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录 上部 莲生九华》西蜀雪

74、第七十章 小岛（下）

　　一望无际的木锦江空旷而宁静，然后这只是暂时的和平，波浪下滚动的水流可以冲走一切。司马铁刀他也受到了不小的震撼，吴铭衣让他不要轻易下论断，但盛沐环却让木华做出这种水淹宏州的举动，虽然有可能扰乱宏州人的士气，但实为不得人心的下策，她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一个宏州值得她不顾身后无数骂名？
　　“两位怎么会在雀灵岛上？难道遇到了水盗？”渔夫见两人面色突然沉重，又一身狼狈，衣服也半干，就猜测起来。
　　盛天晴陷入无法可解的困惑中，全然没有听到渔夫的话，司马铁刀反问道：“这个时候仍有水盗？”两军之势箭在弦上，难道这些亡命之徒丝毫不畏惧，却想趁火打劫。
　　“可不是嘛！以前商船往来频繁，他们便时不时要打劫，洪水一来，他们就一窝蜂上了岸，照旧干些欺民抢劫的勾当！”渔夫越说越激动，握着拳头愤愤道来：“要不然我怎么会在这种危险的天气里出来捕鱼？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你说这些水盗都上了岸？”盛天晴冷不防听到这句话，联想到在灵渠遇到的那些抢米的猖狂大汉，不禁也提起了兴趣。
　　渔夫点头道：“是啊，这些水盗很可恶的，说不定还与官府里的人有勾结，要不然怎么能够这样大摇大摆地上岸？就是这个雀灵岛，也曾是他们的一个窝点！”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左右看看，小心翼翼地警告：“两位还是快些离开吧，免得遇上守岛的水盗。”言罢就摇着头转身去解渔船的绳索。
　　“铁刀，你说，会不会有人利用这些水盗制造混乱？”盛天晴若有所思地说，经过渔夫这一提醒，她突然发现，在灵渠遇到的一连串危险很可能与水盗有关，而且一定有什么人在背后操纵，既不暴露真身，又能达到目的，欲置她于死地。
　　司马铁刀顿时明白过来，问道：“莲花儿，你是不是遇到过他们？”
　　盛天晴皱眉，心情沉重地喃喃道：“没有十成把握，韩姐姐猜测盘踞在灵渠的有三股势力，也许宏州王正是其中之一？”
　　渔夫已经摚起竹竿，远远地向他们喊着：“你们快过来，至少要离开这里啊！”
　　淳朴直接的担忧，比起所谓的高贵却诡谲的争斗，盛天晴忽然觉得，无论是盛沐环还是盛金麟其实都是无奈又艰难的，也许有一天，繁华褪尽，权势化为云烟，她们也会渴望能过上安宁的桃源生活，而她呢？身为公主，她难道注定要与她们一样，时刻处在警惕又危机四伏的环境中？或是衣食无忧，无所事事？
　　“不要多想了，先回大营，再做计较。”手掌被温暖的大手握住，盛天晴抬起头来，迷惑的眼瞳中映出司马铁刀高大的影子，胸膛中升起一股喜悦，冲散了所有的顾忌，她想，她可以与他一直这样，握着手走下去，有他在身边，她什么也不怕了，她拥有了无尽面对未来的勇气，这不仅仅是依赖，而是不可分割的羁绊，他们不能没有彼此。
　　他们登上了小船，渔夫见到他们亲密的举动，笑开了：“原来是对小夫妻！”
　　盛天晴脸一红，立即把手抽了出来，尴尬地转头佯装看着江水，司马铁刀无声地翘起嘴角，渔夫把他的心愿说了出来，他的确这样打算过，正如他说的，他一切都想好了，只是突来的变化将他的希望击得破碎，他不是一个铁打的人，他慢慢地找回决心与自信，只盼有一天他终能站到莲花公主的面前，让她能够毫不迟疑地将终身托付，而他也有能力履行他的承诺，除非死亡降临，他不会放开她。
　　一听他们要到幻云泽，渔夫边撑船边胡疑道：“那里可驻扎了从乐丁出动的好几万大军呢，你们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做什么？”
　　“实不相瞒，我正是王军中的兵士，这位大哥若帮了我们这个忙，以后一定重谢！”盛天晴一听，有些着急，想到渔夫可能因为害怕不敢靠近，司马铁刀却朗声如实相告，毫不避讳。
　　渔夫一怔，随即同情地看了盛天晴一眼，叹气道：“兵慌马乱的，也难为小娘子了。”他虽然对名为征讨的王军没什么好感，但人心肉长的，他暗自以为盛天晴是冒险来看望夫君，却遇上了那场离奇的变天暴雨，两人才双双落水的……
　　盛天晴一见渔夫的表情便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更加窘迫，却又不能反驳，因为实在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说服渔夫，渔夫显然已经因为同情决定好人做到底了。
　　“渡口早就被冲垮了，我就送你们到幻云泽西测的芦苇滩吧，大概走不了多久就可以到营帐了。”渔夫举目朝对岸望去，突然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司马铁刀上前问道。
　　渔夫指着前方忐忑不安地说道：“战……战船！”他可不想与军队扯上关系，他的小命还要留着。
　　与此同时，司马铁刀也看到了在清晨的雾气中影影绰绰的几个船影正在迎面驶来，体型不大，但船桅上迎风而扬的军旗依旧显露了它们的身份。雾气微薄，这个距离已足够人辨明旗帜上的图案，藏蓝色的朱雀纹正是陶国王军的徽志。
　　“是哪方的？”盛天晴也腾地站起来，紧张地问，如果在这时候碰上宏州水军，她与司马铁刀就在劫难逃了。
　　“不用怕。”司马铁刀沉着地拍拍渔夫的肩膀，安慰道。“你只管将船划上前，我能担保你的安全。”他的语气自信而坚定，渔夫不自觉地便放下心来，拍着胸膛说：“没事就好，我也不必再冒险了！”
　　司马铁刀转头，对惊魂未定的盛天晴说道：“莲花儿，是他们来接我们了。”盛天晴闻言望向船外，只见那几艘船正以离弦箭般的速度靠近，船体上布满□□，船首均装有状似长刺的利器，居中的船上立着一个银甲将官，而另一个青色身影让盛天晴终于如释重负。
　　两船相靠，木梯投下，司马铁刀扶着盛天晴爬上船，慕容岫霞迎上前来，端看一番行礼道：“公主安然无恙，臣也能放心复命了。”她又抬首看了司马铁刀一眼，却不再言语，目光中却有着责备与不屑。
　　“如果不是司马铁刀相救，我早就被卷入旋涡中了。”盛天晴看在眼中，忍不住便要替司马铁刀说话，在她看来，这一切并非他的过错。
　　司马铁刀似乎并不在意，却转向一直默然在旁的韩昭，问道：“韩护卫，我觉得你有必要解释一下那把剑是何来历。”突变的暴雨天气，失控的人马，操纵人心的大剑，在那一刻，司马铁刀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仿佛那把大剑中隐藏着一个邪恶的魂灵，能够左右人心。
　　韩昭轻轻颌首，做出了回应，盛天晴在马车中并未见到当时的情景，互相残杀的人们完全失去了控制，韩昭事后自责不已，她的失误造成了“赤魈”的苏醒，沾染了血腥，她自己也受了内伤，不能让更多的人受到它的影响，如果可以，她也想阻止这场战争。
　　“韩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样差？是不是受了伤？”盛天晴虽然也奇怪司马铁刀怎么突然对一把剑感兴趣，但她很快注意到韩昭面无血色，苍白而虚弱。
　　韩昭摇头，答道：“我并无大碍，失责在先，请公主见谅。”
　　盛天晴脑中闪过几个片断，正色问道：“查到是什么人了吗？”
　　慕容岫霞冷哼一声：“她护主不利，大将军自会惩戒，当日之事处处透现怪异，竟无人能忆起细节，公主，我觉得你应该对身边的人好好查验一番。”
　　盛天晴闻言转头看向这个咄咄逼人的女将军，表情平静地说道：“既然是我的护卫，我自会处理，不必惊动大将军。”她从司马铁刀严肃的神态中察觉到事出蹊跷，但她绝不会怀疑韩昭，忆起韩昭提到过她背负命运，不能与阮乐师相伴一生，盛天晴只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缘由。
　　船正在驶向幻云泽中的湖泊，渡口已毁，慕容岫霞便组织兵士修建了一条可供通行的简易水道，她出身水军世家，对此十分精通，这也是海云天任命她为先锋的原因。
　　“是非曲直，臣不敢在公主面前断言，公主可与大将军商量。”恭敬的话语却不能掩饰慕容岫霞的傲气，她只服从于海云天，即使知道了盛天晴的真实身份，她也不会奉迎。
　　“那样最好不过。”盛天晴毫不失弱地回应，语气也不善，同样是能干的女子，比起岳子菁，她觉得慕容岫霞失了应有的气度，对一名护卫多加怀疑，却不去查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