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意的夏天》小小丁香

3、第二卷 怀念

　　16岁的夏天，
　　我们举杯，
　　怀念另一个时空的你。

　　（一）
　　16岁夏天的故事是从15岁的冬天开始的。
　　云知意气的发抖，她尽力克制自己的心跳，而
　　手却以肉眼可见的频率抖动着。
　　一分钟前，沈洁再也忍不住老班对她的批评，把她妈妈口中的“榜样”云知意骂了，那时的云知
　　意经历了两年的磨练，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又好欺负的人了。
　　一顿回怼，虽然占了上风，但还是被沈洁的一句话气疯。
　　“云知意，你知不知道咱班同学多烦你。”
　　烦我？云知意发笑。
　　拜托，烦的是你吧。
　　想想，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顾泽值完日，推开门便看见眼睛发红的云知意。
　　“怎么了？”他问。
　　云知意没有回答，他从后桌的桌子上抽了几张纸递到了云知意手中。
　　“别哭了。”
　　上课铃响了，云知意刚擦干泪水，化学老师就
　　走了进来。
　　“实验室制二氧化碳的化学方程式，云知意你来说一下。”
　　全班齐刷刷的看向云知意，云知意很流利的回
　　答完了，全班都松了一口气。化学是云知意最喜欢的学科，她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班长，化学笔记借我看一下。”后桌陆佳怡在她耳边轻轻说。
　　“哦，好。”云知意递给她。
　　一会递过来的化学笔记上贴上了便利贴，上面写满了安慰她的话，
　　她回头看了看笑着的陆佳怡和顾泽，也欣慰的
　　笑了。
　　笑着笑着就哭了。

　　（二）
　　老班为了提高成绩，破格批准中午的午休期间
　　可以问问题。一声令下后，班上那几个“刺头”马上拎起了板凳，向班里的尖子生那里奔去。
　　顾泽拎起板凳就放在了云知意的桌边，作为班里的“老大”，其他人自然就退到别的地方去了。
　　顾泽在初二时候没少欺负云知意，说实话，云知意每次和他说话时都怕他急眼。不过顾泽上了初
　　三后改变了很多。
　　“哪儿不会啊？”
　　“不问题，谈心。”
　　要知道，午休时间是很宝贵的，云知意有点儿
　　不情愿，但她还是很耐心的问道，
　　“怎么了？”
　　“我喜欢一个高二的女孩，但我不想和万薇分手。我们在一起已经一年多了，怎么办？”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在社交平台上聊过几回。”
　　“你现在和万薇怎么样了？”
　　“班长，说实话，有点腻了。我俩老吵架。”他顿了顿，“我想考a中去找她。”
　　“可是等到我们考上高中的时候，她已经高三
　　了，一旦离开我们这里，她会变心的。”
　　“这个我也想过，但我现在想听一回我内心的声
　　音，无论如何我想考高中。班长，你说我考的上吗？”
　　顾泽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云知意看着他的眼
　　睛，一字一顿的说，
　　“你一定可以。”

　　（三）
　　a中是市重点高中，每年高考有很多人考入重点大学。顾泽喜欢的女孩叫韩惠，长得很漂亮，只可惜是巧兴分到那里，不好好学习。
　　以顾泽的现状，想考入a中只有一条路—体育特长生。顾泽的篮球打的特别好，可以甩同龄人几条街。但就算有体育加分，也要够分数线才可以进。
　　而这个分数对于顾泽来说，很难。
　　顾泽自然明白这一点。他和万薇分了手，开始
　　发奋努力学习。白天上课认真听讲，仔细问云知意问题，课余时间在篮球场上练习三分球。
　　老班自然看到他的努力，为他开小灶。
　　但后来云知意才知道，顾泽妈妈每月给老班近千元，才换来每天中午的几道题。
　　他妈妈也很高兴看到开窍的儿子，总是做好吃
　　的给他带到学校。顾泽每次都会和云知意分享。
　　云知意超爱阿姨做的油焖大虾。
　　冬天的阳光总是射到桌子上，班级还没有窗
　　帘。云知意皱了皱眉。
　　“怎么了？”一旁解题的顾泽问。
　　“好晒，也没个窗帘。”她话音未落，顾泽抬着板凳就到有阳光的地方坐着了。
　　“没事，我帮你挡。”
　　那一瞬，云知意红了眼。和沈洁弄僵后，班里
　　的人际关系乱了。身边的好友大多走了，而顾泽却还坚持站在她这边。
　　这跟几道数学题相比，简直无价。
　　“我现在就想好好学习，到了a中与韩惠见面。”
　　“有目标就好，压力别太大。”
　　“班长，你有梦想吗？”
　　“有啊，做医生。”
　　“真好，那你一定好好学习，将来救死扶伤。”
　　“你呢？”
　　“当兵。”
　　“那我将来争取做军医，部队见。”
　　在那时的云知意看来，做医生是她想实现的最
　　终目标，她喜欢医生。
　　因为他们可以救死扶伤，可以在危急时刻挽教生命。
　　他们，真的很神圣。云知意无数次梦见自己穿
　　着白大褂走在急诊室。
　　如果真是那样，她会非常荣幸。

　　（四）
　　新冠疫情初袭，居家网课备考。
　　老班发来消息，“知意，写一篇征文，写完后传给顾泽。”
　　那时的顾泽已成为了半个班长，管理大大小小的事物。
　　云知意把征文传给顾泽。不一会儿一条消息就
　　传来了。
　　“加油，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中考。”
　　云知意笑了，低头写着她的笔记。

　　再次开学，离中考就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云知意利用网课期间重塑了身材，养长了头发，换了穿衣风格，开学后又变成了一个大美女。顾泽的球技见长，听问他每天花好长时间打球。
　　他变瘦了也变的成熟了。
　　其实后来云知意才知道，他和韩惠在那个网课
　　期间分了手，他又回去找了万薇，这一通来，
　　他又变得不爱学习了。
　　他喜欢逃课，英语老师从来没在课上见过他。
　　不过都快毕业了，也没有人管。
　　刚上了一节英语课，就因为新换的英语老师用
　　脏话骂学生，顾泽就和他吵起来了。
　　“有你这么当老师的吗？”
　　“我教育学生你管得着吗？”
　　云知意忙跑到顾泽身边，表面上她是会压火的
　　人，实则她轻轻拍了拍顾泽的后背。轻声说道，“你做的没错。”
　　后来英语老师收到了教务处的批评，顾泽笑呵
　　呵的跟云知意说，“班长，主任夸我做的对嘞。”
　　云知意笑了。
　　顾泽中午还喜欢往云知意那儿跑，有时找她谈
　　心，有时找她问问题。有时他就趴在云知意的桌子上打游戏。
　　云知意慢慢的习惯了他的作风。以前惧怕他，
　　后来有他在身边她心里有底也特别有安全感。
　　“教你两道题，别玩儿游戏了。”
　　“好吧。”顾泽不情愿的放下手机，接过云知意的卷子。
　　“这不三模题吗？我都做过了。”
　　“做基础，找方法。”
　　顾泽在卷子上写了几个字，就借口跑开了。
　　“不爱学习的家伙。”云知意摇了摇头。

　　（五）

　　难熬的六月，各种烦心事起上心头。
　　午饭是带鱼，云知意不爱吃鱼，因为不会挑刺。她会把大块大块带刺的部分都扔掉，只吃一小点。顾泽来收饭盒，看着云知意的饭盒。
　　“真浪费。”
　　云知意朝他吐舌头。

　　临近毕业，班里的同学录乱飞，顾泽拿着一堆
　　同学录挠了挠头。用了一节数学课，写完其中的一部分，下课还了回去。
　　“班长，这周上完我就不来了。”
　　“那你干什么去？”
　　“去托管那里学习，我妈找好了。”
　　“也行，我给你的知识图记的看。”
　　“还有。”顾泽顿了顿，“楚子昂是渣男，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云知意看向他，点了点头。

　　于是在某天早晨，第一节上课铃打响的同时。顾泽背着书包，伴随着上课铃的音乐，走出了班级门。在走出门那一刻，他回头看了看同学们，眼中闪过一丝惆怅，轻声说，
　　“同学们，毕业见。”
　　云知意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就要落下来。
　　“这是怎么了？”她边抚去泪水，边自言自语。

　　老班和沈洁又因为成绩的问题吵的不可开交。
　　“沈洁，你要是考不上高中就什么都不是！”
　　“我考不考管你什么事！”
　　哭声，骂声一片一片，云知意看着阴沉的天边，轰鸣的雷声已迈着脚步来了。
　　这必将是一场大暴雨。
　　她们的争吵引来了同学们的目光，也迎来了其
　　他班的老师，他们纷纷劝着老班，也劝着沈洁。
　　沈洁委屈的哭了，备战中考这一年她和老班的
　　争吵不下十次，每次都弄得班里鸡飞狗跳。要很多人齐上阵才能拦住。
　　顾泽每次都冲在前。
　　云知意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顾泽的座位。
　　“轰——”巨大的雷声劈天而来，把云知意吓了一跳。
　　那天的雨下的特别大，是云知意见过最大的一
　　场雨，雷声也特别大。
　　就像是老天在为谁而哭泣。
　　雨过天晴，正好赶上妈妈接她放学，她边说边
　　笑的和妈妈走在回家的上。天边夕阳映红了半边天，像红红的脸颊，真好看。

　　（六）
　　中考前最后一个周日，云知意在桌边写着东西。手机里，语文老师还在用软件给他们开小灶。姐姐送来的全家桶云知意还没有开封。
　　“叮叮”，手机中传来一条消息，是死党叶一畅。
　　“在吗？”真的是让人琢磨不透的问候。
　　“在。”云知意以为她要向她借答案，已经开始提前准备了。
　　“顾泽死了。”
　　“车祸。”
　　叶一畅连着发了两条消息。
　　云知意的脑子嗡的一声，那一刻她像是消失在
　　了她的世界里。
　　就像是这是别人的世界，不是她的。
　　她哭了，哭的撕心裂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望着蓝色的天空。
　　他只有17岁。
　　他还有好多梦想没有完成。
　　他还没有好好和我们说再见。

　　那夜云知意几乎未眠，她静静的坐在床上，听
　　着蝉鸣，闭上双眼。云知意特别怕鬼，但从那一夜开始，她再也不怕了。
　　后来，听别人说，顾泽的死与医生的失职有很大的关系。云知意的心很痛，她曾赋予医生美好，善良，纯洁的梦想，到头来确是让她痛彻心扉的回忆。
　　“我这辈子不会再做医生了。”

　　快中考了，老师也怕同学们因为感情耽误学习，学生也明白老师的用意，他们都把悲伤化成了动力，把泪水化成了滴在试卷上的汗水。
　　“知意，去取一下通知。”老班叫她。
　　她跑到主任办公室，主任示意报一下人数。
　　“32人。”
　　她很坚定，没有一丝犹豫。
　　加上顾泽正好是32人。
　　顾泽的课桌还是那么干净，桌上放满了试卷，
　　有的老师会默默的收走他桌上的试卷。有的老师不收走，不管老师收不收，云知意一定会在他的课桌上轻轻放上一张试卷。
　　就像他还在这间教室里与同学们并肩作战。
　　云知意轻轻地把通知书放在他的桌子上。用力
　　抚平。他的桌肚里，还躺着一本历史书。

　　又下雨了。爸爸在厨房准备晚饭，妈妈在沙发
　　上坐着休息。
　　云知意关上屋门，平静地坐在床上。窗外乌云
　　密布，狂风呼啸，树木的枝叶在雨中来回摆动，轰鸣的雷声在耳边久久不能消散。瓢泼大雨从空中倾落，洗刷着世间的污泥。
　　云知意坐在床上，像是与自然融为一体。她喃喃道，
　　“你离开的第三天，又下雨了。”

　　（七）

　　毕业季，该离开的总是要离开的。
　　空荡荡的教室桌子上昨日还刻过书上的字迹。干净的黑板，上一秒还布满粉笔字。墙上的钟
　　表，同一时刻还在上演着过往。
　　“班长，该拍毕业照了。”同学叫她。
　　同学们都站在了一起，老师们也排好了队伍，摄影师也已经准备好。
　　“等一下！”人群中有人喊，摄影师不解的看向他们。
　　“还有人没到！”有人喊。
　　陆佳怡抱着球从楼上跑下来，气喘吁吁，手中
　　的球因为长时间没有抚摸而落上了灰尘。
　　那是顾泽的球。
　　一瞬，所有人都红了眼。
　　你为班级做了那么多，我们又怎么会忘记你呢？
　　云知意最后一次返回班级取书包，昨日还朗朗
　　书声的教室，如今空无人。她看着这间充满回忆的教室，眼前浮现了许许多多的故事。
　　“再见了。”

　　中考日，云知意拿着考袋，站在学校的操场上，在临进考场的那一刻，她回头看向天边。
　　一只蝴蝶从空中飞过，在她身边停下，她看着它，笑了。轻声说了一句，“放心，我可以的。”
　　考场上，她像是被神灵附体一样。精神充沛，
　　对所有的题目都了如指掌。连她自己都感叹，从没这么快答完题。
　　最后一科是英语，很简单。写完最后一个字，她脑中浮现了各科老师在教室讲台上的样子，也想起了三年初中时光的点点滴滴。
　　她合上笔盖，铃声响起。
　　她走出考场，迎着夏风，走向夕阳边的小路。

　　（后记）

　　云知意中考那年的排名是全市33，她也进入
　　了a中的实验班。
　　在陌生的班级中，周围的同学都是来自各地的
　　精英，云知意略显孤独。在分科那天，她拿起笔，毅然决然选择了文科。
　　她还记得在她初中毕业前夕，老师千叮咛万嘱
　　附她，要选择理科。但她还是选择了另一条路，走着一个人的青春，赌着两个人的梦想。
　　家人纷纷投来不屑的目光。
　　朋友轻视，不休地诉说着不解。
　　直到她穿上警服的那一刻，她站在镜子前看着
　　自己，看着看着就哭了。
　　“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保护人民的安全。”

　　离开母校十多年后，她作为优秀毕业生被请回初中做演讲，她那时已经是全省的王牌女刑警，是人民生命安全的有力后盾，但她那时还只有28岁。
　　现任校长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慈祥的笑着，夸奖她年少有为。她谦虚的说，这都是学校的功劳。走廊上她走过她曾走过的楼梯口，她抚过她曾抚过的门把手。她的老师们早已退休，在学校的名师榜上立着。
　　课间依旧吵闹，像是她曾经经历的无数个课
　　间。
　　幼稚的初中生，看着穿警服的她都吓得不敢
　　动。她示意他们继续，然后浅浅的笑了。

　　忽然一个熟悉的背影从她身边闪过径直向左手
　　边走去。
　　云知意眼中闪过不可思议。
　　这个背影怎么那么熟悉
　　“等一下。”她向那个背影喊了一声。
　　那个背影转身，一张熟悉的再也不过的脸庞出
　　现在她的眼前，她慢慢走上前。眼中盈满泪水。
　　“你是找我吗？”男孩有些不知所措，手中紧紧攥着试卷。
　　云知意抹了抹眼泪，看见了他的学生卡。
　　“顾若，七年级。”她喃喃道，“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啊，而且你们是一个姓氏。”
　　男孩不好意思的笑了，“那真是太巧了。警察姐姐，你别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
　　那句话云知意曾经听到过的。
　　后来她在男孩班主任那里了解到了男孩的情况。他成绩优异，乐于助人，体育成绩也特别
　　好。
　　他是顾泽的弟弟，亲弟弟。
　　在顾泽走后一年来到这个世界。

　　“嘿，小伙子。”她在班级门口叫住他。
　　顾若放下笔，从班里走出来，云知意把她随身携带的平安符放在他手心。
　　“送给你，这个超级灵验的哦。”
　　顾若看着她，虽有不解，但还是收下了。云知
　　意摆了摆手走开。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云知意回过头。
　　十多年前，她与顾泽第一次见面时，顾泽也是
　　这样，站在班级门口轻声问了一句，
　　“嘿，你叫什么名字？”
　　她笑了，眼泪顺到了嘴角。
　　“我叫云知意。”

　　16岁的夏天，伴着不甘，你走了。
　　从此天地间再无踪迹。
　　但时间飞逝，我们终将会老去，无奈看着脸上
　　爬满皱纹。
　　但你不会，你永远十七岁。
　　——小小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