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宋雾眠

1、重逢

　　“斐邠，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我们都爱着你的啊。”

　　“斐邠。”

　　……

　　“师父，你看这有个小孩。”

　　“唔，看起来惨兮兮的。”

　　男孩皱着眉睁开眼，就看见一位长相俊美的男人蹲在他身边，修长苍白的手托着下巴看着他。男人身后是两位身着白衣蓝袖的男生，大约十五六岁。

　　“醒了？”男人站起身，墨发随着他的动作从肩头滑至胸前，浅色的眸子流露出一丝温柔，“你叫什么。”

　　男孩摇摇头，他刚刚好像听见了除男人和那两位男生以外的声音，他很熟悉但非常厌恶，其中有一个女人，声音黏腻恶心，不停说着暧昧的情话。可他现在记不起任何往事，头脑一片空白，况且现在身上异常疼痛，疼的他说不出一句话。

　　男人身后的一位男生动了，他上前给男孩把脉，放出一抹神识探了探，几秒后面露惊讶的看向男人。

　　“师父，这……这是个好极了的灵根啊，这都没人发现他？”

　　“这样吗？”男人沉思了片刻，俯身看向男孩，轻声问道：“你愿意跟着我们吗？”

　　男人本以为他会思考一会儿，没想他小手一伸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袖，异瞳的眸子闪着光，和他脏兮兮的脸倒是不一样。不过挺新奇的，男孩左眼的瞳色和男人一样都是浅色的眸色，而右眼则是正常的黑眸。

　　“既然你想不起来的话，我给你取一个吧。”

　　“斐如邠如，虎豹文如。”

　　“你就叫斐邠。”

　　斐邠听见这名字，不自觉的愣了片刻，接着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男人朝他微微一笑，“我叫闻舫，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了。”

　　“嗯。”

　　“不叫一声？”

　　“闻舫。”

　　听见斐邠这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叫法，闻舫愣了片刻后失笑道：“真是，没大没小。”

　　可这叫法倒是给后面的两位吓得一个踉跄，闻舫终于想起来还有两徒弟。

　　他朝两人挥挥手，“左边这位是你的姬师兄，姬疏林，右边的是鸾师兄，鸾鱼雁。”

　　“唔。”斐邠却认真的朝他俩喊了声“师兄好。”

　　半晌，闻舫蹙眉纳闷的看向想笑却不敢笑的两徒弟，淡淡道：“合着这还是个‘逆徒’。”

　　“算了，回玉溶峰。”

　　鸾鱼雁挺喜欢小孩的，等闻舫御剑离开后他才转过身拉住斐邠的手，笑嘻嘻道：“小斐邠，你可真是胆大，我们都不敢叫师父本名的，你以后要注意点，小心师父找你算账。”

　　“你别看师父平时都是笑着的，其实他不爱笑，这我们都能感受到，所以我们一般不会去惹师父的。”

　　斐邠默不作声的抽出手，道：“知道了鸾师兄。”

　　现在还是冬天，玉溶峰被雪覆盖了个彻底，云烟缥缈，距离登顶还有十步楼梯的距离，但斐邠还是眼尖的看见了在那矗立着的人。他似是举着红伞，可早已被积雪遮挡，只隐隐透着一抹红。闻舫也是穿着一袭白衣，只有腰间一抹黑，上面系着一个淡蓝色的玉铃，无风自响。伞压的很低，挡住了他的眉眼，他就这样静静的，身上带着说不清的孤寂和冷意。

　　“闻舫。”

　　斐邠依然我行我素，丝毫没将鸾鱼雁的话放在心上，惹得身后的人又是一个踉跄。鸾鱼雁摸了摸不存在的虚汗，替眼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师弟担忧起来，但嘴角扬起的弧度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过于猖狂，看的姬疏林忍不住抽了一巴掌在他背上。

　　“嘶，那么用力干什么？”

　　鸾鱼雁反手抽在姬疏林屁股上，低声嘟囔后傻兮兮的“嘿嘿”了两声。

　　“没大没小。”闻舫收起伞，接着道:“姬疏林，鹊黛那边又有件案子，你和鸾鱼雁争取这两天把它解决了。”

　　姬疏林点点头，收剑入鞘，拉走了还等着看斐邠被闻舫收拾的鸾鱼雁。

　　闻舫带着斐邠到自己的寝殿，脱下披风放在门口的衣架上，屋内弥漫着檀香和雪松的气味，侵袭着人的神志，与窗外的雪天相比，屋内的温度恰到好处，壁炉在一旁噼里啪啦的燃烧，这一切都让人不自觉的放松神经。

　　吸引斐邠注意的还是一副挂在壁炉上的挂画，他看着画中的男人，觉得甚是眼熟。闻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浅色的眸子闪过一抹震惊，转瞬即逝。

　　他当初刚来玉溶峰时，领着姬疏林去鹊黛解决完事情后被那家古董店老板拉着免费算了一卦。

　　“这五百年后，你会在路上遇见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人。”老板想了想，盯着手里的铜钱卦，轻声继续说：“你们两的羁绊，超乎常人。”

　　临走前老板送给了闻舫这幅画，像老父亲般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劝他留在鹊黛和他一起经营古董店，被闻舫拒绝了。

　　“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我觉得我俩很合拍。”

　　“不了。”闻舫摸着手上的玉珠，淡笑着：“我还有件大事要做。”

　　后面一周闻原锋和姜姝就死在了火灾中，最后查出来是一张火符没画好，多了一个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的一个小点，而这火符竟然还是闻原锋自己画的，令当时的百家一度嘘声。作为他们的儿子，闻舫自然而然的成了闻家家主，处理好所有事情后就把位置甩给了他侄子，带着姬疏林重回玉溶峰修行。

　　想到这，闻舫低头看了眼只到自己腰间的小不点，算算时间，今天确实是离算卦后的第五百年，不多不少刚刚好。

　　算了。

　　闻舫收回思绪，在小孩眼前挥挥手道：“你先去洗漱。”接着伸手给他指了指屋内最里面的那间屋子，估计了一下斐邠的大概尺寸后拿起披风就走了。斐邠不记得这类东西怎么使用，不过好在他聪明，捣鼓捣鼓就会了。

　　“咚咚。”

　　斐邠刚洗完就听见有节奏的敲门声，门外的人有礼貌的说：“洗完了吗？”

　　他从旁边随意拿起一件浴袍穿上开门，带着热意的水蒸气也跟着肆意的涌出来，缭绕着模糊了闻舫的容貌。斐邠挥手挥去眼前的雾气，看见闻舫手中拿着一套黑色的衣物。

　　“我不知道你的尺寸，只好按着估量的买，你试试合不合适。”

　　接着斐邠就感觉到闻舫的视线上下打量了一番，轻叹道：“还是太瘦了，以后好好养养。”

　　换完衣服，没想到大小竟刚刚好。斐邠看着镜中的自己，略带稚嫩的脸庞还带着洗漱完的淡淡红晕，眼角前和唇下的小痣更是锦上添花。斐邠长得不错，这个年纪已经有帅气的神韵了，但斐邠只是皱着眉，伸手抚上自己的左眼。

　　刚刚那副画，画中的男人几乎和长得他无差。

　　他对这幅画也是有种感觉，好像这画本就属于他。

　　斐邠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出门去找闻舫，发现他随意的靠坐在木椅上，在一堆符纸中挑挑拣拣，最后抽出一张纯白的符隶，清瘦洁白的手指动了动，几秒后一个崭新的纸人躺在他的手心上。

　　闻舫看了眼斐邠，又拿出一盘颜料和几支画笔，照着斐邠的样子一笔一画的描摹在纸人上，接着用刻刀在斐邠手指上扎了个小口子，将溢出来的血抹在纸人上。

　　斐邠看着纸人站了起来，一个缩小版的自己在闻舫的身上到处乱爬，甚至还被闻舫的墨发缠住后倒吊在他的胸前拼命挣扎。

　　“怎么这么活泼？”闻舫有些无奈的将纸人从头发中解救出来，他将纸人放在斐邠手上，“这就是你的专属纸人了，它在危机时刻能帮你抵一条命。”

　　纸人在斐邠身上也不老实，哼哧哼哧的爬到斐邠脑袋上，双手叉腰，神情甚是得意。闻舫看着这一幕，低笑着继续道：“平时有些话不方便说，我们也会让纸人帮忙传话，无聊时它也是个不错的解闷小玩意。”

　　“他们有名字吗？”

　　“你想取就取，不过这个活一般都扔给鸾鱼雁。”

　　“哦，那你的叫什么。”

　　闻舫左手撑着头，碎发缠绕在指尖，右手点了点桌面，失笑的看向斐邠，“你是一点也不怕我啊。”

　　“不怕，所以叫什么。”

　　听到这样的话，闻舫也来了兴致，他又点了点桌面道：“要不你猜猜？”

　　“小舫？”

　　“再猜。”

　　“小小舫？”

　　“不是。”

　　猜了十多个斐邠依然没猜到，他现在十分怀疑闻舫的纸人根本没有名字，干脆不猜了，薄唇一抿不再说话。闻舫一看人脸色都臭了，决定不再逗人，“其实它叫小黑。”

　　“？”

　　斐邠看着也是穿着一身白的纸人，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