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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该说些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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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吗?嗯?你手再脏点试试呢?”林随隐一拳接一拳,拳拳打在要害。
那人的眼睛不断涌出血,
手想抬起却被她生生掰断。
“开心吗?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碰到我这样的人?”林随隐嘴角微微上扬,抬手摸了摸微溅在脸上的血。
林随隐从他身上站起来,外套沾了血,雨也渐渐下了起来。
又到了多雨的季节,路上的行人匆匆,没人停留。
“喂?120?东倚巷有个男的被打了,还在流血,起不来了。”
林随隐挂断电话,这个巷子没有摄像头,常有的就是打架事件。时是一人,时是二三人,或一群。警察也管不了了。
林随隐戴好头盔,在道上疾驰。车轮快速运转而带起雨水。她的眼睛也只是永远注视前方,带着野心和狠戾。
烟丝被点燃,一头银发实在惹眼。季屿嘴里叼着烟扯着一抹难觉察的笑,手上不停摩挲着台球杆。
“季屿,雨下那么大,你能不能送我回家啊?”
是一个女生,看样子好像和他挺熟的,可是,他有脸盲。
“你谁?”
那个女生脸上的羞涩停滞,变成了羞愤,抄起包离开了厅内。
“哈哈!季屿,你这方式真的老套”俞析拍了拍他的肩膀,嘲笑他的幼稚行径。
“我真不记得了……”
林随隐到了家门口,将外套扔在门外,随便洗了个澡就瘫在沙发上。她常做抬头看天花板的动作,不知在看什么。门铃响起,她将这几天的快递和外卖都一同拿了进来。
是新买的衣服。
丢的太多,快没衣服穿了。
“不玩了,我找林随隐去了。”
季屿侧头上车,油门一踩开进了林随隐的小区。准确来说,也是他的小区。
高中三年过去,季屿的眉眼变得锋利,银发衬得他的锐利更足,左眼下的小痣明晃晃的蛊惑着人。而林随隐变得更加清瘦,力气却不减。
林随隐打开门把垃圾扔出去,门外却站了一个不速之客。
“阿己,真有默契。”季屿扯出了一个不好看的笑脸。
林随隐翻了个白眼,放了他进来。
“最近很闲?不是要创业吗?成功了?”
“呵,季老板记得给我留个工位。”
“呃……”
“大三了,给自己…找点事做。”
……
“你不也是,又打架了。”季屿的目光停在她的手上,
近节指骨和掌指关节泛着还未消的红。
她不着痕迹的将手缩回睡衣里。
季屿的目光软了下来,
“疼吗,下次别冲动,等我来,好吗?”
季屿眼里的林随隐小小的。
她身上的刺又一次缩了回去。
“你…来干嘛?”
“我,来找你玩。不可以吗”
外间的雨下得越来越大,呼吸声也渐渐轻了下来。林随隐回想起了一周前的表白。他们已经一周没有见面了,没有聊天,没有吃饭,没有偶遇。是她一直在逃避,她知道,只要出去,他一定会在。
她今天出去了,想着再提起这件事。可他也出去了,不是为了她。
她不是不喜欢他。
林随隐没有直面感情的能力和勇气,这点季屿很清楚,所以一直没有说谈感情,只是在身边做朋友。季屿的脑子也很不清楚,为什么,在那个夜晚要坦白出来。
可能是路灯晃到他的眼睛了。
他的偏爱并没有收敛过,很明显。
他们就这么面对面坐着,林随隐自然的将腿盘了起来。隔着睡衣在挠手。很安静,谁都没说话。
直到她的头靠上了他的肩。
……
“季屿,我想明白了,我好像真的想通了。”
她能清楚感受到他僵硬后再次放松的身体,她欲将头抬起,又再一次被摁进他的怀抱里。
是他心口的位置。
强烈的心跳声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季屿小心翼翼的松开她,眼里的阿己变得有些模糊。季屿一心烦就想呆在她的身边,闻她身上的味道好像才能让他冷静。
“没有骗我吗?”
眼中的血丝忽增,泪光在眼中闪烁。
“真的,季屿。”
“我应该学会该怎么去爱别人。”
“我想我做到了”
季屿心中的防线骤然破碎,
大雨停了,
像重逢的那天一样。
四年前。
林源将林随隐带回了上海,没有再回到江临一中。
是不辞而别。
直到最后才从许嘉树的朋友圈里发现她的身影。照片里的程嘉树和成也笑得很开心,林随隐的笑容淡淡,眼睛因为没睡好而变成单眼皮,淡淡的没有感情,那双本应该是深邃明亮的眼睛,变成了提线木偶。
林随隐换了手机号,注销掉曾经用过的微信,让一切都变得了无痕迹。
季屿从高二下学期开始,直到高考前一周被强制留校。他一封信一封信的往林随隐在江临的公寓放着。一开始是放在桌上,随着时间的越来越长,季屿买了一个矩形的收纳箱,把信全都放在里面。
“阿己,还有七天就高考了,学校要让我们强制留校,我就来不了啦。我试着去上海找你,也央求过我爸,你和他是不是约好了?非不让我知道你在哪?”
“高考我一点都不紧张,我定好了志愿,会来到你说的交大,你会来吗?不知道那时能不能再见到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很期待你看到这些信时的表情,我回去找你的!”
季屿把信叠好,小心翼翼的塞入信封。在面上写下“林随隐亲启”。因为是最后一封信,一下课他就赶到了公寓。
像往常一样他来到了公寓,好在林随隐的记性不好,没有改掉公寓的密码,放学后季屿都会在这里坐一会,看风景,或看信有没有被拿走。
“密码正确,请进”
季屿左手捏着信,嘴角随着心而噙着笑。
面前却出现了,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是林随隐。
她左边的眉毛剃了一个断眉,那双丹凤眼就那么看着他,眼里闪过了一丝惊愕,又一瞬间消失殆尽。
她还是那么痞气,吊儿郎当的。
薄唇微张,却也什么都没讲出来。
沙发上,沉默无言。
“呃嗯,给你,今天写的。”季屿受不了这个气氛,率先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都看了?”
“没。”
“还走吗?”
“嗯。”
“不多留会?”
……
林随隐接过了那封信。
“不留了,也不会回来了。你也别写了”
“安心高考吧。”
说完就自顾自的提起那个收纳箱,离开了这。
关门的时候林随隐没有收着劲,关的很大声。季屿好像听见什么东西碎掉了。
良久,像是下定了决心,才吐出了一个字。
“……”
“好。”
他浑浑噩噩地回了家里,闭上眼就是林随隐那双带有攻击性的眉眼。她变了很多。好像又瘦了很多,也漂亮了很多。态度和脾气,也随之差了很多。
他不想放弃,不想用几百封信只能换来一次见面。
林随隐从来没有那么懊悔过,明明自己已经够小心,怎么会突然碰上的?
为什么自己会忘记换密码?
他怎么能写这么多东西?
夜晚林随隐回了公寓,小心翼翼像是在做贼一般,想着就挺直了腰板,我明明是回自己家,凭什么心虚?
第一件事,就是改密码。
弄了很久,最后才得空坐下来。林随隐把收纳箱放在桌子上,将信拆开。
季屿将信按照日期全都摆好了,就是为了林随隐方便看。
“2016年5月11日
诶,林随隐你怎么突然不见了?微信也注销,你开那个号才多久,这么舍得?手机号也换了,存心想气死我?你不会,真不回来了吧……我们,和我都很想你。还有为什么你走,程嘉树和成也也和你一块走了。连李维也是,他和狗哥本来要约架的。
……
你会看到这封信吗?
……”
像日记一样,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写了309封信,加上今天一共310封。
林随隐的心情变得复杂,她不知道季屿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情绪把这一封封信写下来,坚持到了现在。
她之前回来看过一次,只是他笨,并没有发现。她本想着将信拿走,他知道了密码时会发现的。可没想到,今天正值他送信的时段。
第二天季屿还是请了假过来。季屿不死心的回到公寓前。
“密码错误,请重试。”
季屿咬紧后槽牙,“林随隐…算你厉害。”
丢下这句就愤恨离开,势必要考上交大让林随隐每天都看见他。
季屿不知道的是,林随隐一直在猫眼前等着他来,还好了解他,知道他肯定会再回来。
高考那几天,季屿怀着愤恨的心情,把答案写上答题卡。
林随隐,给我等着。
铃声响起,季屿交完卷,第一个离开考场。
林随隐不耐的看着表,还没结束吗?她匿在人群里,着了一件中式褂,她不耐的愿意还有一个:就是太热了。
她在树底下不停扇着风,但也无济于事。六月的江临,路人能不在太阳底下就不在太阳底下。如若不是高考,想来这条街上都不会有这么多人乐意在这里暴晒。
因为扇风的动作,右手的紫檀长珠也晃起来,长珠在手腕上绕了四圈,像盘蛇一般。
季屿终于来到了校门,他第一次觉得校门离教学楼有这么远。作为第一个出考场的人,少不了采访环节。林随隐速度极快的调好焦距给他拍了一张照。在季屿眼神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又快速离开。
季屿的眸光不停寻着,穿越百人,他好像看见了林随隐,可还未看清有隐在了人群中,像她的名字,随隐随隐。像风一样,随时都会隐没不见。
林随隐找到季父给她安排的司机,即刻开往高铁站。因为江临离上海近,她也不愿意多受罪。
高考的第一天,林随隐按下了季家的门铃。季父季母自然是认识他的,很欢悦的留下她吃饭。
“谢谢叔叔阿姨的好意,他考试结束的那天我就回上海了。麻烦将这封信交给他,让他亲手打开,谢谢了。”
婉拒了他们后林随隐就回了公寓。
季屿回到房间,一眼瞄到桌上的信。
“季屿亲启。”
他认出了,是林随隐的字。很迫切的打开又小心翼翼。他担心着信里的内容。
“季屿,见字如面。
很抱歉,我的不辞而别。那年有很多事情发生,所以才那么突然,希望你不要怪我。
其实中途我回来过一次,你没有发现。这次被你撞到了是我的不小心。我没打算瞒你多久,我是回来看你高考的。当时在家,是我的态度不好,是我的错,虽然你成绩好,但是要高考了还是复习为重的。不应该总是乱跑。
这两年来我还是很开心的,我和家里的关系变好了许多,也有了新朋友,你别担心,等你高考结束那天你就会看到这封信了,我在上海等你。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记得call我。
就不写这么多废话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我在上海交大等你,没报这个学校我们的友谊可以从这一刻破碎啦。就这样了,我现在也应该要回到去了,有时间我们一起骑机车,我现在骑得越来越快了,你是不是还不会?到时候我教你。
林随隐”
季屿盯着落款的“林随隐”看了很久,她的字还是很潦草,唯独自己的名字写的最好看。
季屿拿着信推门而出跑下一楼:“林随隐来过?”
季母定下手里的动作,莞尔:“对呀,看到信了吧。”
季丞期看着儿子那个着急样,不慌不慢的喝了口茶:“你急什么?”
季屿没打算鸟他爸,回想起联系方式,把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林随隐还是保持着独居的习惯,林源没有多限制她,但每周末林随隐都会回林家。她打开家里的书房门,说是书房,她都没走进过几次,里面都是乱七八糟买的东西。做了一个书房也是不想狐朋狗友借住进来。
她把信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花了一天一夜看完了他写的信,中途一度想撕掉。
换了身衣服,回了林家。
季屿忐忑的拨过去。
“喂,是林随隐吗?”
“季屿,终于来电话了。”
盛夏的梧桐开的极盛,犹如绿色隧道。
“你挺狠,把密码都改了。”
“怎么打电话第一句就是讨伐我啊?”
“我告诉你季屿,你来的时候我刚好在猫眼看你,还拍了照,特别蠢,你的眼睛还红红的哟。”
……
“我考完的时候……你是不是来了?”
“是啊,你好慢啊。”
他没有看错,这就足够了。
挂断电话,林随隐在路上买了蛋糕,打开了家门。林随景难得在家,已经是一名成功人士了,却浑身透着骚气。
“哥,分红我也要。”
“你脑子里都装什么了?配吗?”
“不可以吗?”
“……”
在家里,一直亲的也只有哥哥林随景了。自从初中那件事后,林随隐直接离开,没有留下任何话,只有和林随景有联络。
她其实一点也不恨爸妈,是她深感抱歉,而又恰好是不善言辞的性子,随了林源。
她难以忘记的,
失望的,不可置信的眼神。
她很叛逆,骨子里的,改不了。也很疯狂,她为了自保,学会了防身术。为了赚钱,进了赏金工会。她没抽过烟,烦躁的时候只是开着机车在没人的路上开了好几圈。
她享受着极与极,享受着自由的味道。她总是看这世间万物由顺序而发展生存下去,却看见恶心的事见义勇为。
不服管的性子,总是会招来祸端。
林随隐是认下的。
“快洗手吃饭了!”母亲招呼着在花园里的几人。
林母不常下厨,唯有林随隐回家的时候会炒几道菜。
林随隐之前几次完成赏金任务都是死里逃生,赏金高,她也乐意冒这个险。她不差钱,哥哥和父母的钱都存着,加入True一部分原因也是当时14岁闹完矛盾,不乐意接受林源的钱,自己赚自己的,没有花过一分。
想来自己后半辈子也不用愁了,思来想去,退出工会。
林随隐把蛋糕放进冰箱,帮着沈姨端菜。
六月的上海泛着热,两个兄妹都嗜甜,父母不喜欢便分食下去。
“过去看季屿了?”
蛋糕配茶,画面有些诡异。
“嗯。”林随隐嘴里塞了蛋糕,含糊不清的回答他。
“变得多吗?我好久没看见这小子了…两年了吧。”
林随隐把手机相册打开递了过去,又忙不迭往嘴里送了一口茶:“自己看。”
照片里的季屿身姿颀长,一身普通的白T也能穿的和别人不一样。头发乖乖的耷拉在额前,如若不认识他,真以为会是一个乖小孩。
林源在不远的小亭下和好友饮茶,不禁向兄妹两大喊:“别给我糟蹋东西!”
给林随景一口喷了出来,一边给父亲打ok手势一边擦嘴。
……
季屿等的实在着急,每天都在问什么时候查成绩。
“还有20来天,玩去吧。”林随隐被他惹的烦了。
那行,就去上海玩。
季丞期知道这小子对林随隐有意思,家人也都喜欢她,在上海置办了一间市中心的三室一厅,特地给两人都安排在一个小区。
当时的季屿还对此嗤之以鼻,现在只佩服父亲的深谋远略。
季屿并没有告诉林随隐,房子每周都会有人来清扫,他没有多收拾,只是把衣服都收归好,就开始视奸林随隐的朋友圈。虽然她表面上看着冷冷的,但是分享欲极盛。
她正在老弄堂面馆里吃面。
他赶紧打车到林家,是应该买辆车了,不对是要先学车。季屿的生日在冬天,还差着好几个月,先买辆电动车凑合过着。
在路上买好了很多礼品,全都一股脑的塞进了林家,让林父林母都始料未及。急忙把他迎了进来。
“小屿啊,怎么这么突然,来旅游吗?”
“对,想来是该来拜访一下叔叔阿姨。”
“阿己知道吗?“林父递了杯茶茶过去。
“没和她说。”
……
季屿在林随隐快回到来的时候离开了林家。父母二人也很默契的没有提起。
随便找了家店解决了午餐问题,季大少爷光临了电动车店。款式很多让他挑花了眼,可每一个都不合他意。
还是林随隐的那种够帅,够好看。
“林随隐,你那样的机车我也想买。”
“买啊。”
“不会挑,你过来帮我,我在南京路。”
“啊?”
“你快来啊,我在这等你,一块去。”
林随隐看着季屿发来的准确位置,开着机车在风中凌乱。合着中午那么多燕窝花胶,人参红酒全是他的手笔。
无可奈何,林随隐带着他去挑。
“这个机能好,这个开起来冲,这个比较重……”林随隐说了一个又一个。
“我要你这个型号就行。”
“……”
林随隐冲着他的脑子来了一拳,收着力,不然花期少年刚高考完便一拳离世的新闻就刊在上海日报上。
等到终于上了牌,刚开始的季屿开的还是挺慢的。但挡不住林随隐的影响,渐渐爱上了疾驰的快感和自由。
他理解了林随隐的脾性是怎么塑成的。
这二十来天,季屿跟着林随隐体验了一个又一个的极限运动。回到江临还有些飘飘然。
知道俞析打来电话说可以查成绩后才恢复了正常。
“怎么样啊,上了没?”
“进不去啊全是人。”
“你肯定能上的,怕什么。林随隐知不知道你这么痴情。”
季屿看着手机相册里满是偷拍和合照,弯了下唇。
“应该吧。”
“和我报一个学校啊俞析。”
“肯定的。”
成绩出来后季屿并没有多惊讶,他向来自信,属于天赋型选手。初中开始他就很混,但是底子好,在学校的时候总是上课睡觉,回家又把老师讲的都再复习一遍,每天录音笔里的内容都会变。老师对他又爱又恨。恨他上课睡觉校外打架,爱他学习优异年级第一。
平时不是打架就是解难题。
俞析会问他学习方法,听完后尝试了一周。周测成绩掉到了班级30,被老师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不适合你就是不适合你。”
上了高二倒是收敛了一点。
查完成绩把志愿报上后呼呼睡了两天,录取通知书就到了家里。
他这才有了实感。
他的青春好像就两个代名词,
林随隐,和310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