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戏》水沦溢

7、星象

　　宴氏柯这才发觉不是窗外有人，沈君仪居然在说梦话，说就说吧，他还动手动脚。
　　他挣脱开了沈君仪的拥抱，准备再次施法进入了沈君仪的梦中，但是他发现沈君仪的梦他竟然进不去。
　　聚灵珠像是一道屏障把宴氏柯的神识屏蔽在外，一番试探过后，宴氏柯还是没有能够进入沈君仪的梦中。

　　于是他放弃进入沈君仪的梦中，从窗户出去，经此一遭宴氏柯打算去拜访一下本地的妖主，每个地界都有各自的妖主，他们是妖族的各大爪牙，只分布在人间各处，并管理着当地的妖兽。
　　这是在螣蛇一族之下掌管的一方妖族领地，他还是很有话语权的，就像是皇子到地方官处视察一样。

　　他从窗户一跃而下，攀着栅栏翻到了房顶，然后在房顶上奔走，如鬼影游曳。

　　当地的妖主就在远处的倪江之中，是一只鲶鱼精，道行颇深，宴氏柯一走到江边，鲤鱼精便感知到了宴氏柯，这位二皇子殿下，他是认识的，于是连忙化形上岸拜见，“鄙人鲤城，见过二皇子殿下。”
　　他见眼前的妖王油光满面，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发问，“你可知在你地界上出了什么事？”

　　鲤城见宴氏柯一副口气，是来问罪的，当即受了一惊，连看都不敢看宴氏柯一眼，“本王不知……”
　　“哦？当着我的面也敢自称本王？”听到一只鲶鱼精在小河沟里称王称习惯了，敢在自己面前自称本王，宴氏柯眼神变得阴冷，像一只正在捕猎而蠢蠢欲动的巨蟒，给鲤城一种性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威胁，仿佛下一秒自己的脖颈就会断掉。

　　鲤城连忙匍匐在地，“不…不敢！属下不敢。”
　　宴氏柯见鲤城窝囊的样，冷哼一声，“你可知道临仙城北郊的余绾离？”
　　“属下知道……”听到余绾离的名字，他浑身不禁瑟缩颤抖。

　　“那你可知她盗取了妖皇赏宝宴的东西？”宴氏柯双手背后在夜月下冷冷的睥睨着他。
　　鲤城胆子都快被吓破了，声音都有些颤抖，“这属下是真的不知道啊！不知她偷的是什么东西？”

　　“瞧把你吓得，本王有那么吓人吗？丢的不过是个小物件罢了，父皇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东西，怒火中烧，我主动请缨来找，不想……那东西没了……”

　　“可是聚灵珠？”鲤城前几天就听说妖族圣物聚灵珠丢了，没想到丢来自己的地界上来了，“属下看管不严，愿奉上镇江之宝镇灵珠，与聚灵珠外表几乎一致……愿殿下能替在下多多美言几句，不然小的就没法子再混下去了……”他从袖口之中掏出镇灵珠，镇灵珠果真和聚灵珠几乎一模一样。
　　宴氏柯收下了镇灵珠，“看你自己运气吧，你记好了，世界上再也没有镇灵珠。”他没多说一句话，转身便走了。

　　听见这话，鲤城知道二皇子是答应了，毕竟很久以前他曾经在妖皇手底下的手底下的手底下的手底下……任命之时，曾见过宴氏柯，这位主的脾气都是有目共睹的，不答应的话，他大概率会直接无视你。

　　于是宴氏柯回到了临仙城之中，他唤来了廉栊，把镇灵珠交给了他，“你把聚灵珠带回去复命吧，我暂且不回去了。”
　　“这……属下眼拙，但是这似乎并不是聚灵珠。”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我比你更了解他，他怎么会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宝物起心，他只是面子上挂不住罢了，这和聚灵珠几乎一模一样的镇灵珠，当然瞒不过他的眼，但是他肯定不会说什么，你只管去，出了事我担着。”
　　“是，属下遵命。”

　　廉栊接过聚灵珠（其实是镇灵珠）便离开了，宴氏柯也从窗户乘着一弯月色再次回到了客栈里。

　　沈君仪在一开始晕倒之时，只有宴氏柯在场，其余人不是被困在幻境之中就是并没有注意沈君仪，宴氏柯虽然对妖族的宝物都非常的了解，但是这种情况他也闻所未闻。
　　在简单的检查过后，他认定沈君仪也进入了幻境，而这个幻境并不是余绾离设下的，而是聚灵珠所触发的。

　　宋云见到沈君仪的样子之后，连忙给他把了把脉，脉象无碍，只当是沈君仪灵力耗费太多，而陷入了沉睡。
　　但当宴氏柯再次细细回想的时候，他觉得其中有太多的蹊跷难以解释，但是由于他现在无法进入沈君仪的幻境之中，别无他法一探究竟，也只得作罢。

　　宴氏柯回来之后，自在地化作蛇身，盘在一旁休息，月光通过窗子照射进来，和谐而温柔，就这样，一整夜便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沈君仪醒了，但旁边早已没了宴氏柯的踪迹，他看着帷幔遮掩的房间，感到十分的陌生，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这里是哪儿啊…”他走向床边，看见窗外一派热热闹闹的长街兴隆场景，“临仙城……我怎么回来了？”

　　他走出房门，迎面便撞见了宋云，身后跟着藤柳，藤柳又变回了小孩子的模样，抓着宋云的衣袂，对陌生的环境很是谨慎，“师兄，我正好找你，听席柏鹤说昨天在你与余绾离大战之后，便陷入了沉睡，现在感觉如何，可有任何不适？”

　　“我感觉一切都好，”沈君仪不知道是否要把幻境中遇见的一切告诉宋云，也许那一切都是假的，是他想象出来的，也未可知呢？“其他人呢？”

　　“席柏鹤前辈在救出村民之后便已经离开了。”
　　“那么那条失忆的蛇妖呢？”

　　“他？他不是在你房中吗？”宋云向沈君仪身后看去，却发现并没有人影，“奇怪，他应该在你房中的，昨日藤柳拉着我的袖口不放，我看那只蛇妖一路上都挺安分守己的，才将昏睡中的你交由他来照顾。”

　　“可是……他人呢？一只失忆的蛇妖在人类的领地上，要是暴露了，与人发生冲突就麻烦了。”沈君仪担心道。

　　“兴许是嫌这里面太闷了，出去转转也有可能。”宋云安慰沈君仪。
　　“嗯，你说的也有理。”沈君仪若有所思，“这只小木妖，你打算如何处置？”

　　听到沈君仪的话，藤柳抓着宋云衣袖的手又紧了紧，“师兄，他并不想在继续待在那边的地盘了，我觉得他挺有慧根的，松隅长老正好缺个采药童，不如就将他带入雀观，将他交给百草阁阁主闻人松隅长老，让他帮忙照看百草，而且在哪里对他修行也有益。”闻人松隅是百草阁主位长老，他的把脉手艺就是闻人长老教的。

　　“也好。”沈君仪点了点头。
　　正当两人寒暄的时候，宴氏柯上来了。
　　沈君仪见宴氏柯走来便道，“你去哪里了？”
　　宴氏柯淡淡的开口道，“出去转了转。”

　　“我们现在也该离开了吧？”沈君仪说道，“你现在正处失忆，不妨就同我们一道回去雀观吧，那里是我的门派，你可以暂时以我的客人的身份住在我的院中客房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请示师尊，让你一直待到恢复记忆为止。”

　　宴氏柯点了点头，眼下似乎只有去雀观跟着沈君仪，才能搞清楚一切迷题的答案。
　　稍微整顿过后，沈君仪又一次当了些随身的物件，才付清了费用……

　　他这次当掉了剑穗，沈君仪喜欢带一些小巧物件，没想到这次竟有这么大的好处……
　　沈君仪也是挺无语的，下次一定要注意好钱袋啊，我快被摘干净了……
　　沈君仪内心深处咆哮。

　　出了临仙城，御剑只需要半日的行程就能到雀观。

　　天刚放亮，沈君仪一行人便出了城门，看见远处山巅的阵阵星云异象，一道光柱从天而降，只是闪了一瞬便熄灭了，沈君仪蹙了下眉，“观星失败了。”
　　“看来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的灵力已经回复，我们全速前进。”宋云催动风诀，这一次周身的风要大的多，“御剑太慢了，让我来！”

　　四人腾云而起，以全速向雀观前进，硬是将半日的行程压缩到了两个时辰之内。
　　宴氏柯一路在用神识窥探云层之后的星象，奈何他并未修习过观星之术，也是一头雾水。

　　但是眼前的景象让他脑中又开始出现新的构象。
　　这次是一个人影，从云端跌落，像是一颗流星，周身散发着天蓝色的光芒。
　　重要的是这次的构象居然有了五官容貌，那人跌落云端之时，扭头看向宴氏柯，嘴里说着话，但是他听不见是什么，泪水划下那人面庞，而这张脸竟是沈君仪的。

　　“沈君仪？”宴氏柯心中存下了疑惑，但是从沈君仪目前的行为来看，二者应该不是同一个人，但是脸却一模一样，前世今生吗？宴氏柯不相信，因为他认为已逝之人与前世的身份就没有半分关系了……

　　不久，众人回到了雀观，他们一路前往星阁打算助一臂之力，刚到便撞见了盛世清，盛世清满面愁容，心不在焉。
　　盛世清一眼便看见沈君仪和宋云，“你们回来了，临仙城的事件看来已经解决了。”他注意到身后的宴氏柯和藤柳却并没有询问来历，只是以一种尊者的神色冷冷的睥睨着他们。

　　沈君仪自觉地介绍，“这位是宴氏柯，他在这次事件中救我一次，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打算让他住在客房，直到他伤情痊愈。”

　　藤柳见宋云对盛世清毕恭毕敬，他连忙笑着说，“叔叔好，我叫藤柳，是只木妖，跟着宋云哥哥回来的。”他脸上的笑容天真无邪，盛式清对他挤出了一个笑淡淡道了声好，示意沈君仪和宋云跟自己来，但是没交代另外两人的安排，这是默认让沈君仪一手安排了。

　　“你们先在此处等着。”沈君仪开口对宴氏柯和藤柳说着向前走去。

　　宴氏柯看着面前的楼阁，不知道从何而来有一股危险的气息，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名堂，但是宴氏柯只能多外留些心，毕竟在这里搞小动作，容易被发现，到时候就麻烦了，可不是所有人都像沈君仪一样单纯到愚蠢的地步，那么好糊弄，他心里暗暗道。

　　阁内，盛世清领着两人向里面走去，“你们也看到不久前的星象异动了吧？”盛世清一改以往在沈君仪和宋云面前的强势和威严，竟露出几分疲态，“观星失败，各位长老耗费灵力巨大已经退下静养。”

　　他留沈君仪和宋云在屏风之外，自己走到了里头，隔着屏风，沈君仪看见另一道人影坐在那里，不用想也知道这位便是星阁主位乐正敬弈。
　　沈君仪入观多年，只见过此人寥寥几次，只知道这人鹤发童颜，生的一副好相貌，却是一副空洞感，好像世间万物都与他无关。

　　相传这位主位长老是雀观最独特的存在，那一切都是修习长生道的缘故，接受无感的命运，触觉、听觉、视觉、嗅觉以及味觉都变得极其的淡化，掌门更迭换代几十辈，他却稳稳当当坐了上千年星阁主位之座……但是似乎却也从来没有离开过门派，有不少人说，星阁主位只是门派养的一把好工具，在必要时以牺牲自己性命保下整个雀观——才是他的宿命。

　　“各位长老损伤极大，只能由我来提供灵力了，今夜……我将开启护山大阵。”
　　这是沈君仪第一次见护山大阵的启动，雀观上一次启动护山大阵还是在千年之前，而根据记载，上一次启动是为了应对朱雀七星之一陨落而带来的天雷。

　　可见，此次事件举足轻重，不能有一丝失误。
　　“你二人，暂时没有什么安排，尽快修炼，将来才能有更大的用武之地。”说着，他顺手给沈君仪塞了一本身法，秘籍唤作《无霜影》，“你所掌握的功法杀气有余，而灵活不足，此功法与你相性相符。”

　　给宋云的秘籍叫做《风旗卦》，“这是一部阵法秘籍，你施法速度够快，但灵力难以维持，此术法能够增强你的作战能力。”
　　二人收下功法，拱手谢过。
　　“你们先去修习吧，门外二人由你二人安排就好，我有点要事要与乐正长老谈谈。”
　　“弟子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