就这么有样儿，行。
陈斯宸定睛看了于明澜一眼，抿了抿嘴唇，没说什么，拉着妈妈站起来，“是，我们会好好学习，取得好的成绩，为学校争光的。谢谢王老师。”
陈岚像是睁着眼睛睡了一觉，百无聊赖地看眼前的几个人唱花团锦簇的戏。随便吧，好想喝酒啊，一会出了校门找个bar坐坐。陈岚心里盘算着，嘴上也说着“有您这样的老师真是孩子的幸运”吧啦吧啦的俗套台词。平时还是该看看电视剧的，不然都有点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无趣的社交了。
陈岚平时没什么机会经历这种虚头巴脑的废话社交，以她的身份地位，不需要。收养的孩子没让费过心，她平时忙得要死，这次要不是斯宸跟她提了几次来看，她都很久没有和斯宸的老师有十分钟以上的交流了。
“那就这样，我们不多打扰了，王老师您先忙，咱们保持联系。”于远熟络地念出道别词，一大两小随他身后出了办公室。“呼。”陈岚歪了歪脖子，感觉像经历了一个漫长而乏味的冬眠。活动活动手指，想喝葡萄汁兑伏特加了。
“这么多年了，一点没变啊你。”于远旁若无人地看着陈岚笑道。
“嗯，你倒是变了不少。”陈岚漫不经心地回应。“囡囡你回去上课吧，今天放学该去画室了。”
“好，晚上见。”斯宸轻轻冲于远颔首，“于叔叔再见，我回教室了。”
“哎，好。再见。”于远笑得像个傻子。
明澜抬头看了看把自己暂且遗忘了的爹，“爸，阿姨，我也回教室了啊，阿姨再见。”
陈岚给出一个还算温柔的笑脸，等明澜走出几步远，也准备动身离开。
“哎，陈岚啊，你有空没有，我这得赶回单位开会，今天应该来不及接孩子了，你是要送你家小囡去哪来着，能不能捎带上我儿子啊，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行个方便救救急好吧？”
陈岚会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吗，真有急事也好，信口扯谎也好，今天这孩子于远是绝对要塞给陈岚才行的，哪怕陈岚有一千一万个理由推脱搪塞，于远也能不厌其烦见招拆招地演到她直到接受才肯走。
陈岚叹了口气，今天第一次见明澜，她不想让孩子难堪，也就为彼此省了不少多余的戏份。陈岚不耐烦地摆摆手，算是应下。
于远给了陈岚一个绝对信任的眼神，就这么把儿子交给了几年前的初恋。
当然，三个小时后坐上顾舒然的宝马车的明澜可不知道斯宸妈妈跟他的养父有着什么样的孽缘情仇。
“那我散会了再打电话问你要孩子哈，你电话给我留一下。我手机号一直没换，”于远看似不经意地说道。
陈岚翻了个白眼，“我也没换，还是那个。”
“行，那我忙完联系你。”于远笑着说完，微微颔首，“晚点见。”转身嘴角疯狂上扬地走开。
陈岚只想叹气，叹气，再叹气。一是平白要带前任的儿子，二是这个前任，几年了怎么一点都没变，射手座至死是小孩是吗是吗是吗。不过他这孩子看着蛮内向的，应该不会太麻烦，等放学跟斯宸一起放画室里画画吧，总不能带着孩子去喝酒。
唉，我真是，唉。陈岚在心里吐槽。
三个小时后来学校接孩子，三个小时，不接孩子的话，够喝一局了。陈岚坐回自己的驾驶座，绑上安全带却不想动了，好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啊，去山上或者海边。
但是不行，要接孩子。
陈岚伏在方向盘上郁闷，打开常听的电台，好巧不巧，吉姆莫里森慵懒的声音传出来：“……well show me the way to the next whisky bar……………”
陈岚挠头，把半长的头发抓得一团糟。猛然停下：斯宸放学后要去顾舒然的画室。那能不能让顾舒然来接孩子？
这样我就能舒舒服服无所顾忌地去小酌了。
呃，她如果遇见于明澜，然后知道这小孩的爹姓甚名谁……那就热闹了，我这一年半载都别想消停了……那换别人来接送孩子，舒然也是早晚要知道…………
陈岚痛苦地闭上眼。上一次她这么难受是什么时候？不记得了。
打开手机点进通讯录名单，手指又缩回来。百无聊赖地打开社交软件刷好友动态，唔，舒然刚发了一张画室小朋友的作品照片，看起来心情还很不错呢。陈岚嘴角上扬，下一秒就看到了她常去的bar推出了入秋新酒单。
陈岚的笑容凝固。手比脑子快地给顾舒然发了消息：忙吗？帮我个小忙？
顾舒然一边整理着学生的作品一边回复着动态下的评论，看到来自陈岚的消息提醒，很爽快地应下了帮老友接孩子的小请求，表示自己会提前出发避开晚高峰，稳稳妥妥地把孩子接来照看，请老友放心。
陈岚深呼吸，琢磨怎么礼貌友好地让讲义气的好友接受接一赠一。车开到了耽江市最火的甜品店楼下。
“柠檬蛋糕，草莓千层和抹茶毛巾卷，泡芙来两盒，啊还有生巧？那把这三盒都打包了。谢谢。”
车速很快，但没陈岚的脑子转得快。顾舒然只要知道这孩子姓于，噢嚯，那就完了，但陈岚如果扯谎骗她蒙她，哇噢，那完得更惨烈了就。陈岚盘算着家里有什么宝贝可以让渡出去保命用。
陈岚到了顾舒然的画室，杵在门口不往里走，有眼力见的小助教便紧忙招呼老板过来。
“你忙吗，我跟你说几句话？”
“忙也不兴跟你忙啊，”此时的顾舒然还不知道自己将要听到什么，所以语笑嫣然的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毫无防备地看着略显焦虑的陈岚。
“你先说你今天心情怎么样，忙不忙。”陈岚深吸一口气。
顾舒然一脸茫然，“怎么了？你失业了？还是得罪哪个大明星了？还是甲方又又又又改要求了？“
陈岚看顾舒然这样子应该是不太忙，干脆扯着她进电梯，顾舒然懵懵的，心想坏了，肯定是大事，自己手里有几个钱，除开还下个月的车贷交画室的房租和各项杂费开支，能挪出几十万给陈岚救急。但几十万能解决的事陈岚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忙慌吧，那是什么事呢？
陈岚忘了自己的车还临时扔在楼下，把袋子提起，放出顾舒然最喜欢的柠檬蛋糕味道。
舒然猛吸一口，完了，陈岚肯定是有事求我，还是挺棘手的事。可她能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呢？斯宸画画挺好的不用恶补什么，陈伯伯催婚了？不会吧，只是应付相亲的话陈岚不至于急成这样呢……
这边顾舒然脑子里加载完了五十个假想方案，陈岚提着几大袋精致的纸盒拉着顾舒然去到办公楼咖啡厅某个人少的角落。
“舒然，”
不对劲，她叫我名字了，这不对劲，一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除了斯宸，还得麻烦你帮我照看个小男孩，”陈岚平稳了呼吸。“他姓于。是于远的儿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有些事啊，不开始，也就永远不会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