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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有家 无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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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刘宪本人重病不起,定好的葬礼仍是如期举行。
素缟素幔,白练飞悬。
刘家今日来了很多人,他的这个侄儿的亲朋故旧,代理家主之位的刘鉴殷并认不全。
望一眼灵前的烟雾缭绕,刘鉴殷禁不住扼腕长叹。他这个侄儿,年纪轻轻,假以时日必能接下大哥的位置,再保刘家一代无虞。如今,却也只化做过眼烟云。现如今刘家又能靠谁来撑?那个心性不正的混账吗?!
刘鉴殷所认不出的人物里。
包伯言在灵前府下身,青年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叹上口气,不置一词的离开。
“伯言。”一人从身后唤住了他。
包伯言回转过身无不惊愕:“老大!”
“怎么?我还活着吓到你了。”
包伯言立时摇头:“怎会!”
包伯言有些语无伦次,万千思绪只是汇作一叹。
“老大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蔡祯只付诸无可奈何的一叹息:“谁能想到小宇这小子,会死在我的前面。”
包伯言抿唇只道世事无常。
“伯言,你见到世源了吗?”
包伯言失神:“北府那边出了事,成怀略说他重伤。”
“他死了?”
包伯言和韩世源隔着血海深仇。韩综的寿宴,他并没有去,此间细节,包伯言亦不得而知:“应该没有。”
蔡祯沉默半响,仍是叹息:“那他会来的。”
说话间,刘府上下幕然乱了起来。
大门的方向,又是一阵喧闹不已的骚动。
“刘晨辉!!”
“少将军!”
“晨辉?!”
“混账东西!你还敢回来!!”
“给我拿下这个畜生!!”
正门入口处的青年缓缓抬眸。
眼前的刘府大门前撤红挂白,素幔高悬。
家里今日似是来了很多的人,熙来攘往,人头攒动。
一片的素白中,家门前的青年恍然失神。
终了,他跨过了那道门槛,回到了他的家。
怒气翻腾着迎上来的小叔称不上友善。
“刘晨辉你还敢回来!!”
“家门不幸,我刘家竟出了这么一个背祖忘亲的畜生!!”
刘鉴殷一人当先,悍然拦下入府之人。
眼前的青年一派沉静:“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你跑什么?!成军师还能冤枉你不成!!”
刘鉴殷抽刀而出,却是被人拦下。
包伯言抽身上前:“晨辉是国老的儿子,铭宇的弟弟,你不由分说喊打喊杀,这不合适吧?”
“弑亲谋权,背德忘祖!这种畜生不杀,又待如何?!”
“小叔,你说是我的责任,我无话可说。但你说是我害兄长,我不会认。”
“少在这里装模作样!!”刘鉴殷破口而骂:“小宇给谁害的,你不清楚吗?!”
刘鉴殷断然一挥手,一窝蜂涌上来的侍从拔刀相向,图穷匕见。
“刘鉴殷。”眼前的青年目光生寒,刘晨辉直呼着叔伯的名讳:“我哥他不喜欢血,你再在我兄长的灵前闹,我刘晨辉也可以做第二个蔡晓。”
刘鉴殷下意识咽下口口水,强忍着没让自己后退半步,他高声驳斥。
“假惺惺装给谁看?!”
“兵符是你拿着的,异族是你引的!!”
“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西府的这把交椅?!”
刘鉴殷被打断了,大批的兵甲潮水般涌入刘府,堂下宾客族人无不骇然。
率兵而入的杜晓扬声戏谑:“是谁处心积虑想要这把交椅,刘大人自己清楚。”
“一派胡言!!”刘鉴殷破口而骂。
“刘晨辉你想做什么?!你这混账想要欺祖灭宗吗?!”刘家的代理家主梗着脖子:“有人有刀了不起吗?!公道自在人心!!”
望一眼涌入府中的森森兵甲,刘晨辉已然明白杜晓欲为之事,可他不想应。
“出去,这是我刘家家事。”
“少将军!”杜晓大急:“他刘鉴殷这般诬陷于您,您也要认吗?”
“那也是我刘家家事。”
杜晓还欲争辩,却见身侧的袁文已然依言照做:“将成,带弟兄们退出去。”
袁文挥退身后士兵,义军的将领幕然冲着刘鉴殷抱拳一礼。
“涵州留后,义武军袁文,前来吊丧。”
刘鉴殷闻言一滞,符国安的人,不好当众开罪。
刘鉴殷皮笑肉不笑的扯出一个笑来:“袁将军请。”
马上就有人照样学样。
“归捷军中军督镇彭兴,前来吊丧。”
“归捷军中军司马杜晓,前来吊丧。”
“归捷军左护军罗州,前来吊丧。”
“归捷军行营指挥使赵勇,前来吊丧。”
“归捷军前锋营唐昊,前来吊丧。”
“…………”
挟兵吊丧,刘鉴殷气的几乎要笑出来。
可人家给了这个台阶他不接,吊丧变回兵变,更是得不偿失。
刘鉴殷让开身子:“诸位将军如此有心,那便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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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退下了兵,可军中这么多将领到场,刘鉴殷也没了方才的锐气。
寥寥数语解决了府内兵变的侄子不去理他,刘晨辉视他如无物的同他错身而过。
灵前守着的人是府上的管家刘诩。
“三少爷,您回来了啊……”
欣喜抑或矛盾的心绪纷杂交错,刘诩讷然失神。
“诩叔,父亲呢?”
“老爷病了……”
“那凭什么封棺?”
“三少爷……”
“诩叔我在问你。”
眼前气势凌厉的青年,像是带着浑身的刺。
“我不在,谁是近亲,凭什么封棺。”
“够了!为难一个下人做什么!”刘鉴殷终是按耐不住,破口骂起:“大哥病了,老子还等你个畜生不成!”
刘晨辉朝着灵柩伸了手,却又怯生生缩了回去。
青年望望眼前的棺木,有望望身侧的袁文:“帮我。”
刘鉴殷只瞬间就明白了这混账要做什么:“小畜生!你敢!”
“少将军……这不合规矩。”袁文神色凝重,现下刘晨辉身上嫌疑未清,挟兵吊丧已然授人以柄,再做出这般逾矩之事……
“我也好,父亲也好,兄长都没见到,他一个人,就一个人——”
“晨辉——够了——”
袁文咬牙,打断青年。
前路未卜也好,举世皆非也罢,他不想看对方这副模样。
袁文于灵前恭敬一礼,毅然上前。
管他什么后果,他一力来担!
前来与吊的宾客之中,悄声议论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怎么能这样——啧——混账啊。”
“刘国老居然样出这么个畜生。”
“小声点,外面还有兵呢。”
满堂惊呼谩骂声中,袁文去封开棺。
刘晨辉全不在意。
咫尺之隔,他的兄长躺在那里,安静极了。
刘晨辉只一动不动的静静地望着。
最后一次见,刘铭宇身上全是血,下着雨都冲不掉。
他现在闭上眼都是对方血淋淋的样子
他快疯了。
他想看对方干净的样子。
时间仿佛又过了许久。
终了,捂上眼的青年惨然一笑。
刘晨辉喃喃开口。
“……是真的啊。”
一瞬间,袁文竟从眼前青年眼中,看到了沉沉暮气。
满堂的嘲议下,刘鉴殷终是忍无可忍,混账东西欺人太甚!
“王八蛋!给我来人!!”
“今日,我刘鉴殷,就要正祖宗家法!!”
凛然不惧的穿过堂下的西府众将,刘鉴殷直来到刘晨辉面前。
“刘晨辉,这里是刘家,容不得你放肆!要么你就一刀杀了我刘鉴殷,要么你就给我守刘家的规矩!!”
像是倦的极了,神色暗淡的青年自顾自的在灵前跪下。
“刘鉴殷,我说过了,你说我害兄长,我不会认。”
“我没能护好兄长,你说是我的责任,我任你杀。”
“好——”刘鉴殷怒极反笑:“按你说的算!!诸位看到了,冥顽不灵,按我刘氏家法,杖两百,打死无算!”
“晨辉!!”
“家事你别管。”
袁文愕然,青年望着他,眼中仍是令他心惊的倦怠颓然。
“晨辉哥!!”叶将成已然按剑在手:“我看谁敢!!”
空气之中,火药之味渐浓,刘家的族人一时与西府的将领们,竟至剑拔弩张。
可刘晨辉并不领情:“说了是我刘家家事,哪个再多管闲事,哪个就滚出西军。”
面面相觑的将领们已有犹疑,杜晓心中的不安愈盛,这么下去,没人能救刘晨辉。
“哥——!”堂下一众的围观来客当中,同样有人大急:“帮帮晨辉啊!”
身侧,他的兄长不以为意。
“景云,你说人死后真的会有灵吗?”
“刘晨辉都快叫人杀了,也没见这家伙把蜡烛灭一下。”
“你最好祈祷是没有!”韩景云气急败坏:“不然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见他!!”
包伯言挡下蔡祯,抽身欲上,却是有人先他一步。
“都停下!”混迹于人群当中的青年现出身形,韩景云扬声断喝:“不是晨辉做的,谁都不许动他!”
北府事态千钧一发,他冒着这么大风险站出来,刘晨辉不说感谢,连句像样的话都没有。
“你来做什么?”
当真白眼狼,韩景云一把薅起这白眼狼的衣领:“铭宇哥尸骨未寒,你先不想活了?!你让个混账在你哥的葬礼上宰了你?!刘晨辉你出息啊!!”
顺利把人给骂懵。
“你什么人!!”刘鉴殷抢身上前,不依不饶:“来人!!”
“急什么——”
闻声抬眸的刘鉴殷身型一滞,这人,他总算认识了:“韩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