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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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过往绝大多数的日子，这个帝国的天空总是透着一种安静而并不内敛的湛蓝。
宫殿里很安静。捧着新鲜果蔬或是书籍的侍女放轻脚步，在冗长回廊间轻巧而小心的穿梭，年轻身影里带着一种柔顺的恭谨与小心翼翼。
我侧过脸，视线落到不远处庭院中互相倚靠的身影上。
正是盛夏，院中满枝的繁花影影绰绰，而身材姣好的女子靠在男子肩头，似是沉睡又似是低语。
这是帝国最尊贵的两个人——国王陛下与他的王后。
离得远了，并不看得分明。但我可以想象得到，凯鲁目光里那种化不开的温柔与安和。我跟随他二十年，看着他从澄明干净的少年蜕变为沉稳俊美的帝王。但这样的神情，除了在夕梨面前，他从未在第二个人面前展露过。
心里不是没有惆怅。我收回视线，午后明亮的日光毫无遮掩的落在眉眼之间，恍惚有一种灼热而刺眼的晃目。
我是伊尔邦尼，西台帝国的第一书记官。而凯鲁……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亦从来都不是我一个人的陛下。虽然只是年少时的一点执念，只是偶尔想起来，终究也无法坦然。
我闭了闭眼，将瞬间的恍惚压入心底。
如今帝国昌盛，帝后和鸣，我又有什么可操心呢。
略微加快了脚步，却在回廊的拐弯处撞上突然出现的挺拔身影。
一股温和的力道扶住我后倾的身子。我退后两步，恭谨的弯下身子，“修达殿下，下官失礼了。”
“无妨。”青年柔和的声线传入耳畔，似带着淡淡的愉悦，“倒是伊尔，你至始至终都不曾抬过头，怎么知道是我？”
我垂下眼睫，顿了顿，还是据实答道，“殿下身上的味道……很干净。”
“干净？”修达轻轻的念道，随即笑了，“我向来不爱用那些香料，你记得？”
“是。”我低头答道，“殿下，下官还有事……”
“伊尔，你就这么不愿见到我？”未竟的话语被打断，柔和声音里透出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伊尔，抬头看我。”
我顿了顿，直起身看他。
视线里出现的是近乎完美的轮廓。灰蓝眼瞳，金色长发，唇角勾着一抹温和而从容的笑意。
修达他……已经不是记忆里那个善良得有些单纯的少年。即使王妃病逝，他一个人，也将自己的领地治理得很好。
“伊尔……”他轻轻念着我的名字，伸手想要触碰我的脸。
我不动声色的侧头闪开，“殿下，我还有公务，失礼了。”便不等他回答，绕过他匆匆走开。
修达并没有拦我。只是走了十步开外，身后传来他低低的轻笑声，“伊尔，这般逃避，倒不像是你了……不过这一次，我却是再也不会放手了……”
我心中一跳，反而沉静下来，“殿下，宫中向您求亲的书简已经全部整理好，傍晚下官将送给您过目。您新一任的王妃人选，还是尽早定下来才是。”
说完话，并不等他回答，我快步离开。
第一书记官办理公务的地方，总是时时刻刻备着上好的灯油，以备事务繁多，白天未能处理完毕的时候。
灯光是极柔和的。油里添了特殊的香料，燃烧时安静无声，并不会有寻常灯油那般时时爆开的哔啵声响。淡淡弥散开的味道亦是清淡提神，弥绕在鼻端引人愉悦。
凯鲁对我，终究还是有些不同的。或者说，他对他身边这三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兼手下，从来都不吝将最好的与我们分享。但也是仅此而已，并不曾多过一丝旁的心意。
所有人都知道鲁沙法为了深爱的夕梨小姐献出生命，而知道少年时我曾仰慕过凯鲁陛下的，不过寥寥。我做不到像鲁沙法那般决绝的义无反顾，在明了这段感情注定要无疾而终时，便努力收了不该有的心思。他需要得力的助手，那我便以臣子的身份侍奉左右，直到他不再需要的那一天。
今日案上的书简还剩下五分之一没有整理。我按了按眉心，便有静立一旁的侍女低眉顺目的奉上茶盏，“大人，您先喝口茶歇歇吧。”
我看她一眼，伸手接过茶盏浅浅喝了一口。
入口有淡淡的清甜幽香，却不是我熟悉的微苦味道。我抬眼望向她，侍女轻声解释，“大人，这是修达殿下前几日送来的香茶，吩咐说若是大人熬夜办公，便为大人煮上一杯，是补身的。”
我放下茶盏，“你很好，先退下吧。”
“是。”侍女行了礼，轻轻走了出去。
我敲击着沉香木制的案几，微微沉吟。柔和的灯光洒在案上，透出一种温润而古旧的默默温情。
修达对我的心意，我多少也是清楚的。只是记忆里，他依然是那个不曾长大的十四岁少年，单纯干净，善良懦弱，被心地狠绝的母后控制，被碎嘴的宫侍背后议论，而除了躲起来偷偷哭泣，这个少年什么也做不到。
后来冒险为修达灌下肥皂水引他吐出黑水后，少年单薄的微微颤抖的身子就伏在我怀中，恢复澄明的眼瞳定定看着我，带着脆弱和……依赖。
那时心底不是没有触动。想过在自己能做到的能力范围里，多保护他一些。只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当修达终于夺刀刺向他的母后时，他就不再是那个需要细心看护的琉璃般的少年了。他开始成长，懂得决断，亦一点一点学会如何保护身边的人。
于是，我便也慢慢收回对他的关注，开始疏远他。
只是他却一天比一天更加喜欢亲近我。清澈眼瞳中的流光，渐渐透出日渐深厚的温柔与心意。
只不过那时的我选择忽视。以为那终究不过只是少年的感情，如同彼时我对凯鲁陛下的倾慕，时间久了，自然便会淡去。再后来他有了自己的领地，有了自己的王妃，更不时常来到宫殿。我就更将这感情放到了脑后，安心辅佐陛下。
只是未曾想，过了五年，修达殿下的王妃病逝，而他奉凯鲁的王命回来确定新任的王妃人选，竟似并不曾放下年少时的感情。
只是未曾放下又能怎么样呢……我垂下眼睛，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香茶。修达殿下不能没有王妃。而我，也不可能回应他。
“陛下，下官在今晨接到书简，阿奇亚利斯国王发表声明，愿成为我们西台帝国的附属国，使者也已经由五天前出发，不日即可到达。”
“是么？”优雅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有关的事宜都安排好了？”
“是的。”我垂首回答，“回复的文书与缔结契约下官已经起草完毕，待陛下过目盖章后即可送出。接待的敕令已经发出前往沿途各处，边境也已经遣出一队士兵迎接保护。”
“伊尔邦尼，你做的很好。”凯鲁的声音很温和，“若是没有你，我大概也没办法像现在这么清闲。”
“陛下过誉了，这些都是下官分内的事。”
“你总是这么一板一眼……”凯鲁的声音微微有些上扬，我知道这是他孩子气的抱怨时的语气。
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我恭敬行礼，“下官还有事务要忙，不像陛下这般“清闲”。下官先行告退。”
从议事殿出来，唇角的笑意还未及退去，便看到候在门外的熟悉身影。
我一愣，随即躬身行礼，“修达殿下。”
他深深的看我，眼瞳中光亮流转，向来温和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我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安，只能强找话题，“殿下可是来找国王陛下？那下官……”
手腕被握住。修达沉默了一会儿，唇角勾起一抹微笑，“本来是有些事情想找皇兄，不过现在，我想找你。”话音刚落，他便拉着我向殿外走去。
他的手指修长，扣着我的力量极大。我小幅度挣脱不开，皱着眉轻声道，“殿下，宫中人多口杂，请殿下自重。”
他轻轻一笑，声音里透着我所不熟悉的坚定与从容，“那又如何？既然不是空穴来风，那便由他们说，又如何？”
我一窒，竟说不上话来。半晌才道，“殿下先放手，下官跟着就是。”
他笑了笑，放开了握着我手腕的力道。
我还未及松口气，他的手却向下，十指交错地扣住了我的手指！
“既然伊尔愿意配合，那我应该用温和一点的方式，不是么？”他好整以暇的低语道，语气愉悦温和却又透着丝丝暧昧。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垂下头，跟上他刻意放缓的步子。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他已将我带到他在宫中休息的偏殿。
“殿下。”侍女恭敬地行礼，只是柔顺的声音里透着隐藏不住的淡淡惊奇。
我的视线落到修达并没有放开的手上，有些难堪的别过头，脸上阵阵的发热。
修达温和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你们都先退下吧，我和伊尔邦尼有事要说。”
“是。”侍女们脆生生的答应，便安静有序的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关上。
我心中忐忑，修达俯身在我耳边低语，“伊尔，可是恼我这般作为？”
他呼吸间的热气轻轻拂过耳畔。我心中一跳，向旁退开两步，他竟也顺势松开，只是温柔目光依然专注而坚定地看着我，“你并不厌烦我，刚才一路，你若是铁了心要挣开，也不是做不到。我看得出来，你对我有纵容。”
纵容？我……对修达？
我顿了顿，有些艰涩的开口，“殿下您多虑了，下官只是不想让您在侍从面前失了体面……”
“体面？”修达微微一笑，“伊尔，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经历过这么多人这么多事，是真心还是客套，你当我看不出来么？”
他的声音极轻，带着一种淡淡的蛊惑意味。每说一句，他便走近一步，双手禁锢住我想要后退的身体，交错的呼吸已近在咫尺。
他盯着我有些茫然的样子，眼瞳中浮起温柔笑意，俯身吻住我。
我脑中空白，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竟找不到半分的用武之处。
修达的吻很浅，不过是静静地相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片刻之后他离开，双手用力，将我环在他的臂弯之中，在我耳边温柔低语，声音里透着分明的喜悦与情意，“那么刚才呢？我已经遣开侍从，即使你挣脱了将我教训一顿，也不会有人看见，也不会在宫侍眼前折了我所谓的体面，你又为什么不拒绝？”
“所以……伊尔，你对我并不是没有感情。”
“你对皇兄，只是因为太熟悉才产生不能彻底放下的错觉……”
“我一直喜欢你，一直努力变强，想要保护你……”
“我已经有了一个继承人，也足够强大到不需要政治联姻来巩固权力，便不需要新的王妃……”
“我这次来，已经跟皇兄说清楚，就是想要带你回领地……”
我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道，“那，陛下……”
修达的眼睛暗了暗，手上的力量略微加大几分，依旧柔声说，“皇兄的意思……若是你愿意，他不会插手。”
凯鲁……想放我自由？
我微微勾起唇角。是了，他向来都是那般温柔的人，也并不愿意，将我长久的禁锢在这样一个劳心劳力的位置上。想必他……也希望我有自己的幸福。
心里只有淡淡的失落和解脱。原来，我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依然对少年时的那段感情有所眷念。原来我对这样的位置，一直都是厌倦着的。
因为太熟悉，才产生不能割舍的错觉……么？
修达的话，我听得很清楚。心里的触动是真实的，发觉自己对凯鲁的感情已经放下，也不是不轻松。但要我就此回修达，却也是……
我想了想，回答道，“我对你的感情，我自己也不清楚。可能是有好感，但也可能根本就不是喜欢。我现下有些想法，你容我想明白，可好？”
修达微笑着松开手，目光温暖，“我已经等你五年，即使再多等几年，又有何妨？”
我垂下目光，静静道，“那么，下官告退。”
夜色已经深了。淡淡的青草气息顺着晚风的余韵消无声息的从窗口滑入，吹起燃着的灯火，影影憧憧。
我将手中批阅完毕的书简归类放好，轻轻吐出一口气，又重新取下另一本翻看起来。
侍女轻轻将茶盏放在我面前，又轻手轻脚的退开去。
清甜的幽香味道萦绕鼻端。我顿了顿，吩咐侍女道，“把香茶换成原来的吧，新的我喝不惯。”
“是。”侍女柔顺的答应，眼中有淡淡的疑惑，但仍旧是安静的捧了茶盏，转身退了出去。
我在原地顿了一会儿，有一阵子脑中什么都没有想，也没有动作。
很快，侍女重新捧了香茶进来。
我接过抿了一口，略带苦味的药香便在舌尖弥散开来。
我定了定神，加快了手中的工作。
“伊尔邦尼？”我穿上斗篷准备离开时，门口传来熟悉的女声。
我上前相迎，“王后陛下。”
“工作结束了？最近听说，你一直忙到很晚呢。”夕梨脸上有淡淡的忧色，“我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你一直在忙，就没好意思进来打搅你。你这么忙，要不要我跟凯鲁说一声，少分派你些事务。”
我淡淡一笑，“陛下误会国王陛下了。其实事务不多，是下官自己在整理一些资料。王后陛下来，是有什么事么？”
“伊尔邦尼，你就非得这么礼数周全吗？”夕梨有些生气的鼓起脸，很快又绷不住自己笑了出来，“不过这才是你啊，我也不能强人所难。”
我笑笑，并不说什么。夕梨也渐渐收了笑，轻声问我，“伊尔邦尼，跟我一起去看看鲁沙法好不好？”
我顿了顿，答道，“好。”
鲁沙法的陵墓，因为国王与王后陛下的坚持，无视了长老院的反对安葬在了宫殿的某处庭院之中。我，国王与王后陛下，以及他昔日的同僚伙伴，都偶尔会去看他。只是多数的时间，我们都是各自去的，很少结伴。因为鲁沙法对夕梨的感情，连国王陛下也很少会与王后一同前去。
我们都知道，这是凯鲁对夕梨和鲁沙法的尊重。
如今夕梨主动要求我与她同去，心里虽然惊讶，我还是很快便答应下来。
毕竟这阵子因为忙着手中事务，我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去看过他了。而且以后，大概也不会有太多机会了……
“伊尔邦尼，你是不是，打算离开了？”站在鲁沙法陵前，夕梨忽然轻声问道。
我顿了顿，点了点头。
“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夕梨笑了笑，“鲁沙法，你看，伊尔邦尼还是老样子，明明心里有疑问，面上还是滴水不漏呢。”
我勾起唇角，“王后……”
“还是叫我夕梨吧。”她温和而坚决打断了我的话，“至少在鲁沙法面前，我们都还是当日那般同生共死过来的伙伴，跟王后，跟书记官，都是没有关系的。”
这样……也好。我低了低头，“夕梨。”
她很高兴的笑起来，笑容里有着久违的简单与明亮。“当国王也好，王后也好，书记官也好，都是很累的事情呢。刚刚执掌达瓦安娜的权力时，每次觉得撑不下去，我都会到这里来看看鲁沙法，就会觉得至少我还活着，就要做出事情。一切，都是会好起来的……”她这么说着，并不顾地上的灰尘，抱着膝坐了下来。
那时候，我又何尝不是呢。我微微一笑，亦在她身边坐下。
“你要离开了，也好。这样的事情你操心了这许多年，从来都没有顾得上自己。能好好为自己活着，我和凯鲁都会很高兴。鲁沙法有我们陪着，你要是想他了，也可以回来看看。”夕梨静静的说着，声音柔和而安然，“修达的事情，凯鲁与我说过了。不管你离开后是接受他也好，自己一个人生活也好，都不要委屈了自己。我以前不喜欢你，总觉得你太理智，没有人情味。但后来才知道，你是满心里都是凯鲁，都是这个帝国，才从来不会考虑自己分毫。”
夕梨她……知道了？我抬眼看她，她冲我暖暖一笑，“你对凯鲁，都已经是过去了不是么？你决定离开，做着离开的准备，不就代表你能够放开过去，开始考虑自己了么？”
我笑了笑，“陛……夕梨，你能这么想，我却是有些惊讶的。”
她轻声说，“因为以前，你并不认同我。即使到了后来你认同我，也只是因为我战争女神的光环和凯鲁的心意，并不曾试着真正了解我，不是么？”
我有些赧然。
夕梨不在意的笑笑，“没有关系，我并不介意。而且你也尽力在保护我，光是这样，就已经很足够了。”
我想了想，慢慢开口道，“我想离开，是因为修达帮我认清了一件事。跟陛下或是夕梨都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因为累了，也因为知道自己放下了，才发觉现下的生活，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眼下帝国昌盛，我也想自私一回，去找自己想过的日子。您和国王陛下，也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夕梨愉悦的笑起来，放松的伸展开四肢，“你放心吧。凯鲁和我，都会好好的等你回来看我们。”
上交了辞官文书，将一个月来整理的交接资料整整齐齐堆放在案头，我看着自己工作了近十年的这处地方，心里有淡淡的不舍。
“大人。”侍女轻轻的在身边唤我，“您……还会回来吗？”
我侧身，第一次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个柔顺而安静的女子，微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
她静了静，说道，“大人若是找到自己想要的，那就还是不回来的好。大人要是回来了，我就依然侍奉大人。”
“你叫什么？”
“……奴婢的名字是菲亚。”
我向她温和的笑了笑，“这些年多谢你，菲亚。”
她低下头淡淡微笑，“这是奴婢应做的事。大人走好。”
修达找到我时，我正收拾着简单的行李。
他挥退了侍从，脸上带着少有的急切与惶然，“伊尔，你的回答呢？你什么都没有说，就想离开？”
我不在意的笑了笑，“殿下，您让我放下长久的包袱，我很感激。但是我不会刚从宫廷出来，就到您的领地里参与另一场政治。”
他安静下来，灰蓝的眼瞳深深的看着我，透着最后的一点光亮，“你就当真，不愿给我任何机会？”
我注视着他年轻的面容，顿了顿，轻但是清晰的回答他，“是，对不起。”
修达怔怔的盯着我。这个优雅从容的青年王者像是失了宝物的孩子，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半晌，眼底透出一丝狠绝的光芒来，“若是我不肯放手，你又能如何？”
我轻轻叹一口气，“殿下，在您对我说那一番话之前，我心里只有陛下和整个帝国。而现在，是您提醒了我。我只想放下负担做个自私的人，首先考虑自己。您若是强求，也不是不行。只是到时候我会怎样，我自己却也是不知道的了。”
修达并不说话，眼底眸光流转，神色里看不出喜怒。最终，反而勾起一抹微笑，“伊尔……你并不讨厌我，只是不想再被束缚在一个地方。你想各处游历，我随你。你不想再过现在的生活，我也依你。只是……你偶尔来看看我，也让我能知道你过得如何，可好？等你看到我能够给你想要的生活的时候，你再留下来，可好？”
我沉默了一会儿，“那若是我在途中遇到想携手一生的人，那又如何？”
修达看着我，慢慢恢复成平常的温和模样，只是眼神中透着一丝倔强的脆弱，“我会努力，成为你说的那个人。”
我看着他温润笑容，终究是不想毁去他最后的一点希望。何况自己的私心里，也是因为知道他的纵容妥协，才会这般步步紧逼毫不相让吧……
空气里弥散出一种倔强的沉默。修达握住我的手腕，坚定的等着我的回答。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向他露出一个完整的微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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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第1章 全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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