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珍珠》秋航

4、零花钱

　　这次天儿是被沈乔聊死的，半年不在总部，公司需要整顿的事多如牛毛，工作第一位，吃过饭，季延匆匆出门，甚至忘了装样子问她一句是否顺路。

　　八点半，沈城商业中心堵成筛子，拥挤的车群跟下饺子似的，来一个黏住，来两个堵一双。

　　上班高峰期最后冲刺点，穿着职业装的都市丽人，凭借常年累积抢打卡经验，早已练就轻功水上漂，高跟鞋穿在脚上，跑起来如履平地，还能边跑边平稳不喘的聊八卦。

　　“听说，季总今天回来。”

　　昨晚连夜看霸道总裁小说，没怎么上网的女同事睁大眼睛，“真的吗，我不信。”

　　好事儿的把手机打开，新闻放到她眼前，声音带着叹息，“西湖的水我的泪，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已婚了。”

　　“不结婚也不是咱们能够得上，总裁牛津毕业，二十四岁入主董事局，就根治了陈年旧疾烂尾楼项目，脱胎换骨成商业地标，那叫一个眼光独到。”

　　“谁说要够上了，咱们总裁那张脸去娱乐圈也能成影帝，没有法律规定不能当迷妹吧。”

　　人间清醒的发言，让大家因听到季延结婚而升起的小小沮丧，随着跑出来的汗挥发到外太空，继续没心没肺的叽叽喳喳。

　　“对，结婚还能离婚，只要咱们不主动辞职，就一直是季总的员工，这关系多稳定。”

　　颇有些道理的自娱自乐，引来一阵哄笑声，快到公司门口，众人终于想起话题女主人公。

　　“新娘子是谁来着，刚只顾得看季总帅照了。”女同事拍自己的金鱼脑子。

　　一堆白眼中，八卦资深用户出山。

　　“咱们平时吃的方便面，面包，零食那家的千金，沈天集团，听说最近还进军房地产，绝对的强强联合。”

　　“哦，就是那个超级能整活儿的大小姐呗。”

　　....这种远扬名声不要也罢。

　　*

　　季扬集团在CBD中心独占两栋大楼，外立面是中国风的青花瓷，大气庄重，数米开外就夺足眼球。

　　靠左那栋是员工休闲区，吃饭，游戏，spa，游乐场，密室逃脱，桌球，能想到的都有安排，两楼之间相连，寓工作于乐趣。

　　八点五十，大大小小管理层都到一楼集合，忙着整理领带的，专心研究报表的，一直低头看地面的......

　　九点整，劳斯莱斯直直停在门口。

　　正值盛夏，大厅冷气开的午，窗台的花都带着凉意，一片寂静中，像是有冰水在头上泼过，目光都变得前所未有清透。

　　季延大长腿下车，步伐沉稳。

　　他一身经典的西装四件套，蓝色领带神秘矜贵，手腕的工业袖口，没有温度的往外折出冷光。

　　淡漠，严谨！

　　队列内心统一os。

　　没给他们多余表现机会，只轻扫了眼，季延径直走进总裁专属电梯。

　　王强在一旁及时按好楼层。

　　楼梯门紧闭上行，大小领导深呼一口气，明明比他多吃了几十年盐，怎么每次都像耗子见到猫，不由自主的心慌。

　　别说他们，长年跟在季延身边的王强，也摸不清自家老总性子，平时话少，今天车内全程更是沉默。

　　26楼，老板已经进入办公室，他在总助工位整理好资料，敲门。

　　一下，两下。

　　“进来。”

　　不超过三声，一贯的低沉嗓音传出。

　　整理好头发衣摆，王强推门进入。

　　“念。”看清来人，季延低头继续翻报表。

　　“刘董和张董都有来.......”

　　不是想听的，季延抬眼，胳膊撑着桌面，钢笔在两手间握住，回来之前那帮老头子，他就旁敲侧击敲打过，目前足够安稳，并不值得放心上。

　　“结婚的事。”没有废话，他直截了当。

　　工作狂没聊工作，王强愣了两秒，可他毕竟在狼派老板身边历练多年，专业素养一流，很快便调整好状态。

　　季延作为知名单身钻石王老五，突然爆出已有家庭，不亚于往平静湖面扔颗大石头，凭一己之力搅动半城风云。

　　财经圈儿都在研究季沈两家联合后，商界格局会如何变化，时尚圈儿在琢磨能不能拿下夫妻档首封，更多则是吃瓜态度。

　　王强拿出电话挑好听的念。

　　“鱼找鱼，虾找虾，王子注定找公主。”

　　“强强联合，所向披靡。”

　　“帅哥美女，天生一对。”

　　...

　　“就这些？”桌面手机震动，奉承话听一早上，耳朵已经免疫，季延伸手解锁，抽空给王强递个实话实说的眼神，“别竟捡好听的。”

　　屏幕上是沈乔发来的信息，像是有什么重要事，连续几条。

　　沈乔：“我说的是大部分，不是全部。”

　　沈乔：“你一定长命百岁。”

　　符合她的一贯作风，嘴闲不住，手也停下来，信息还在继续。

　　又进来一副图，纯手工画的乌龟壳。

　　千年王八万年龟，倒也不必如此诚挚祝福。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漫无目的的轻敲，季延眼尾上挑。

　　不过，没发来王八图算是给他面子。

　　门口站着的王强见老板神色不错，蚊子音提高两度。

　　“果然男人都喜欢年轻的，这不妥妥的老牛吃嫩草。”

　　真敢说啊，念到这句，王强眼皮发麻，他悄悄瞄向老板看反应，不忘换成另一段读。

　　“沈家是不错，可和季家还是有差距，沈乔就是高攀。”

　　季延像是没事人说的不是他般正襟危坐，翻文件大笔一挥签字，听到最后，他才重重放下钢笔，不耐道，“找公关部删掉。”

　　嗯，铁打的人也是人，谁能不在乎自己声誉，特别是坐到一定位置，名声和公司形象牢牢挂钩。

　　更何况，季延才三十岁而立之年，被说老牛属实不合理，“现在网上什么人都有，季总年轻着呢。”打抱不平后，王强转身去处理。

　　他手刚碰到门把儿，又被叫住。

　　“不是关于我的，夫人高攀之类的全部清理，再有严重诽谤的法律维护。”

　　整个人陷在真皮座椅中，季延冷冷出声。

　　........

　　王强不会了，夫妻本是同林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关键时刻，他牢记下属本分，不该问的别问，执行就好。

　　“这就办。”他懵着出门，想到什么又转身，“季总，沈大一百年校庆，校长送来邀请函，要去吗？”

　　玻璃门关紧，挪大的办公室归于平静，静到鞋底在地面划过，都声声入耳，季延站到窗前，电话页面因为他没回复，女孩连发几个“我来了我走了”的搞怪表情包。

　　和每句话结尾都带表情的她相比，他是老了，尊重事实，没什么不让旁人议论理由。

　　“画的不错。”画功不论，心意是好的，他非客观评价。

　　没收到之前的秒速回复，评论飞遍全网，他看得到，网瘾少女更能第一手获悉。

　　楼下人人人步伐匆匆，没一个和他有关，季延收回视线，追发出信息。

　　“随便花。“

　　*

　　收到转账提示音时，沈乔正在校园，百年老校树枝繁茂，操场旁的槐树是学生夏日最爱。

　　陈念休息来学校找她玩，两人坐在石凳上，头挨着头对着手机分析，那句画的不错，是反讽还是反讽呢。

　　结果没得出，见惯了世面的陈念，先被突然跳出的数字惊的奶茶洒满手。

　　一个，两个，三个...七个零。

　　“富婆求包养，季总真是大方，零花钱给的比我爸都多，你也知道，老陈头喜欢奖励制，只有工作让他满意，才会大撒币，还维持在六位数内。”

　　陈念不顾手上的黏腻，搂住沈乔胳膊不放，声音里有羡慕却无半分嫉妒。

　　昨晚她还有些气对方结婚不说，后来慢慢琢磨发现沈乔其实给了提示，她大大咧咧的没注意，今天见到她这么幸福，只剩满满的高兴。

　　少时幸福的人心思单纯，不忍打破陈念对婚姻的美好想象。

　　沈乔先羞涩一笑。再转过头摇头。

　　有钱就是任性，季延纯粹是花钱买清净，避免她持续短信连环轰炸，

　　他愿意给，她就收，不过沈乔不会自己花，她打开手机，正查看乡村助学项目，胳膊肘被捅了下。

　　“乔儿，你表妹来了。”陈念小声提醒。

　　“谁？”沈乔抬头，出门忘看黄历了。

　　穿着一身香奶奶的陆瑶，正扭着腰往树下走来，她想装看不见已经来不及。

　　“好巧啊，表姐。”陆瑶自来熟的大声喊人。

　　？

　　沈乔独生女，眼前这位是她大伯母的弟弟的女儿，因这层关系，经常在沈家出现。

　　她自认没任何瓜葛，可不知为何，陆瑶从小什么都要跟她比个上下。

　　“别乱认亲戚。”沈乔婉拒。

　　被无视习惯了，陆瑶抓住过来的主要目的，“敢不敢上台？”

　　她抬起下巴指向操场右侧，百年校庆，校园热闹非凡，学生自由活动庆祝的演唱台已经搭好。

　　“无聊。”沈乔翻了个白眼，拉着陈念离开。

　　还没走多远，青藏高原的破锣嗓音响彻整个上空，站在舞台中央的陆瑶，一副老娘赢了的表情。

　　切！不给点颜色，都不知道天是蓝的。

　　沈乔穿过人群拿过话筒，一开口，秒杀全场，

　　“给我一片蓝天...”

　　台下瞬间成广场舞海洋。

　　“一望无际的...”

　　她不忘友好互动。

　　“原野。”气氛沸腾到顶点。

　　一旁嗓子都累冒烟，愣是无人捧场的陆瑶脸青成猪肝，飞了一个媚眼过去慰问，沈乔越唱越嗨，见右侧有个背对着舞台的身影。

　　秉着大家嗨才是真的嗨，她欢快的跑过去，距离越来越近，沈乔只觉眼熟，等她意识到，声音已经出口。

　　“套马的...”

　　季延转身，目光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