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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李涟漪默默看着几人举动,不发一言
      她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慢慢品着,不管他们做什么好像都对她没有任何的影响
      洛暇给她品茶的时间,见李涟漪起身副将也随着草木皆兵,一群人盯着女子的动作
      “民女煮完这一壶茶还要练琴,没有达到嬷嬷的预期可是会挨罚的”李涟漪坐在琴前,随意一谈就是绝妙之音,比宫中那些乐师谈的还要精妙
      “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嬷嬷,你已经不用练习了,说不定以后都不用练,毕竟在狱中可没有琴”洛暇幽幽开口
      席允擅长琴道,他听到琴声变得有些激进,这与持琴之人的心态有关
      洛暇继续说,“或许朕可以改个制度,为了让犯人们在狱中有事做生活过的更加滋润,可增设织布弹琴等项目”
      洛暇在内心与卖当当讨论起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噗嗤”李涟漪捂嘴一笑,姿态优雅,她放下拨动琴弦的手
      李涟漪对上洛暇的目光自嘲道,“如果真是这样民女如今入狱已有十五年了”
      洛暇说,“你身为郡守之女应该知道郡守在何处,只要你告诉我我可以让你在狱中少受些苦”
      “大人怎么这么着急?民女还想和您多说些话”
      李涟漪的心态平稳,她接着弹琴
      “那你想说什么”
      洛暇突然有了耐心,之前做任务也遇到过不少及笄之年的女孩,但这个年纪的姑娘嫌少有人能像李涟漪一样坦然自若
      比起淡定洛暇反倒觉得李涟漪是无所谓,对自己的下场无所谓
      李涟漪的脸庞还很稚嫩,她用好奇的语气抬眼问洛暇,“大人来时看到外面的那些花儿了吗?”
      “看到了,很是娇艳,味道也很香”
      洛暇进门前就发现了,郡守府不仅奢靡还很俗气,一副古代暴发户的感觉
      “爹爹爱花的娇美,整个郡守府上下都种满了各色鲜花,包括民女院子,每到初春香气四溢,姨娘会邀宴宾客们前来赏花,那时候的郡守府很热闹,有趣的是民女在一次赏花宴上与薛竹私会被发现了,众目睽睽之下,民女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忐忑不安,父亲脸面丢尽派人把民女关入祠堂禁闭”
      李涟漪娓娓道来,她自己的经历字里行间好像和自己反倒没什么关系,就好像说着别人的故事
      洛暇注意到李涟漪口中的另一位主人公,她来了兴趣问道,“薛竹是谁?”
      “民女家中马夫,长相不及大人身边这位,但忠厚老实”
      两人的对话好像闺中密友,丝毫不顾及一旁席允满头黑线的脸色
      李涟漪自顾自说,“其实民女喜欢关禁闭,因为只有在祠堂抄写家规的时候才不用弹琴作画,民女出来后,看到了薛竹的尸体”
      “薛竹被杀了”洛暇陈述一遍
      李涟漪轻轻“嗯“了声,语气还是一成不变
      “父亲说是他羞愧自缢,但他明显是被人乱棍打死的,身上那么多处伤口,父亲骗我时总是不用心,因为他觉得民女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李涟漪叹息,眼神嘲讽
      “你很喜欢他么”
      洛暇这么问是因为李涟漪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没有半点伤心
      李涟漪重点突出的是李郡守的做法
      “何为喜欢,民女只觉得与他在一起时期待被发现又害怕被发现,那种感觉如何形容民女不知”
      洛暇回答,“刺激”
      “也许吧”
      李涟漪垂下眼帘反复咀嚼这个词
      “你认为是你父亲杀的薛竹”
      意外的是李涟漪心如明镜,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李涟漪摇头,她说
      “不,民女知道不是他,婢女无意间说起过薛竹的尸体被发现时就躺在郡守府大门口,这么羞辱的事情绝不会是父亲做的,父亲最好面子了,偷偷下手的道理民女都知道何况父亲”
      话题中断,李涟漪告诉洛暇她的情人疑似被父亲李郡守杀死,但不论是感情还是理智李涟漪都清楚真相如何
      李涟漪对真相不在意,她只在意李郡守的做法
      洛暇深思几息后开口,“城门口挂着你兄长的尸体,来说说你兄长吧,他待你如何?”
      “那具尸体是民女派人挂上去的,民女就是用这跟琴弦杀了他,那时候他被灌入蒙汗药挣扎不了多少力气,民女扯着这跟琴弦走到他身后用了最大的力气收紧,亲眼看着他咽气”
      李涟漪说的很是激动,语速越来越快,比起前面那段故事这件事对她来说好像更让她兴奋
      李涟漪目光带着不屑,她的手温柔的抚过琴弦,仿佛看到了能使自己高兴起来的玩具
      洛暇与席允对视一眼,两人眼神中都带着点意外
      洛暇称述道,“看来你很厌恶你兄长”
      “画本子里写,兄长为妹妹撑起一片天,但他不是,他是压在民女头顶的雷电,随时会降下来要了民女的命”
      洛暇扬眉,安安静静的听着
      李涟漪继续道,“母亲生下民女时家中清贫,父亲还只是一个小小县尉,祖母不喜女子想摔死民女,是兄长护住民女,他说妹妹留着有大用”
      “父亲官运很好节节高升,没过几年就坐上县令,期间他做了什么民女不知,只知前任县令死于非命”
      席允听到这恍然,他听说过这件事,暨阳县县令死的突然,当时父皇派人去查下面的人说是山中野兽袭击
      于是此案草草了解
      那时候洛暇和席允尚还年幼,只知道个大概,再加上一个县令而已,不至于记到现在
      但席允记性很好,过目不忘,所以此刻被李涟漪提起他能立刻想起来
      洛暇神色不变,忽略卖当当的提醒,一副听故事听进去的模样
      “民女自幼足不出户被关在家中由祖母教养,祖母是过过苦日子的,儿子一路高升她心中高兴,学起那些高门大户的做派,八岁那年民女见到了父亲,那是民女第一次见到父亲,民女礼仪学的很好竟入了一位妇人的眼,那位妇人与父亲商议要把民女娶回家,妇人身上穿金戴银奴仆环绕,父亲答应后府里金银不断,连祖母也不再打骂民女,只是规矩教的更严了,妇人还送来一位嬷嬷,说嬷嬷会陪民女长大待民女及笄那日就来迎娶民女”
      “明日便是民女的及笄礼,可惜了,民女学的这一辈子礼仪如今都白费了”
      李涟漪的仪态无可挑剔,是数一数二的优秀,洛暇仅仅接触这一会就能确定这点
      洛暇提示,“你兄长好像并没有出现在这段回忆里”
      “他在,他无时无刻不在”
      李涟漪看着洛暇,眼神无光,一副死态
      “兄长不知何时攀上未婚夫君,两人交好,兄长会时不时带着未婚夫君上门来寻我,夜半时站在民女院子前帮他看门,民女在十一岁时就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这些父亲也都是知道的”
      她说着干呕,紧皱着眉头只觉得浑身恶心
      洛暇震惊的瞬间瞳孔扩大,“混账!”
      十一岁!多小的孩子啊!这不是强.煎是什么?
      洛暇握紧手边的空盏,力气之大几乎碾碎
      李涟漪目光迷茫,对于洛暇的反应很是不解
      她极少与同龄女子接触,也很少接触外界,从小到大学习的情绪并不多,大多都是靠自己摸索
      这位大人听着别人的故事为什么也会那么生气?
      其实李涟漪并不生气,只觉得自己很脏,脏的想把皮都扒掉
      除此之外,还非常的疲惫
      李涟漪谈着琴,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她不喜欢练琴,不喜欢这些,不喜欢这套衣服,什么都不喜欢...
      李涟漪无光的瞳孔在刀上聚焦,突然生起一种想法,如果这把刀插进喉咙会不会很疼?
      刚要行动就听到女大人的声音,”你那位未婚夫君是谁?听你的描述他对你李郡守的官路助力很大,能扶持一个郡守想必势力不小
      “窦家窦霖煜,虽是庶出却身为长子,在家中地位不比嫡子差”
      “可是四姓窦林王卢之一”
      “正是”
      李涟漪目光回到洛暇的对上
      洛暇对上她无波无澜的神色突然冷静下来,她深究道,“你父亲早被王尖俘获,身为俘虏的女儿你哪来的权利让外面那些士兵帮你把你兄长挂上去的”
      “听你的意思,你对父亲李郡守应当也是恨,既然已对兄长复仇,若我是你也不会放过另一位”
      李涟漪点头,“话都说完了,多谢大人愿意听民女讲这些,现在民女就带大人去见父亲”
      “李郡守还活着?”副将在一旁听的也很沉浸,期间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听到这十分震惊才张口,在他看来李郡守哪怕死了都污染了这片土地
      李涟漪不说话,她走向一处密道,密道阴暗潮湿
      一帮人跟在她的身后
      没人多说话,大家都沉默着
      很快,李涟漪脚步停了
      洛暇等人上前,只看到一副棺材
      棺材被钉的死死的
      “父亲在里面挣扎了许久,民女就站在这听着,听他说对不起民女之类的话,民女只觉得畅快”
      副将上前把棺材撬开,里面的李郡守已经腐烂只能大概认出男子轮廓,指甲翻,开身上都带着写,李郡守死不瞑目
      几个小兵看到后转头就吐了
      席允留下验李郡守的尸体确认是否为本人
      气味实在太重,李涟漪与洛暇往外走,两人好像逛自家后花园
      李涟漪说,“民女不知是谁把这些叛军养在福集郡,平时与民女接头的是一位名为王庭长的公子 ,那位公子本是想把民女与父亲兄长通通囚禁,是民女用父亲命投诚,又用父亲的名义仿写书信,这才让他们潜伏到了现在朝廷都没有发觉”
      王廷长身居从六品兵部员外郎,是王尖的嫡次子
      李涟漪说着站立向洛暇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大礼,她语气带着感恩与终于解脱了的放松
      “民女愿把叛军聚集点献上,王庭长虽轻视民女却也因为过于轻视才让民女能悄悄潜入书房偷了布防图”
      洛暇接过布防图,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所求为何?你若是想悄悄离去过日子我绝不拦你”
      李涟漪睫毛颤动目光茫然
      “不”她摇头,“民女只想尽早入狱,或一死”
      活着能做什么?活着的乐趣又在哪里?
      洛暇张嘴想说什么,李涟漪突然指着不远处一朵娇艳的大花
      她说“陛下可否送民女一顶帷帽,民女碰不得那些花,一碰身上就会起红疹子,但民女还是想去看看”
      洛暇心想,女儿花粉过敏,父亲还种满鲜花,这位李郡守是不是好官有待探究但可以肯定不是位好父亲
      洛暇把自己的帷帽拿来给李涟漪带上
      心中却在问卖当当,“帷帽能隔花粉过敏么?”
      不等卖当当回答洛暇直觉不对劲
      可已经来不及了
      花团锦簇间一具女尸优雅的躺在中间,李涟漪当着洛暇的面取出埋在泥塘中的小刀自杀了!
      鲜血洒在粉红色的花团中,李涟漪用最后的力气狠狠的吸了口花粉
      真的很香
      洛暇赶到李涟漪面前,双手颤抖着扶起李涟漪
      最后听到李涟漪说,“多谢陛下,给了民女最后一份体面”
      说完手腕垂下,李涟漪彻底解脱了
      洛暇心中堵着一口气,她替李涟漪带好帷帽,亲自帮李涟漪洗干净身体换上新衣服
      这具身体上面有很多不怎么明显的针孔,啃食着这位如花少女
      李涟漪葬在花团之下,成为鲜花的养料
      就如她的人生,因为具有观赏价值所以永远的禁锢在泥塘中
      挣扎不了,逃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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