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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秋宁市隶属南方城市群里的一员,所以尽管它名字里带了个秋字,依然跟其他南方成员一样,游离于拥有一年四季的大家庭之外,炎热燥郁的夏天和潮湿阴冷的冬天占据了它365天里90%的时长,从来不知道秋天是何种美丽绝妙的季节。
      最漫长的夏季一天当中最凉快的时段只有深夜时分,然而就算在深夜,大多数时候也是平静无风的,挥散不去的高温裹挟着白日里各类交通工具排出的废气,为本就凝滞得犹如一潭死水的空气又增添几成浑浊,连裸露在外的皮肤呼吸起来都热得有些发烫,所以秋宁市的大多数人只能靠空调续命。
      相比之下,远离市中心的郊外就要好上许多。
      凌晨一点的郊外四处荒寂无人,除了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几声受了惊吓的狗吠,已经没有其他声响。在远离沥青公路的黑暗中,静立着一间老式平房,门外左右两边各自悬着一盏老式灯笼,正固执地散发着幽幽红光。
      房子的外墙上布满了斑驳裂痕,年久失修的砖缝上爬出几簇顽强的青苔,在微弱的红光映照下有股挥之不去的阴森感,非常适合出演恐怖片中闹鬼的凶宅。
      远处的狗吠刚消停没多久,两道刺眼的远光灯在黑暗中招摇穿梭,一辆大红色轿车由远而近。
      车子径直驶进老平房的庭院,驾驶座的门开了很久都不见有人下车,十几分钟后才从后座走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半秃子——之所以说是半秃子,是因为说他是秃子吧,他头上所剩无几的发量还在很顽固地装作满头秀发的样子,可要说他不是秃子吧,他脑袋稍微动一动,头顶上那片光溜溜的空地就暴露无遗,根本无力掩盖节节败退的发际线。
      半秃子伸手捋了捋垂落在眉毛上的几根头发,头顶处的清凉丝毫不妨碍他摆出一副发量很充足的自信模样,他挠了挠下巴,往大门走去。
      门在他到达之前无声地打开了,这时候要是有个声音喊句“芝麻开门”,倒是十分应景。房子里边空荡荡的,连灯都没有,一道稀薄的月光从紧闭的窗户穿透而过,映出房内有个人影。
      半秃子进屋后里边渐渐亮起一排排蜡烛,因为没有风,烛火在空气中站得很稳,只一会儿工夫整个屋就被照得通亮。
      正中央处的人正是唐夏。
      他被捆在一张画满符文的椅子上,昏睡不醒,身旁站着那个撑伞的男人。
      男人手上依旧执着伞,与白日里笑意盈盈的模样不同,此时的他面色惨白僵硬无神,脸上有一层弥漫不散的阴霾之气,除了睁着眼与常人无异,怎么看都更像一具直立的尸体。
      他面无表情地朝半秃子颔了颔首,半秃子看了眼唐夏,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后伸手挥了挥,那个撑着伞的男人张着嘴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吐出一团白色烟雾,最后竟凭空消散不见。
      半秃子绕着唐夏走了一周,脚下走过的圈里渐渐显出一个不明图腾,他拉起唐夏的手腕端详了几秒钟,嗤笑一声:“好你个曲偃师,人还没回来,倒是连饬灵镯都给他戴上了。”
      他自言自语间,唐夏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乍一看身前站着个肥头大耳的半秃子对着他的手咧嘴笑着,直接抬脚就蹬了过去,半秃子被结结实实地踹了一脚,整个人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你是谁?”唐夏踹完人发现自己被捆在椅背上动弹不得,眼神滑到地上的图腾,再一看自己正好位于图腾正中央,一阵慌乱涌上心头——这阵势,怕不是要用自己来做法吧?
      “大哥,有话好好说......”这人他可以非常确定肯定以及一定是不认识的,否则这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发型他不会完全没有印象。
      “我们之前,认识吗?我,得罪过你?”左思右想死活想不起来自己跟这么号人有过交集,于是只能诚心发问当事人。
      半秃子爬起身,也不搭话,十分嫌弃地拍了拍衣服,头上的“秀发”因为那一摔全都撇在一边,头顶中央光秃秃毫无遮挡。
      只见他面色阴沉地整理好衣服,眼神紧紧地盯着唐夏,边走近边掏出一张符纸,口中低声默念着什么,右手打了个响指,指尖上登时冒出一团蓝色小火苗。
      唐夏想错开与他的眼神对视,大脑却无法传达这一指令,耳边只来得及听清“日中身故”四个字,符纸点燃的瞬间,他便陷入了地转天旋中。
      强烈的失重感过后有种烈火灼烧的痛楚自胸口传向全身,仿佛从高速运转的混凝土搅拌车中跌入了漫天火海,被看不见的烈火烧得无法呼吸。
      唐夏痛得抽搐不停,连人带椅摔倒在地,紧紧蜷缩成团也得不到任何缓和,更糟的是,随着地上的图腾泛起淡淡的光芒,他的心脏开始一抽一抽的疼,像有人拿着钝器在重重地击打着他的心脏。
      “咚,咚,咚”,一下接着一下,耳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巨大的击打声,他想开口向半秃子求饶,喉咙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忽然,窗外响起一声锐利刺耳的猫叫,如宁静的黑暗中落下一个响雷,屋内那个本就残破不堪的玻璃窗应声碎裂满地。与此同时,有个小巧的黑影自窗外窜了进来,跟在它后面的,是一阵凭空乍起的厉风,屋内一排排的烛火顿时左右摇晃不停,不一会儿便灭得只剩下零星的几簇火苗。
      半秃子见状皱起眉头,暗暗骂了句“真晦气!”
      那猫听了直翻白眼,朝他张牙舞爪地哈了口气。它走到唐夏身旁,两只前爪叭嗒叭嗒地将图腾的一角抹糊,张嘴叼着唐夏的衣角把他拖出阵型,扭过头去没好气地说:“快给他解开!”
      “知道了知道了!”半秃子不情不愿地挪过去给解绳子,一边解一边不服气地碎碎念着“差一点就得手了,我特么……”他的手刚一碰到绳子就听唐夏厉声惊叫起来,费了不小劲才把绳索都解开。
      “他该不会被折腾傻了吧?”那只猫瞪向半秃子,半秃子心虚地抿抿嘴,拒绝承担责任:“那也不能怪我,是他太弱了。”
      “你不弱,那不如你也被嗔恚之火烧一下试试?”
      “不了不了,我也很弱我先说了。”半秃子立马做出一副做作的娇弱模样,“说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肚子里那点坏水我还能不知道吗?你明知道他是曲偃师要的人,还知道他被那么多人盯着,肯定会想办法掺合进来捣乱,我可太了解你了。”
      “嗐,看你说的,这事既然没成,就别告诉他了吧?”半秃子蹲在那只猫旁边,嗲声爹气地说道,已经完全不在意头顶露出了光溜溜的一片,连垂落在脸上的那撮用来掩盖秃顶的头发都懒得整理了:“你看,我就是想拿去卖个高价嘛,赚了钱也有你的一份不是,现在既然不成,就不要徒增不和谐的事件了,我跟他和睦相处不是你一直想看到的嘛。”
      他见那只猫没搭理他,伸手去摇它的尾巴,满是横肉的脸硬生生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娇嗔的神情和嗲气的声音配上大腹便便的身形和滑稽的发型,辣眼得连走过路过的人看了都会产生一种掉进油缸的错觉,可当事猫却明显早就习以为常,对他矫揉造作的模样视而不见。
      “你要是真想着跟我和睦相处,就不会总这样处处跟我作对了。”
      当半秃子还在对着一只猫撒娇卖萌的时候,屋门外传进来一个温和轻柔的声音,话音刚落,声音的主人就推门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的,眉宇间尽是疲累,他轻轻拍了拍沾满灰尘的衣服,又拨弄了下头发,发上的灰尘立马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半秃子见状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手不停地挥舞着防止灰尘往他身上飘。
      “曲偃师,你这是去工地里搬砖了吗?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跟搬砖也没多大区别了。”曲偃师整理利索后扔给半秃子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这东西还你,没派上用场。”
      半秃子一听赶紧道:“哎,我可告诉你啊,货已出门概不退还费用啊,我东西给你了那钱就是我的,你用不上那是你自己的事。”
      “没让你退钱。”曲偃师无奈地摇了摇头,半秃子一听立马把东西捡起来就往裤兜里藏,生怕迟疑多一秒他就反悔把东西要回去。
      “这还差不多,退钱是不可能退的,你知道这件事就一切好说。”
      曲偃师走到唐夏旁,看他抖若筛糠的样子蹙起了眉:“苏青尧,你对他做什么了?”
      他伸出手放在唐夏的肩膀上,发现他全身炽热非常,还因为他的触碰登时厉声叫了起来。曲偃师眼色微沉,来不及后退,脖子被一双手狠狠掐住,两人同时摔倒在地。
      曲偃师见他神情狠戾得怪异,大约是被惊吓得失了心神,赶忙抬手阻止要上前帮忙的苏青尧,苏青尧面露不解,但也乐得看好戏,于是双手环胸一抱,站在原地做起了吃瓜群众。
      “唐夏,”曲偃师喉咙被唐夏死命扼住,艰难发声:“别怕,已经没事了。”说话同时,他将手掌轻轻覆上唐夏的双眼,掌心在触碰到眉宇那一刻发出了幽黄的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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