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诵》钟茫

8、第 8 章

　　周瓷走出房门之后，许劝放下手中的笔。
　　心情烦躁的时候，果然是写不下去作业的，许劝从回到房间开始，桌上的作业一个字都没动。
　　许劝实在没有继续写下去的欲望，转头走进浴室，准备洗漱睡觉。心里一团乱麻，无处抒发，索性不再去想，放空脑袋，让自己好好休息。
　　许劝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却异常清醒，不断循环自己前几天所看见的画面。
　　许衡尧回家的时长随着生意地不断壮大而缩减，但是父母间的爱情依旧像以前一般可靠。许衡尧每次回家，总会记得给妻子带点东西，有时是一束鲜艳欲滴的花，有时是一份香气扑鼻的小吃，这么多年，未曾遗忘。尽管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物品，却总是能让周瓷喜笑颜开。
　　可是，许劝却亲眼看见许衡尧搂着年轻的女人走进酒店的大门。女人的脸被酒店的旋转门掩盖，只能看到身形轮廓，是很年轻的女性。许劝不确定许衡尧是不是会犯这样的错误，自己心中的父亲一向都是伟岸的形象，可是摆在面前的事实难以否认。
　　不断缩减的回家次数和时长，搭在女人腰间的手，种种迹象和许劝的亲眼所见重叠。许衡尧正处于不惑之年，金钱和事业的沉淀再加上儒雅的外表，的确会让很多女人心动。
　　在这之前，许劝可以毫不犹豫地肯定许衡尧绝对能够控制住自己，但是搭在年轻女人腰间的手和两人依偎着走进酒店的背影让许劝对父亲的信心瞬间土崩瓦解。
　　许劝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告诉母亲，他知道母亲为这个家的付出。周瓷的桌子上永远给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留有一席之位，是周瓷手持奖杯身穿研究服的照片。周瓷一直热爱自己作为研究员的工作，孩子们的出现让她的工作不得不暂停，周瓷最终退出了研究员一线的工作，回到大学做了教授。
　　周瓷一直是洒脱的个性，既然决定退出，尽管有遗憾但却不曾有怨恨，她一直热爱自己的岗位，也热爱着家庭，在时间里找到了平衡的方法。
　　许昱两岁的时候，许劝问过周瓷，“妈妈，因为我和弟弟，放弃了你热爱的东西你会难过吗？”
　　“与其说是难过，倒不如说一开始有点遗憾。可是阿劝，教授的意义在于指导出更多的学生继续延续这项研究，所以也算不上放弃，你和阿昱也更不用多想，知道吗。”
　　许劝至今依旧能够想起周瓷说出的后半段话的神情，“不光是你和弟弟，爸爸也从来没有把妈妈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你们三个都有在好好珍惜我。”
　　许劝辗转反侧，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陷入睡眠之中。
　　许衡尧是今天一早回家的，许劝下楼的时候，许衡尧和周瓷已经坐在客厅了。茶几上放着许衡尧给妻子带回来的一束粉玫瑰，周瓷手里拿着许衡尧买的小点心，坐在沙发上和丈夫聊天。
　　“我看阿劝最近的心情不太好，你找个时间跟阿劝好好聊一聊。”
　　“好，我今天就找阿劝聊一聊。”
　　“但是你得小心点，旁敲侧击地问，别一上来直接问他怎么了，那他肯定不会说…”周瓷说到一半，许衡尧拍了拍她的手臂，周瓷疑惑地看向他，发现丈夫抬着头，顺着许衡尧的视线看去，许劝正从楼梯上下来。
　　周瓷抬起头来，“快过来吃饭吧，刚刚我陪阿昱吃了，让爸爸陪你吃早饭。”
　　周瓷一直怕在有了许昱之后，许劝会觉得偏心，在这种问题上总是格外注意，不希望在两个孩子的事情上会有偏颇。
　　这是夫妻两人早就商量过的，对于给兄弟俩仪式感这件事，从来不会轻视。
　　许劝吃饭的时候话一向少，许衡尧像往常一样，和周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许劝不动声色地观察许衡尧，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也是，要是和往常有什么不一样的话，许衡尧怎么可能不会被周瓷发现。
　　可是，爱也是随便伪装的吗？
　　爱意的转变，周瓷才应该是最先发现端倪的人，但周瓷对许衡尧的态度并没有变化，如过去数以千计的日夜一般。
　　许劝看着熟悉的父亲，却觉得突然变得陌生了。
　　“我吃完了，先上楼写作业了。你们慢慢吃吧。”许劝把自己的碗筷放到洗碗池后就上楼了，
　　“我就说吧，你儿子最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就饱了，你找个时间跟他好好聊聊看。”周瓷确保许劝上楼后，拍拍许衡尧的手臂说。
　　许衡尧平日里也是心细的人，妻子刚刚说了之后，他吃早饭的时间里就在观察许劝，许劝和自己对视后很快就会移开视线，许衡尧暗自想，和儿子的关系果然是越来越僵硬了。
　　许劝上楼之后犹豫了很久，心里其实还是有点不信的，也怕自己冤枉了许衡尧，决定下午许衡尧上班的时候偷偷跟着他去看看，最近也多关注许衡尧公司的动向。
　　扣扣扣—
　　许衡尧扣响许劝的门，“儿子，你现在有空吗，爸爸进来了？”
　　许劝打开房门，侧身让许衡尧进来。心里一旦有了主意，整个人也不像之前那样无措，许衡尧来的时候许劝已经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了，许衡尧和许劝聊了些学习的事，就进入主题了。
　　“阿劝，听你妈妈说你最近的状态都不太对，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你跟爸爸讲讲，怎么说也是过来人，老爸也能开导开导你。”许衡尧今天有意识地软化了自己的态度。
　　“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状态不对，我会自己调整回来的。”
　　许劝的个性其实和许衡尧很像，两个性格相像的人往往容易碰撞出比较激烈的火花。
　　许劝的叛逆期在初三高一那会，和许衡尧两个人总容易吵起来，但两人都别扭，总不愿意向对方先低头，再加上许衡尧的工作越来越忙，两人的交流也愈发减少。
　　只要其中一方有意识在回避减少话题，他们之间就很容易陷入僵局。现在就是这样，许衡尧把自己想到的能问的问题都问了，许劝也没有继续聊的意愿，许衡尧在房间里转了两圈，也觉得氛围尴尬。
　　“那你写作业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好。”许劝已经拿起笔，准备开始写作业的样子。
　　许衡尧轻轻地走出去，把房门带上。
　　“老婆，我也问不出来啊…”许衡尧看到周瓷殷切的目光，丧着脸讲。
　　“…”周瓷就知道根本没多大指望。
　　周瓷决定自己再暗自观察几天，看儿子有没有调整过来，要是没有的话，自己亲自找他聊。
　　许衡尧午休完就去公司上班了，许劝估摸着许衡尧走了大半的路程后，准备出门。
　　“妈，我出门找朋友玩会儿。”许劝跟周瓷讲了一声就火急火燎地出去了。
　　许劝没有进许衡尧的公司，找到公司对面的咖啡店，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门口来往的人。
　　说是公司，其实整体而言，工作室更贴切。许衡尧是做艺术品相关生意的，工作室租在写字楼里，两层的工作室倒也有模有样。
　　许劝在网上雇了个人，让他装作客户进许衡尧公司打探一番。许衡尧的公司里有员工介绍，许劝今天的目的就是让这个人把员工介绍全部拍下来。
　　许劝刚点完咖啡，手机传来消息。
　　“老板，我是直接进去就好了是吗，要先跟你碰个头吗？”
　　“不用。”
　　五十分钟后，许劝看见许衡尧的助理亲自送一个人出来，仔细一看，是许劝在网上雇的人，两人看着相谈甚欢，许劝心里盼望他能套出点别样的信息。
　　“老板，我已经聊完了，你在哪？我来找你。”
　　“对面咖啡店，西南角位置。”
　　雇佣的人倒是没让许劝失望，把公司的整体状况摸得差不多了，尤其是在人事变更上。许衡尧是很聪明且理智的人，哪怕有一眼心动的可能，也会被他迅速扼杀在摇篮里，公司里一直相处的人，是许劝第一反应的怀疑对象。
　　雇佣来的人把自己了解到的所有情况悉数告诉许劝后，就先走了。
　　公司近期的人事变动不大，只有两个女生是新入职的，但是许劝看 过她们的照片，都对不上，气质和那天见到的人不一样。
　　看来公司里的人已经可以筛去，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许衡尧的合作伙伴。
　　生意往来的对象除非已经公开，不然许劝根本无从知晓，直接去问许衡尧的话，和把这件事摊开来讲有什么区别。
　　许劝只能去网上找找已经公布的合作伙伴，但对此他并不抱希望。
　　许劝回到家里的时候周瓷已经在着手准备晚饭了，还有两个小时许劝就要去上晚自习了。
　　许劝站在客厅，看到周瓷在厨房里忙活的身影，感到很心疼。许劝之前并没有意识到做饭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好像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妈妈做家务的身影，并对此感到理所当然，做饭的时候难免会有失误，手上旧伤刚好没准又添新伤。
　　“妈，要不咱们家里请个保姆吧，你也能少做点家务。”不管许衡尧究竟有没有出轨，许劝都希望周瓷能够多做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家庭不应该成为束缚周瓷的拖累。
　　“怎么好好地说这个了？”
　　“就是感觉每天家务好多，请个保姆的话你也可以不用做这些了，也有时间去发展发展你的爱好。”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打算，你先上去收拾一下书包吧啊。”
　　许劝想再劝几句，但看到周瓷一直不曾转过头来的背影，还是止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