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录 上部 莲生九华》西蜀雪

12、第十一章 刀舞

　　“喂，该你轮班了！”感觉肩膀被猛力地打了一拳，正在擦刀的司马铁刀沉默地回头，只见同为皇宫六等侍卫的北池航抱着手臂正挑眉看着自己。
　　司马铁刀心想，又来了。今天他已经替人代为巡查好几轮了，个个都有事，个个都脱不了身。其实这样的事情他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他进入皇宫成为侍卫起，这些同僚们就变着法地挤兑他，哪怕他在较场连胜多场，并且在半月一次的武艺检验中位列前茅——所有这些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只不过是个区区守备的侄子，皇宫的侍卫大多是世家子弟，哪一个没有背景，就算现在与他同级，日后指不定哪天就飞黄腾达，承蒙家族荫蒙了。
　　想到这里，司马铁刀无谓地笑笑，叔父所说的雄心大志，他不是没想过，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只需要随心而活，做好本职才是正道。
　　“你倒是应一声哪！”北池航不耐烦地催促道。
　　“北池兄有何指教？”司马铁刀低头继续擦刀，不冷不淡地语调令北池航恼火起来，说话声也大起来：“我的话你没听见吗？该你轮班了！”
　　司马铁刀抬首一笑：“多谢提醒，你不是有重要的事么？还不快去！”
　　北池航一愣，转念想这小子是在嘲笑他？平时神采奕奕、精力旺盛，就算被打压，也一付笑嘻嘻的样子，还爱讲些幽默笑话，武艺也高超得令人咋舌，侍卫们对他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真正为难他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当然，北池航就是其中一个。
　　正要发火，远处传来阵阵鼓乐声，将北池航的怒气灭了大半，他差点把正事给忘记了。
　　“你等着，回头找你算帐！”北池航气哼哼地转身跑开。
　　司马铁刀瞧着他的背影直摇头，不就是一个小公主的受封成人礼么，值得紧张兴奋成这样么？一大早，好些侍卫都到朝云宫所在的正天殿去看热闹了，北池航忍了小半天，终于忍不下去了。心浮气躁，这些世家子弟根本不能委以重任，要是让他们上战场，陶国的天下很快就会没落，司马铁刀得出结论。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修眉凤目的面孔，那姿容举止想必也是位富贵子弟，为什么吴铭衣就可以做到悲天悯人？同是乐丁人士，为什么就差了这么多？司马铁刀感叹着站起身来，提起那柄长刀，爱惜地摸摸刃身，抬头环顾四周，此处位于祈书殿前，平时就少有宫人出没，现下更显得空旷无边，青灰色的地面显现出大理石栏的阴影，令司马铁刀产生了一股舞刀其间的冲动。
　　思及此，身已动，长刀卷着健壮的身躯旋转而至半空，下一瞬，伸臂挥刀，风声呼啸，一个矫捷轻灵的修长黑影便在石栏间穿梭频动，刀身铮亮，寒光凌冽，反射出青年专注沉定的目光，司马家的独传在他的身上得到完美的体现，一百二十招刀式，招招到位，逼敌后退，却不赶尽杀绝。
　　“司马公子？”一个带着疑惑的嗓音打断了沉浸在连贯招式中的思绪，司马铁刀警觉地收式回刀，翻身站定，冷然看向这个闯入他的领域的僧人。
　　身着洁白僧衣的僧人缓缓沿着殿栏行来，光洁的额头显示着他的智慧，灼灼有神的明目一如往昔，俊美的五官即便在这样的粗衣陋服下也令人不能忽视。
　　“吴公子？”司马铁刀看清来人，也是一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果然是你！”吴铭衣微笑着走近，说道：“只见你身形便能认出。”
　　上下打量吴铭衣一番，司马铁刀爽朗一笑：“你终于得偿所愿了，我应该叫你大师。”
　　“能在这皇宫中见到司马公子才是一件奇事。”吴铭衣眉间略有忧色，司马铁刀没有错过，便问道：“你为何会在宫中，不是应该出家于般若寺么？”
　　“不错，贫僧的身份依旧是般若寺僧人。”吴铭衣淡淡答道：“有人请贫僧为女帝祈福，故才入得此地。暂居这祈书殿内的佛堂。”
　　司马铁刀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吴铭衣不便说出缘由，其实是那日他将真身佛骨送至护国寺后，便被尤尚宫派去的人请到宫中佛堂，表面上为女帝祈福，他却不清楚尤尚宫的用意，既然已经答应莲花儿，他便不能食言。未能料想可以遇见司马铁刀，因莲花儿的身份，他自然无法告以真相。
　　入宫多日，吴铭衣并未见到莲花儿一面，尤尚宫派人转告让他安心等候。
　　远处暂停的鼓声又响起，仿佛远方的春雷，吴铭衣转头看向那个方向，说道：“女帝的公主失而复得可谓一段佳话。”
　　“也许吧。”司马铁刀听他说起，本无甚兴趣，但也顺着话题胡诌道：“这位小公主称得上一朝成龙成凤了！从此富贵无比，人生得幸啊！”
　　“是富是贵说不定，皇家本来就是个不安定的地方。”吴铭衣双手合十，低垂着眼睫说道，若按他的本心，他是不愿意让莲花儿落入此地的，可是他知道的太晚，洪鸣的嘱托中并未说明她是一位公主。一入宫门深似海，那个初遇时天真活泼、笑语娇俏的少女将会离他越来越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