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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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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无聊赖,我歪在凉亭的躺椅上看荷花想心事。
我发现颜如玉这角色委实不好当。这一个多星期以来,我恢复得十有八九,日益气色红润,身体矫健,于是兴致盎然地开始规划未来。然而整天歪在相府里,府里的大大小小上上下下都以为我要在府里作乱,个个如惊弓之鸟,万分不敢来招惹我。我为了定定他们的心,决定出去走一走,这一走却又走出问题来。记得那天我带着绿儿及随从路过街边的时候,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跪在地上,身前立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四个大字——“卖身葬父”。这种事情我最瞧不得,瞧见了必定要出手。于是我便唤了绿儿挥了五十两银子过去。那姑娘见有银子了,立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准备感恩,一抬头瞧见是我,感恩的表情还来不及收回去就见了鬼似的爬着往后退,一边退一边惊恐地喊:“不要不要,你行行好,放了我…”
彼时街道上本无太多人注意到我这里,被她这么一喊,人人皆回头来望这边,下一秒又变戏法似的慌忙逃走。大街上登时空无一人,只剩下卖身葬父女对着我一抽一咽地哭喊,萧索的很。
我便不敢再随便出门,只好继续在府内惶惶人心。
我最近在关于未来生活构想方面已经想得有些走火入魔。以前在大学里我学的是服装设计,整天就霉在寝室里研究这学业,研究完了就将设计图纸卖出去赚生活费。我这样一来二去的,竟然在大三就被国际知名企业看上,要我毕业后就去就职。可悲的是,我还没来得及享受我美好的白领生涯,就被一个酒后驾驶的司机给送到这儿来了。这里没有设计公司,没有服装设计师这职业,我的专长无处发挥,再说就算有,也不知道这朝代的审美观与我所学的差别大不大。可我在现世奋斗惯了,一时间要我适应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生活还真是不自在,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没这富贵命...
要不,要不我悄悄拿个一两件饰品出去,换了银子自己开个小公司,开拓开拓这古代的服装市场?!
嗯,这也是个可行的方案,我看光如玉房里的收藏,随便一两件都价值连城,资金方面是不成问题。
我正胡思乱想着,身后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于是回头望去,见一白衣公子一脚正跨进凉亭,也正好望向我来。
我登时愣住,心想这真是绝色啊绝色。那公子二十出头的样貌,面若冠玉,丰神俊朗,清秀而不娘,柔美而不妖,五官精致不可挑剔,尤其是那一双透亮的丹凤眼,在英气十足的剑眉的衬托下显得极其惑人。以我的审美标准,海拔满分,身材满分,面容满分,啧啧啧,可惜就是面部表情太过清汤寡水了点。
他看到我,顿了片刻,打招呼道:“原来是如玉。”
哟,还是认识的,得打起精神应对。
我依照电视剧中相应的场景,端端正正站好,回了句:“公子有礼了。”
那白衣公子瞧着我半晌,又平淡地说:“听闻如玉前些日子不慎落入湖中,得了风寒,最近都在府内养着,其实多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也是好的。”语毕转着一双清凉如玉的眼眸淡淡瞅着我。
我点着头,不过行动上虽礼貌,内心里却在腹诽。彼时我刚刚接受过如玉的一帮狐朋狗友的洗礼,已总结出一个道理——但凡是二十左右岁数,又是男性生物的,十有八九就是如玉以前闺外密友了。而凡是如玉密友的,十有八九又都是纨绔。譬如李员外的二公子李裕,四天前飞鸽传书邀我去得胜赌场玩老虎机,被我以残病之躯为由拒绝了;又譬如张侍郎的小公子张延显,一天前叫仆从送了帖子来请我去纸醉楼小聚,我以最近头脑尚不清明,怕扫了大家雅兴而推脱了。我私底下曾问过包包头那纸醉楼是什么酒楼,结果包包头嗔怪地瞥了我一眼,扭捏了半晌说:“小姐明知故问,那不是,不是小姐常去的花楼么。”
我大受打击。
因着这些个事件,我笃定这人模人样的白衣公子却也是个纨绔。
我打哈哈道:“多谢公子关心,我不过是小病一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身子总归还是虚弱,故没能多出去朋友那窜窜门。”又想,既然是能登门来颜府探望的,应该和如玉关系不错,于是只好又补充:“过些日子,如玉一定去公子府上玩儿。”
那白衣公子看着荷花,想了想,说:“不多久,是要来玩儿的。”
我在心里哀叹,这真是逃脱不了被同化成一个纨绔的命运。
白衣公子接着又说:“你以往从不喊我公子的。如今这样,是要与我划分界限么?”
我被这暧昧的语句雷到了。不喊公子那喊什么?哦,是了,既然关系要好,确实不能喊得如此生疏。可我又不知他的名字,要喊得亲密又不露馅,实在有点难度。
我只好说:“如玉昏了两天,醒来却觉得睡了有两年之久,和人的感觉也生疏了,哥哥莫要奇怪,如玉没有疏远之意,过些日子缓缓就好了。”
白衣公子这下不看荷花了,略微挑了眉看我:“总归你落水这事因我而起,而我能做的也都做了。如玉,有些事情勉强不来,你也莫要再折磨自己。”又饱含深意地说:“如今你虽头脑不清明,但身子也好得差不多,哥哥便放心了。”
我有些吃惊,自动忽略掉那声诡异无比的“哥哥”,脱口而出问道:“我落水怎的因你而起了?”正在这时,刚才被我差去拿糕点的绿儿回来了,见着亭里的我们,俯身行了个礼,道:“小小姐好,表…胤王爷好。”
我望着他,他也望着我,我顿时觉得天打雷劈。
这位被我腹诽了半天的男子,原来竟是姨娘口中的胤王爷,包包头未喊出的表少爷,我的…明恋对象,闻人乐胤。
闻人乐胤淡淡道:“如玉表妹落了回水,人也变得有趣多了,竟然像是不识得我一般。”说完便要转身离去。我心里大叫不妙,这人原本来的时候就可以唤我表妹,却一直不表明他的身份,难道从一开始就觉察到我与以前的颜如玉不大一样,于是套我话来了?若真是这样,这人的心思也实在缜密得可怕了。现在他若是就这样走了,到处和人说我不认得他的事,指不定我这又要出什么乱子。我于是赶紧上前扯住他衣袖一角,被他不动声色地拂开。我说:“乐胤表哥莫急着走,许久未见,在这凉亭叙叙旧不是挺不错么。”
他转回来微靠着亭柱,凉凉看着我,等待下文。
我又暗自抹了一把汗,说:“其实,我方才确实没有认出表哥来。”
绿儿疑惑的望着我。
“我不想娘又操心,于是没有将这事告诉于她,其实…其实,我落水,砸到了头。”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闻人乐胤点头:“唔。”旁边的绿儿已表情已由疑惑转为震惊。
“撞到了头,因此有些事情记不得了。表哥可曾听过有暂时性失忆这回事?”
闻人乐胤挑眉:“嗯?”
我只好一路演到地,作悲从中来状:“表哥有所不知,这暂时性失忆,会让人暂时忘掉一些人一些事,特别是自己印象最深刻的东西和最伤痛的记忆,最容易忘记。”我撩起眼眸悲切地望他:“我虽然现在不记得表哥,但这些天从娘和姨娘们的口中也得知,原来,我以前竟是痴恋着表哥你的,但表哥心中的人却不是我。我想,大概由于这个缘故,我内心里伤痛,潜意识里更不愿记起,于是得了一场重病,连着表哥也一起忘了。”
一旁的绿儿换脸似的作恍然大悟状。
闻人乐胤淡淡说了句:“如玉倒是剖析自己的内心剖析得甚为分明。”
我干干笑了两声:“说是剖析严重了点。只是,府上大夫能治我身体上的病,却治不到我心理去。这几天我内心惶惶,有时候想起一些片段,头又莫名地痛。今天听表哥一说,前后一联系,才恍然顿悟,知道是如此。”
“那表妹心理的病,自己医治得如何了呢?”
“虽不甚分明,但如玉现下认为,过去的便过去了,上苍要我忘却一些事情,必定有他的道理。我也不会再纠结着过去了,毕竟未来才是重要的。”我和闻人乐胤一来一往地打着哑谜。古人说话就是婉转纠结,什么心理的病医治得如何,不就是想知道我现在到底对他死没死心了么?我的乐胤大哥哟,我真是从头到尾没对你动过歪脑经啊,你可别再问了,再问我真的编不下去了…
闻人乐胤盯我看了半晌,看得我头顶冒汗,才终于慢悠悠地说:“如此,我便放心了。”
我见他应该是相信我了,于是立马趁热打铁:“这失忆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玉不想弄得大家为我担心,所以,还请表哥在我恢复记忆以前莫要说出去。”
闻人乐胤点了点头,终于抬脚离去。临走之前留下一句清清冷冷的话语:“如玉,以后我们也不必见了罢。”
成功打发表哥大人走,我长舒一口气。
只是,那时我也没想到,我随口胡编的一段话,竟在几年之后成了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