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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守静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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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这样的。
同包间里面的人喝了几杯后王姐就以顾明月明天还有拍摄,安排公司其他艺人补场子,带着她提前离开。
谁知,方一走出房间,就在走廊里碰巧遇到了自家公司的新老板沈厉安,于是王姐就叫住了人家,拉着顾明月上前打招呼。
沈厉安才接手公司没多久,顾明月跟人家只见过一两次,并不熟,她自动忽略了沈厉安,眼神肆意地打量着他旁边的男人,嘴角勾起一丝莫名其妙的笑意。
王姐看不下去了,提醒她,“快跟沈总打个招呼。”
顾明月听话的问好,“沈总好。”担心他不记得自己,贴心的告诉他,“我是顾明月。”
又似乎是故意告诉某个人。
她歪头看向男人,勾唇说道,“好久不见啊,李恕。”
满打满算十年,确实够久的。
顾明月装乖很有一手,加上她得天独厚的清纯长相,外人看了都惊呼她就是天使。
天使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沈厉安眉尖微扬,眼神玩味地在顾明月和李恕身上来回打转,随即薄唇弯起,“你们认识?”
王姐也想知道答案。
两人点头,回答却是一南一北。
李恕说:“老同学。”
顾明月说:“老情人。”
沈厉安笑容肆意,指了指里包厢面,问顾明月,“吃了没,一起?”
“一起”这两个字包含的信息量很大。
在外面始终不安全,王姐只想把顾明月赶紧带回酒店,拒绝道,“不了沈总,明天还要拍戏。”
动作干净利落,在沈厉安和站在阴影里的那男人的注释下,把顾明月拖着上了停在前面的黑色大众,就怕她再说出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
车子发动,顾明月状似无骨,毫无形象地瘫在后座。
车窗打开了一个缝隙,微风轻轻吹动她的头发,外边的路灯透过玻璃打在她的左侧的脸上,另一半在阴影里,若明若暗。
顾明月心里不得劲!
她今天穿了一条香奈儿的裙子,爱马仕的鞋,妆容非常完美,出门遇上前任她必胜无疑。
反观李恕,穿了一件非常普通的,一百块钱四五件的那种黑色体桖,头上戴个黑色鸭舌帽,扔大街上都没人注意的穿搭,凭着那张脸硬生生的上了几个档次,竟然跟光彩照人的前任打了平手。
关键是人家还牛逼哄哄的说她只是他的老同学。
不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吗,她非不让他如愿。
王姐坐在副驾驶,司机是她弟弟,属于自己人,她没避着,回头看着顾明月,“沈总那个朋友真是你老情人?啥时候的事?”
王姐当她经纪人七八年了,顾明月出道以来所有情况她都了解。
当年顾明月跟公司签约的时候也说了没男朋友,所以,这老情人究竟何时冒出来的。
顾明月没精打采,懒洋洋的吐出两个字字,“高中”。
王姐愣住,她知道顾明月是高考状元,以为状元都是玩命学习,没时间谈恋爱。
这人不仅一脚踏进了娱乐圈,还搞早恋!天理何在!
“谁追的谁?”
瞧着沈总那个朋友也不是个能主动勾搭小姑娘谈恋爱的人,多是自家这个白切黑的妖精干的,勾引纯情少年堕入情网。
顾明月懒懒抬头:“我追的他,你那什么眼神。”
王姐:“据相关统计和分析,跟初恋修成正果的几率不到1%。”
司机王杰是个老实本分的人,顾明月跟他也挺熟的,平常大家有啥瓜都会让他一起吃。
今天吃瓜吃到正主头上了,他抑制不住体内的八卦之魂,看向后视镜即使摊成一团也依旧美丽动人的顾明月,“怎么分手的,你甩的他吗,还是他出轨了?”
顾明月左手撑在车窗上,似在回忆往昔峥嵘岁月,久久才回了句,“我转学就分手了。”
其实,谁也没提,就默认了那段青涩感情的结束。
*
会所包厢里,李恕跟沈厉安对立而坐,即使是坐着,李恕身姿依旧挺拔,沈厉安就随意多了。
李恕习惯安静,认真地听完沈厉安说他这三年发生的事。
三年前在边疆,沈厉安选择退役,他参加了维和。
回来后,沈厉安第一时间就约了他相聚,为他接风洗尘。
“钱你都按时帮我打到那张卡上了吗。”出国前李恕把自己的工资卡交给沈厉安,让他每半年准时转钱过去。
“放心吧,一秒不差,都转过去了。”沈厉安拍胸脯保证。
“话说,你那钱是给谁转的?”
李恕语气平淡,“家里人。”
他们认识几年了,李恕从没在沈厉安面前提过家人等字眼,也从来没有人来队里看过他,更从来没接过一通家里的电话。
这是他第一次让沈厉安帮忙,因为要出国实在没办法了。
转账的时候,沈厉安发现了李恕的工资卡里几乎没有余钱了,李恕把所有的钱都转出去了。
沈厉安猜测他身上有故事,且可能是一个正常人都无法承担的事。
避过他家里的事,好奇李恕跟顾明月的关系,“你跟顾明月真有过一段?”
李恕摇头,沉默半晌后说道,“没有,她不喜欢我。”
尘封的记忆就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而记忆里的每一句话都是清晰的,尖锐的,轻轻动一下,麻木的心脏也会血流不止。
“对,我跟李恕在一起就是为了气你。”女孩说这句话时的场景历历在目,李恕却不敢轻易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
看吧,顾明月没有喜欢过李恕。
一丝一毫都没有。
沈厉安瞧出点端倪,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那是她没有眼光,以后哥们给你介绍一个比她顾明月更漂亮更有气质的女人当你老婆。”
李恕拿开他的手,“不用了,我这辈子没打算结婚。”
沈厉安急了,“别呀,林子那么大,你还有兄弟我呢,别在一根树上吊死。”
李恕懒得理他的叽里咕噜,吃完饭后,拒绝了他开车相送,独自坐了地铁回部队。
领导给他们放一个月的假,思家心切,几乎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回去见家人朋友了。
之所以是几乎,是因为这里面不包括李恕。他没家人也没有朋友要见,就一直待在部队的宿舍。
政委见他今天总算出去了,没想到才这个点他又回来了,担忧这小伙子的身体状况,拦住他,“李恕!”
“政委!”李恕行了个礼。
“行了,行了。”王忠国摆手,“我有个侄女看上你了,想跟你见一面,你明天去看看?。”
为了这些大小伙子的终身大事,王忠国都把家族群,同学群,变成了推销自己下属的相亲群了。
其他人这方面的意愿都挺强烈的。
就李恕。
对自己的人生大事那是一点都不着急啊。
李恕淡淡开口,“政委,我不想去。”
王政委头发都要薅秃了,十分不解,看向李恕的某个部位,“你身体有问题?”
李恕不疾不徐,“没有”
“身体没问题,咋二十八了还不想找对象,难道你想打一辈子光棍吗。”
”你不用害羞,身体要有啥毛病你就说出来,部队会给你治好的。”
李恕:“我身体没问题。“
政委:“你有暗恋的小姑娘?人家不喜欢你?”
李恕打断他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自嘲一笑,“我一没房,二没车,三没钱,就不祸害小姑娘了。”
政委皱眉,“你的工资呢。”
“没了?”
李恕沉默。
“怎么花的?”
“打给你舅舅家了?”
李恕还是不回话。
王政委叹息,语气耿涩,“怎么不给自己留点,将来怎么娶媳妇成家啊。”
见过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王忠国就没见过比李恕还苦命的,这么好的小伙子怎么就…
年纪大了,看李恕跟看自己孩子一样,忍不住想替他委屈。
“政委以后还是别给我介绍了。”话毕,李恕走向宿舍。
路灯下的背影挺拔如松,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却无端让人看了觉得心疼。
李恕的宿舍在二楼,面积窄小却很整洁,摆了一张床和一个衣柜,没有电视,床头柜装满了书。
房间里没有独立的浴室,洗澡要到走廊尽头的公共浴室。
李恕这个人很无聊,不抽烟不喝酒,不玩电子游戏,闲暇之余他通过看一本又一本厚厚的书籍来消磨时间。
战友们都说过,他没有人味。
对生活没有激情,对未来有没有希望,就如同人间没有值得他眷恋的事物,随时都可能抽身离开。
二十八岁,正值年华最盛时,有人还没长大笑靥如花,有人背着沉重的盒子踽踽独行。
操场上还有士兵在训练,慷慨激昂的声音在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窗外的树叶随风拂动,传来唦唦的响声。
今晚的月色正好,深蓝色的天空中,星星宛如钻石,倾洒万点银灰,月亮皎洁好似一块玉,一块传承上千晶莹剔透的美玉,镶嵌漫无边际的夜空。
李恕翻出床头柜最底下的一个褪色的黑色笔记本,在新的一页纸上记上了一个日期,随即又放了回去,然后拿了最上面的《道德经》继续接着看。
老子说,“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