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态》洛可云深

1、仓鼠

　　博冠中学一间卫生隔间里，一个女生把一个男生踢了进去，只听“咣当”一声，那男生便狼狈不堪的坐在了地下，靠着墙捂着肚子，小喘着粗气，用眼正瞪着她。
　　他想试着站起来，却捂着肚子又坐了下去。
　　而那女生穿着整整齐齐的校服短袖，披着长发，站在隔间外，双手插兜，嘴里嚼着口香糖，看牲畜一样的看着那男生。她走近，弯腰抓着那男生的头发。
　　那男生身子抖了抖，眼睛收了回来。
　　“瞪什么瞪？有本事打我啊？”她把脸伸了过去。
　　那男生的拳头在暗处握成了一团，却迟迟不敢抬手。

　　“怂逼。”女生松开了手。
　　“苏墨言，你……等着。”那男生恶狠狠的盯着她，用虚弱的语气说。
　　苏墨言站起来，又补了两脚：“我他妈等着！你倒是来啊？”
　　那两脚下去之后那男生又死紧捂住自己的肚子，小声哭了起来，瘦瘦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怜。
　　女生转身到洗手池洗了洗手，用力搓刚才摸了那个男生头发的手：“恶心……”
　　这打人的事传到了家长和老师的耳朵里，苏墨言被“请”到了医院。
　　她坐在一间病房的外面的椅子上，听着屋里一阵阵哭声，是个女人，哭的很大声，仿佛是故意让自己听见的：“儿啊！儿！我的儿子！！我要你们付出代价！”还时不时抽涕着，“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我的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死了，医生都进去提醒好几遍了。
　　苏墨言悠闲的翘着二郎腿，悠闲的玩着手机里的小游戏，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
　　“儿、儿、儿，她儿就是天了。”她小声说。

　　过一会从病房里出来一个女人，她抹着淡妆，戴着显眼的珍珠项链，其他首饰也是珍珠，她穿着短袖和运动裤，这身打扮把她的身材全都衬了出来。她向苏墨言走过去，坐在她的身旁，拍了拍她的肩：“别玩了，你看你把人家踹的。”
　　苏墨言把腿放了下去：“妈，是他活该，你不知道……”
　　“行了，那你也不能这样啊，”她妈说，“你看，这下学校又不要你了，让你叔叔雇个人打他一顿不就好了吗？何必亲手收拾他呢？”
　　这件事是一件特别严肃的事情，病房里那个男生骚扰过一个女孩。她也和她妈说过，她妈也同意帮助那个女孩，不过还没有商量清楚，今天事发突然，那个女孩退学了她才贸然行动的，也确实没有考虑后果。

　　“那女孩找到了吗？”她妈问，“要不要报警？”
　　苏墨言摇了摇头：“我去过她家了，她搬走了。”
　　她妈叹了口气：“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变态，她妈也不讲理。”她妈翻了翻手机，放到苏墨言眼前，“你觉得哪个学校好？明天就准备入学，你想住校还是走读？”
　　手机里是几张照片，其中有一张是一个女生，穿着“明德中学”的校服，双手拿着第一名的奖状，奖状上工工整整写着一个名字“安慕灵”。那人特别眼熟，苏墨言记得在前几天在网吧看见一个和她一样的脸，她印象特别深刻。在网吧打游戏的，是个第一？
　　是一个招生海报，还是一年前的，那人在上面跟个傻比似的，刘海都快刮飞了。
　　“想上哪个？”

　　“就明德吧。”
　　明德和博冠离的并不远，就只隔了一条街，两家学校都差不多，只不过博冠的伙食不好，去年有一个学生在菜里吃出了一条蟑螂，就因为这事苏墨言就没在学校食堂吃过饭。
　　下午去学校收拾东西的时候，全班都投来了鄙夷的眼神，所有人都不敢跟她说话。就连老师都没搭理她，估计老师心里正乐呢，一下子走了这么个祸害。

　　……

　　次日，明德中学门口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一大群人把学校旁边一个小摊围住了：“真的不能再少啦，十五一只很值的啦。”
　　“啧，这么小个家伙，你卖我十五块？一口价，五块，卖不卖？”穿校服短袖和长裤子的马尾辫女孩蹲在一个戴墨镜的老人旁边，一只手掂着仓鼠的一条腿，一只手伸了一个五。
　　她旁边的站着的男生踢了踢他：“不会吧，二十的东西你给砍成了五块？”
　　女生没搭理他，继续和老板讨价还价：“你看你这么大一会半只都没卖成，你……”

　　学校里冲出来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他穿着格子衬衫，拿着一根棍子：“干什么呢！干什么！”一出来就往小摊那边喊。
　　陈天龙，明德中学的教导主任，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教训人，天天板着一张吓人的脸，学校摊位的摊主都得定时走，生怕撞见他。
　　“靠靠靠，天龙来了。”小摊周围边上的人都作鸟兽散，就还剩女生和那老人在原位。
　　那老人也着急忙慌的收拾地下的仓鼠，眼看那天龙快要过来了，女生拉住了老人的胳膊：“行不行！就五块。”

　　老人甩了几下，就是甩不掉她，干脆也不甩了，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只仓鼠，塞到了女生手里，咳了咳，用恳求的语气说：“孩子行行好，给让条活路吧。”
　　女生松开他，准备给钱，可那老人却夹着板凳头也不回的跑了。
　　“安慕灵！你在这干嘛？到学校怎么不进班？”天龙见那老人跑了，便追问那女生。
　　安慕灵偷偷将仓鼠放到自己书包里面，站起来，笑着回答：“陈主任，刚才有一个老人摔倒了，我扶扶他。”她边说边向老人逃跑的地方指了指。
　　陈天龙显然是不信，他用棍子敲了敲安慕灵旁边的地：“不知道你跟谁学的，女孩子家家的，跟破小子似的，说你什么好。”
　　旁边路过的学生同情了她一秒就赶快进学校了，但唯独乔羽青走过跟陈天龙打了个招呼：“天龙早安~”
　　乔羽青是安慕灵的好哥们，平时逃课上网他都带着安慕灵，导致两人天天做检讨。乔羽青这几天打了四个耳洞，天龙逮着他就骂。
　　安慕灵心说救星来了。

　　陈天龙看到他，又把棍子敲向他：“乔羽青！”指了指自己的手表，“都七点半了，还早？你看看你是什么样？不男不女的……”
　　乔羽青一点都没听进去，心里默念听不见。
　　安慕灵趁现在赶紧开溜，到了教学楼才开书包看了看仓鼠。
　　哇~好可爱，是一只纯白色的小仓鼠，毛绒绒的，握在手里好小一只。安慕灵早就想买了，蹲了摊主好几天才蹲到的，今天居然一分钱没花。
　　走进了班她发现老师还没来，照平常她现在进班老师肯定会唠叨几句。
　　班里还是热闹的很。
　　回到座位她才知道班里的人都在讨论什么，前桌的林白兴奋的扭过头：“安慕灵你知道吗，咱们班要来人了！”
　　旁边的萧琳晚拉了拉安慕灵，也抢着跟她说：“听说她在原来学校把人踹住院了，所以校长把她开除了，是不是校园暴力。”
　　安慕灵此时有点迷，不知道他俩叭叭叭的在那说啥，只听到了一个关键词——校园暴力。
　　“怎么办啊！”楚思文在跟后面的人抱怨，周围的人都在安慰她，隔了三排安慕灵也听到了。
　　全班就楚思文一个人单独坐，估计新的同学会坐她旁边。
　　“说来思文也真的是惨。”萧琳晚看着楚思文说。
　　安慕灵也不管他们说什么，把仓鼠拿了出来，放他们面前炫耀。
　　“考！你居然真买了，”林白突然眼前一亮。
　　“一分钱没花！”
　　“艹，你牛，好可爱呀。”萧琳晚伸手想摸安慕灵都不给碰，“小气。”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挺年轻的，是他们老师宋青阳。安慕灵把仓鼠又放回了书包里。他后面还跟了个朝气蓬勃的女生，应该就是那个新同学。
　　那女生散着头发，看起来很阳光，衣服也是蓝色短袖，白色裤子包裹着她细长的腿，样子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也跟“校园暴力”挨不上边。
　　宋青阳让新同学做了个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苏墨言。”苏墨言微笑起来嘴角还有一点小酒窝，安慕灵觉得她有那么一点可爱，如果没有他们所说的“校园暴力”的话。
　　“那就先坐第一排那个空位吧。”宋青阳指了指楚思文旁边的那个空位，瞟见了她的眼眶红红的，“思文你怎么了？”
　　楚思文摇了摇头。
　　苏墨言准备下来的时候，安慕灵莫名其妙和她对视了一眼。
　　晃晃一节，又下课了。
　　安慕灵准备看看她的仓鼠，扒几遍书包都找不到，她干脆把书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还是没有，最后在书包底下找到一个大洞——仓鼠跑了！

　　她怎么没想到，它可是仓鼠啊。别人捡到它会把它怎么样？上交给老师吗？啊~
　　她在里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会不会跑到外面去了？会不会已经被别人找到了？
　　上课了，她急躁的心才平静下来，她相信一切自有天意，估计那只仓鼠本来就不该属于她。
　　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下课安慕灵让萧琳晚和林白一块跟她找，正当安慕灵要出去的时候楚思文拉住了她，楚思文脸色特别不好，眼也有点红，像是哭过没一会。她挽着安慕灵的胳膊，躺在她的肩膀上：“灵灵，她好可怕。”
　　“啊？”
　　“苏墨言。”楚思文拉着她回到了安慕灵的座位，安慕灵也随着她的脚步回到了位置上。这个时候苏墨言正好不在。
　　“她……怎么着你了？”安慕灵问。
　　“她……”楚思文勉强的擦了擦脸上少有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