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戏》水沦溢

5、第5章

　　余绾离伸出纤长的红手指猛的掐住了廉栊的脖子，“妖力如此弱小，你不可能看得懂，到底是谁！？”她咆哮着，指间用力。
　　沈君仪灵力几近枯竭，见他被捉，只能硬着头皮去分散余绾离注意力。

　　宴氏柯在暗中施法，余绾离突然浑身僵直，指尖的力道褪去，廉栊趁机挣脱束缚，沈君仪一剑斩断余绾离的双手。
　　余绾离痛苦的咆哮，仿佛失去了理智。

　　沈君仪并不打算手下留情，抽出一张符纸贴在了她的眉间。
　　“雀观长老符，够你受得了！”
　　只见余绾离似是承受不住痛苦跌坐在地上，身体也不断的颤抖，缩小，最后变成个少女模样，倒在地上。
　　余绾离被击溃的同时，身后的桃树发出簌簌的声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不过一会儿，桃树便已接近洞顶。

　　宴氏柯站在那棵桃树前，轻轻一碰把桃树周身的保护阵法击破。
　　他趁众人正在与余绾离打斗的时候，用妖力窥探了桃树的体内，发现聚灵珠就在里面。

　　于是他用妖力催动聚灵珠，聚灵珠的用法只有螣蛇皇族知道，《情所难》中有关聚灵珠的用法都是假的。
　　余绾离身体止不住的流血，看到眼前的情景，又哭又笑，“偏偏是现在吗…”

　　桃树枝丫舒展，像人的四肢，动数发息，竟然真的变成了一个女子。
　　见此情形，余绾离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那句话：你好啊，小蜘蛛，我叫陶陌，是只桃树。
　　余绾离双眼猩红，“阿陌，阿陌……”余绾离痛苦的站起挣扎着向陶陌跑去，没有手掌的双臂展开，却扑了个空，重重的摔在地上。

　　“我怎么碰不到你？”余绾离不可置信的说，“他骗我！他骗我！”她捂住耳朵，疯狂摇头。
　　她哭着说着，“阿陌，你不在的时候，所有人都欺负我，我想你想到发疯，那些伤害我们的人都成为了养分，那是他们罪有应得。”余绾离疯狂的说着。

　　陶陌叹了口气，“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为什么偏要……”
　　陶陌伸出虚无般的双手，捧着余绾离的脸，身上的肌肤化作桃花，一片一片的剥落，“别再作恶了……”

　　余绾离眼睁睁看着陶陌的身体一点一点虚化，“什么狗屁功法，什么死而复生，全都是假的！！”

　　陶陌不断变得透明，最终消失。
　　“忘了我……”
　　“不…不……”余绾离在空中抓着余晖，却只能听见遗忘的空响。

　　她拖着残破的身躯向桃树爬去，等她爬到跟前，桃树已经是枯萎之态。
　　“我忘不了，忘不了恨，我更忘不了你！”余绾离缓缓吐出银丝，毫不犹豫地勒向自己的脖颈，“我来了……”
　　长安陌上无穷树，唯有杨柳绾别离。
　　“我好恨呐，但我马上就能见到你了…”她说完后，脸上含着笑，缓缓的阖上了双眼。

　　聚灵珠从树干中脱离，径直飞向沈君仪并进入了沈君仪的识海，“何物？”沈君仪摸了摸额头。

　　“聚灵珠怎会认主？”聚灵珠是灵魂契约，一旦认主，身死也不能取出。
　　“我额头上是什么东西？”沈君仪持霜终，雪白的剑身映照出额头上绽放着的图腾。

　　他用手指触碰图腾的一瞬间，石窟四周都弥漫上了异常的彩色，周围的环境变成了一片原野，一群小孩在嬉戏玩闹。

　　一群孩童围在一块，不时地发出嘻嘻哈哈的声音，沈君仪记得自己在妖窟之中，怎么突然来到这里了？他走向那一群孩童打算问这里是哪里，但眼前的一幕让沈君仪不免感到诧异。
　　带头的那个男孩子手中拿了个罐子，里面都是残缺不全的各种小昆虫，沈君仪想要伸手夺却发现自己根本就碰不到。

　　在几个小孩围着的正中央，是一块大石头，石头上窝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红蜘蛛，通体透亮的红，漂亮地简直过分。
　　然而他们却将蜘蛛的腿用木棍夹着，打算把它的腿夹断，蜘蛛奋力挣扎着，却根本无济于事。

　　“这只蜘蛛好漂亮，我想把她做成标本！”其中一个小孩笑着说，仿佛将要做的是什么光荣的好事。

　　沈君仪眼睁睁的看着，好在接下来没有发生预料的惨状。
　　不知他们是怎么了，突然间打开了了手中的罐子，放走各种的昆虫，那只小红蜘蛛也被放开了。

　　小红蜘蛛腿脚受了伤，根本走不快，正当她以为自己逃不了的时候，一朵桃花不偏不倚，正好包裹住娇小的身躯。
　　小红蜘蛛躲在桃花里，颤抖着身躯，直到那群小孩哭着叫着逃开，“有鬼啊！快跑！”

　　小红蜘蛛直到那几个小孩跑远了，才颤颤巍巍的探出了头，不远处挺拔而巨大的桃树的影子遮住了她，“谢……谢谢！”小红蜘蛛道过谢后，晃晃悠悠的走开了。

　　画面一转那只小红蜘蛛身上的伤都痊愈了，辛勤地在桃树上建了个家，成为了桃树的邻居，“你好，我叫余绾离，‘唯有杨柳绾别离'的绾离。”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邻居了哦！嘿嘿”小蜘蛛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以后我每天都会给你采集最新鲜的露珠！”

　　于是后来的每一天，都能看见这只小小的红蜘蛛，不结网，不捕食，整天都在林中采集露水给桃树浇水。
　　有一年夏天，四下里大旱，林中水源都干涸了，余绾离这时已经化形了，成了一个娇俏可爱的女孩子，眼瞅着桃树干枯的落叶，余绾离比自己喝不上水还着急，“你等着我，我去给你找水喝！”

　　余绾离来到了临近的村子里讨水，却没一家愿意给他，她便去远处的村子……终于，在几天后她找到了水，她拿着一壶水来到桃树跟前，不眨一眼就全倒在了桃树根部，自己却没喝一口，“你一定要快点化形啊，我一个人无聊死了……”说着她躺在了地上，她渴的要命却没说，看着余绾离嘴上干出的裂痕，桃树叶端凝聚出了露珠，滴在了余绾离的嘴上，“下雨了吗？”余绾离震惊的睁开眯着的眼睛，却发现桃树在给自己喂水，“你别这样，我不渴。”

　　谁知当天晚上这片林子就下起了大雨，余绾离在雨里站着，雨水落在她的脸上，她用嘴接着雨水。

　　画面又一次转换，一群人来到了这片林子，说要建造一个村子，“就叫做珉村吧。”一个道貌岸然的人说着，在四处看来看去，最终停留在了桃树前面，“嚯，这颗树够大啊，少说要有上百年了吧？”
　　一个跟着的老农告诉他，“是啊，张大师，这棵树得有一百年了，您看这地方……”

　　“我看就正好，这里最适合开井，桃树活了上百年，下面定有地下水，就把这颗桃树挖了吧，挖完了直接送我府上。”张大师看上了这百年桃木，便想据为己有。
　　众人也没反对，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活。余绾离见情况不好，化作人形上前去，“你们不能挖！”
　　“你这小女娃，你说不能挖就不能挖了？你种的啊？”
　　“她是我的！”

　　“嘿，得了吧，就你？你才几岁？你知道这棵树已经几年了吗？”
　　余绾离挠了挠头，“我一百二十四岁，这棵树的话……差不多二百岁！”余绾离实话实说，但对面却明显不信。
　　“你一百二十四岁？那我岂不是三百岁了？哈哈哈哈！”一群人都笑起来，显然认为余绾离在撒谎，不理会她，继续挖着树。
　　余绾离见他们不搭理自己，心里窝着一股气，“你……你们……”

　　带头那个人说，“我怎么了？你快点走吧，别妨碍我们。”
　　余绾离被他激怒了，不由分说地动用妖力，直接用蛛丝缠住了他，“这这这，这是什么妖法，有妖怪！快去喊人来！”
　　众人见这小女娃竟是妖精变得，想也没想撒腿就跑了，管都没管这个带头挖井的张大师。

　　“姑奶奶，我错了，您行行好，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带着他们离开。”
　　涉世未深的余绾离相信了他的鬼话，放了他离开。
　　可是这个人挖井在其次，他真心想要的是这棵百年桃木，用这个桃木做些物件去讨好一个当官的。

　　张大师不久后就找来一个散修来捉拿余绾离，将这桃树挖了，修口井。
　　“就是这里，有一只妖怪不让我们挖井。”张大师对着哪位散修说，“李大仙，那妖精活了一百二十多岁了，却还是个小女娃模样。”
　　“你知道什么？妖的寿命都奇长无比，百年对他们来说不过尔尔，行了，你们接着挖，他敢出来我就让她有来无回。”
　　于是众人又开始了挖树……

　　余绾离正在外出收集露水，刚回来就看见他们已经把树根都刨出来了。
　　“住手！你不是说会离开的嘛？你怎么不讲信用！”
　　余绾离话还没说完，那散修直接抽出用剑气将余绾离耳旁的发丝斩落，“歪了一点点，应该再往左边一点……”说着他的手指往左偏了一点，正对余绾离的脖颈。

　　余绾离体型瘦小，在林中窜来窜去，不时吐出蛛丝，但是蛛丝都被那散修斩断了。
　　“该结束了，没工夫陪你这小妖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李修士幻化剑阵，将余绾离伤的体无完肤。

　　那棵桃树却发出奇异柔和的光，将余绾离包裹在其中，不久那团光变成了一位少女，“我本是林中的一棵桃树，百年修行难得化形，你们为何偏要挖了我……？”
　　“我滴个乖乖，这桃树也成精了？这得多值钱！”张大师一时口快，转口有解释说，“不，我怎么会是为了钱呢，是不是？这棵树就当是我带你们挖井的报酬了……”

　　“原来不过是为了棵木头……那你可知这百余年的修为我得来如何艰辛？”
　　“姐姐，是你吗……你来看我了？”余绾离第一次见桃树妖化形，心里止不住的高兴，竟忘了疼痛。

　　“直到今天我才能告诉我的名字，我叫陶陌，其实每天我都能感知到你，只是无法化形而已，你先离开，这里交给我就好…”
　　“不要，姐姐我不走……”

　　李修士突然打断他们的对话，“想的倒挺好，就看你有没有能耐离开了。”话间，便再次唤起剑阵，数百道灵气幻化的剑在空中袭来。

　　陶陌挥手无数地下根须突出地面，化作坚韧的护盾挡下了无数剑诀，“就凭你也配到我面前来动土？”陶陌的眼神变换成绿色，“我原本要放尔等一马，你却不识抬举……”她再次施法，周围的树木全都像是有了指挥一样向李修士和张大师攻去，周围原本在挖的百姓又跑了。

　　张大师见情况不妙，“李大仙，您顶着，我去搬救兵……”撒腿就想跑，却被树根缠住了脚裸倒挂了起来，并缠住了嘴。
　　“来的不巧，居然遇见了树主……”李修士暗道不妙，偷偷用了一个传音符，“在下不过受人委托而来……”还没说完，就被陶陌用树根更紧的勒着他的脖子，“说，你在给谁传音？”

　　“哼，劝你放了我，我师父就在临仙城中，不过片刻便会赶来，你本体在此无法挪动，必死无疑，放了我的话……你留下，我饶这小蜘蛛一命。”李修士双手狼狈的抓紧树根避免被勒断气，脸上却又挂着不怀好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