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苦心事》缺一块儿

9、借书

　　时间来到十一点半，吴悠然估摸着到饭点了，她合上电脑，揉了揉眼睛，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何靳默，不试一次她怎么甘心？

　　“何师兄，你要不要去吃饭？”她语气尽量坦然大方。

　　何靳默单手合上电脑，面向她，“当然。”

　　“一起？”

　　何靳默笑了笑，“可以啊。”

　　吴悠然认为不叫姜悦很不道义，所以还是在微信上问了一句，对面桌子旁的姜悦抬起头，冲他们摆了摆手，意思是自己不去，她还低下头在手机上回复了吴悠然，理由是她要和男朋友一起去吃。

　　吴悠然看向何靳默，眨了眨眼睛，这可不是她能安排的，这是天意要他们单独吃饭。

　　何靳默像没觉察到似的，拎起包，“走吧。”

　　出了图书馆，穿过广场，来到主干道，没走几步便要面临左右两条分叉路的选择，何靳默问她，“去食堂还是校外？”

　　吴悠然想念桃园食堂的梅菜扣肉，说道：“我都可以。”

　　何靳默双手插兜，“那还是四季红吧。”

　　上次她参加的医学院聚会，地点就是在四季红，菜品也不错，她当即点头表示同意。

　　何靳默走向路边单车，扫码刷了一辆小蓝车，吴悠然本想着和他步行过去的，但是何靳默的动作也太快了，当她慢慢挪蹭过去的时候，何靳默给她也扫了一辆。

　　何靳默骑车骑得飞快，吴悠然在后面赶，在转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他停下来等她，吴悠然气喘吁吁踩着踏板赶到他身后，何靳默提醒她：“手别抓太用力，身体重心前倾。”

　　吴悠然身体靠前，抿嘴，“何师兄你骑慢一点。”

　　接下来的路程，何靳默果然骑得不是很快，吴悠然也掌握了一丁点要领，七分钟后到了四季红，服务员看他们只有两位便引他们到一楼靠窗的桌子前坐下，这是一张不大的木桌，何靳默坐下后，吴悠然选择坐在他对面。

　　何靳默让她点菜，吴悠然看着菜单犹豫了片刻，点了清蒸鳜鱼和干炒上海青，何靳默接过菜单点了份佛跳墙和桂花糕。

　　等待上菜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吴悠然几次欲言又止，不知道拿什么做开头，没想到倒是何靳默主动问起她：“你下午还去图书馆吗？”

　　吴悠然摇头。

　　何靳默语气有些随意，“我也不去，下午要去院里。现在还是春天，我看你总你穿裙子，不冷吗？”

　　吴悠然一愣，自从上次在夏季那儿听说了何靳默喜欢清纯挂的，她之后几次“偶然遇见”何靳默都不施粉黛了，还要特地挑一件淡色系淑女风的裙子，今天这件是压箱底的深蓝色吊带连衣裙，上面还搭了一件白T内衬。

　　她不知道怎么回复何靳默的话，因为还真的有点冷，她直接转移话题，道：“还好。何师兄，我之前可能对你造成一些困扰……”

　　她抬眼观察何靳默的表情，见他不置可否，一副等着她说下去的样子，便放心大胆地为自己解释：“其实我也是有理由的，何师兄不要误会啦。”

　　“哦？什么理由？”

　　当然是为了追他，看不出来？她只是想让何靳默把之前对她的那些印象丢掉，记得现在这个她，这才是平常的她。

　　吴悠然费劲地思索措辞，踟蹰道：“我以前不认识医学院的男生嘛，所以可能会有一些刻板印象。”

　　“比如？”何靳默注视着她。

　　吴悠然沉默，以为他们都闷骚，这算吗？

　　这时，服务员端盘子上菜，上海青第一个上来，吴悠然赶紧夹菜，他们的对话并没有继续，何靳默也没有再问，之后吴悠然安静地吃着菜，不时地抬眼偷看，但是何靳默慢条斯理吃着碗里的菜没有什么反应，她大着胆子问他：“何师兄，你高中和夏季同一个高中，是哪所啊？”

　　“江城一中。”

　　“那你是江城人咯？”

　　何靳默点头，“是啊，土生土长。”

　　吴悠然拿纸巾擦擦嘴，抿嘴笑，“我是江城四中的。”

　　“那很近啊。”何靳默微讶。

　　“可惜同城不同成绩，我们四中也是重点，我却远考不上A大。”吴悠然感叹了下，但是也没有太失落。

　　何靳默看她低着头，启唇，语气有微微的俏皮感：“谁说的，考上A大的工作岗位，不也是考上了？”

　　吴悠然忍不住笑，于是这个话题被轻松带过，何靳默又问了她的大学，吴悠然回答了，两个人随后交流了下对高中生活的看法，吴悠然才发现，何靳默这种学霸的高中生活也并不全是试卷和题目，相反他的生活还多姿多彩些。

　　中饭结束后，何靳默送她到精诚公寓11栋楼下，吴悠然叫他等一下，她快走两步上了电梯，回901房间取了书，她对书籍的保存一向细致，这本《球状闪电》还跟新的差不多，下楼后她走到何靳默身边把书给他。

　　何靳默看了看手中红色的封面，上面还画着个人的背影，背景是闪电的特效，他翻了翻书，抬头对她道了声了谢谢，“下周末还你。”

　　吴悠然点点头，“好，你想借多久都可以的。”

　　何靳默走后，吴悠然上了楼，刚回房间，亲妈的电话在这时候打过来，吴悠然深吸一口气接听，妈妈的声音响起耳畔：“你那工作怎么样？”

　　过了快半个月，父母都不过问她的工作，今天突然问起，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吴悠然谨慎回答：“还行？”

　　“我说你也多看看，之前不还很积极投简历，要去游戏公司的吗？”

　　那也得别人看得上她啊，简历投出去能有十分之一收到面试就不错了，面试结果往往也是杳无音信。

　　“妈，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吴悠然一眼看透了这迂回战术。

　　“是这样的，悠然啊，你还记不记得妈公司的同事周阿姨，你来公司给我送伞的时候看到过她的。”叶罗女士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听得吴悠然有种不妙感。

　　妈妈的公司是一家上市企业，她初中那会儿给她送伞，去公司还被妈妈的同事围着夸懂事，其中好像是有个姓周的阿姨。

　　吴悠然问：“她怎么了？”

　　妈妈语气带了点欣喜，“周阿姨啊，是我们公司的元老级员工，你知不知道？这家公司还是小公司，员工只有几十人的时候，她就在了，直到公司上市，做到现在。”

　　吴悠然“嗯”了一声，心中的猜测呼之欲出，她不是不上网，这种情况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拉桥牵线？

　　“你是不是要告诉我，她有个儿子？”吴悠然手指敲着桌面。

　　叶罗女士声音带了点罕见的亢奋，“哎呀，被你猜到了，周阿姨一直对你印象特别好，前几天特别问了我，说你女儿今年该大学毕业了吧，我说都毕业两年了，她还问起你的工作，这不聊着聊着，发现她儿子和你年龄差不多，你说这事不是挂在口头上了吗？”

　　还真是相亲，吴悠然立刻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不见哈！”

　　接下来无论妈妈说了什么，她的态度依然坚决，最后亲妈也只好放弃，临了还关怀了下她的事业，挂了电话，吴悠然倒是没有太多感触，她目前还不想被安排相亲，以后会怎么样以后再说。

　　吴悠然起身拉窗帘，换上睡衣，躺床上睡了个午觉，醒来后发现微信的消息弹了好几条，是工作群的消息。

　　还是不看算了，休息日被工作打扰，准没好事，吴悠然打开电脑看了几集《武林外传》，退出网页的时候发现她微信还在运行，她心思动了动，还是点开看了下工作群，是教学办孙老师发的消息，先是转了个网页，标题显示不全：“YG第二届游戏开发创作大赛开放报名了……”

　　吴悠然心神微动，孙老师的意思是鼓励他们参赛，孙老师还特别注明了：“这是我们学生最近准备报名的一个比赛，我转给咱们技术组的看看，有想法的可以参加啊，有面向社会的青年组。”

　　吴悠然大学毕业的时候，一心只想做游戏，她在校招只投递了几个游戏大厂的实习，实习期结束整个项目组都被裁了，自然她也没能留下来转正，之后心灰意冷尝试过考研考公，都没有成功，两年过去，她的应届生身份也没了，于是抓紧找了个竞争相对小一些的编外岗位，大学里的工作好歹算是事少离家近。

　　她做游戏的想法一直没有消失，就算现实是她的学历能力够不上想去的游戏公司，但是不尝试一下永远不甘心。

　　吴悠然没有关微信，而是点进何靳默的朋友圈，蓦然发现他的朋友圈背景换了，原先是A大校内的月湖风景图，现在变成白底黑字的一段文字摘录。

　　吴悠然认得这段文字，这是《流浪地球》里的一段话：

　　“如果说那个原始人对宇宙的几分钟凝视是看到了一颗宝石，那么其后你们所谓的整个人类文明，不过是弯腰去拾它罢了。”（原文引用自刘慈欣《流浪地球》1）

　　吴悠然当时看科幻小说的时候，就特别注意到这段话，那个短篇在书里的名字叫做《朝闻道》，结合这段话看起来当时就让她心潮澎湃，直呼太美了，文字的美丽体现在瑰丽的比喻上面，不是对仗骈句，不是辞藻华丽。

　　吴悠然很想就刘慈欣这个比喻跟他探讨一下，又怕暴露自己的肤浅，提醒他自己注意到他换了朋友圈背景，又怕显得太过于关注他，他说不准会有些反感。

　　她抓耳挠腮了一会儿，敲了句没头脑的话发给何靳默：“何师兄，书好看吗？”

　　何靳默的回复马上到，“才看。”

　　吴悠然想起刚才看到的游戏开发大赛，没来由又忍不住冲动地问了一句：“你觉得科幻主题的游戏，你会感兴趣吗？”

　　——“游戏吗？”

　　——“我不玩游戏，但是应该会很有意思。”

　　吴悠然看着屏幕，有些出神，何靳默不玩游戏啊，也难怪，他现在整天泡实验室图书馆，业余顶多看看科幻小说，没看见他还有什么其他爱好。

　　在她迟愣的时间，何靳默的消息转瞬而至：“哪款游戏这么有意思？”

　　市面上正经科幻题材的游戏很少，吴悠然一直希望如果有平台的话，她想参与制作一款科幻主题端游。

　　“倒是还没出，是我看到了一个游戏比赛，产生了一点想法啦，不重要。”吴悠然觉得自己果然成为了一个社畜，懂得为自己“挽尊”了。

　　何靳默这次没有秒回，延迟了一会儿，他发来一句话：“喜欢就去做，没事的。”

　　吴悠然看到这句话，一个一个黑体字，她又读了一遍，抑制不住心中的荡漾，立刻站起来在屋里转了一圈，还不够，她推开门到客厅里蹦哒了几下，方才站起身腰部酸疼了一下她也没在意。

　　这可是来自男神的鼓励诶！有几个人能被喜欢的人鼓励去做喜欢的事？好吧，可能也有很多……但是这是她追人路上的一个重要的里程碑，最重要的是，现在有两件事是确定了的。

　　一、何靳默肯定要被她拿下。

　　二、游戏比赛她一定要试一试。

　　吴悠然心情逐渐平静下来，躺在沙发上想发条朋友圈，她想了想，编辑了一段话：“所谓的病症当然是隐秘的，不为人知的，不会轻易告诉任何人，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病症。”

　　晚上，姜悦回901，问她下午怎么没继续去图书馆，吴悠然说自己学一上午已经够可以了，迎来姜悦略带鄙视的目光，她安然自在，姜悦也没鄙视她太久就说出一个重要的消息：“我和几个有读博想法同学想组个局，请几个博士师兄师姐来，就我们几个熟人，总共六个，我找了个酒吧，聚聚就行，我可跟你说，何师兄也在其中，你要不要也来？就说跟我一起的。”

　　吴悠然立刻跳起来抱了她一下，她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激和爱意，她可是掌握何靳默一手行程的人了！

　　姜悦看了她一眼，“我是看你实在太辛苦。”说完她放下包，进卫生间刷牙洗脸去了。

　　吴悠然掏出手机，微信有好几个提示，她发的那条朋友圈有人点赞，这并不让人惊讶，重要的是，何靳默那一朵白云的头像也在其中，这就让人惊讶了，她不由得重新审视了下自己发的话，“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病症”，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担忧。

　　1.引用《流浪地球》里《朝闻道》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