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晴寒未起》晴寒

12、第十二章：把事闹大

　　葬礼结束后，远亲已经告辞离去，只剩下一些近亲在前厅和父亲喝茶。晴寒回到家后想起出殡前钱氏对自己说的话，深知这个家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趁着人不注意准备稍微收拾一下包袱就跟着姑妈回北平。

　　晴寒走到房门口，突然被钱氏拦住。晴寒愣了一下，没想到钱氏对自己早有防备，会拦住自己的去路，她绕开钱氏就往外走，却被钱氏抓住手臂推倒在地上，自己的手背上一道长长的划痕。

　　晴寒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钱氏胳膊就往房内拖，晴寒用力挣扎想甩开钱氏，一个踉跄啊地一声撞到墙上，头撞上坚硬的墙后鲜血渗出来，顺着凌乱的头发流到脸颊，晴寒后知后觉地伸手摸了一下被撞的头部，手指上沾满了血。来不及慌张晴寒就趁着钱氏没有反应过来的功夫起身跑了起来，钱氏慌了神地紧追其后。

　　晴寒一口气跑到了大门口，看到大门口十来个人穿孝服的人，父亲正在送客，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眼里的泪水啪啪地往下掉，抬起眼睛直视着前方，一字一句地说道：“请各位长辈为我做主。”

　　众人看到晴寒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上还一片血迹，被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搀扶她起来，晴寒却执意不起，语气坚定地说道：“钱姨要逼着我和李家成亲，我不愿意！而且您明明知道钱姨对我不好，却一直纵容她，您不觉得愧疚吗？”

　　杨志鸿本来有点懵，听到晴寒说出不愿意成亲，听到她质问质问自己，又看到她这副样子跪在一群人面前，顿时觉得脸色火辣辣的难堪，恼羞成怒地吼到：“你想干嘛，你这副样子像什么样子！丢人现眼，还不赶快回去！你的婚事自有你母亲做主！”

　　“我的母亲早就不在了，祖母几个月前祖母也说过我年纪还小，可以再等两年，让我跟着姑妈生活，到时候由姑妈代替母亲管我的事，父亲忘了吗？”

　　“你祖母今天刚下葬，你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你有想过你祖母知道了会多伤心嘛！”

　　“您违背祖母的遗愿有想过祖母会先九泉之下不得安宁，有违孝道吗？您这些年一味地纵容钱姨有想过我去世的母亲伤心而不得瞑目吗？您从来没有进过一个父亲的责任有心怀愧疚过吗？”

　　杨志鸿听到晴寒提前祖母，母亲两个字心里一阵酸楚，这两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都不在了，眼睛里闪过一团迷雾。但是听到晴寒对自己的指责，心里的怒气像天上的乌云蔽日一样越来越多。

　　“我回来之前，祖母给我发了一封电报，告诉我不要回来，大概就是猜到今天可能发生的事情，知道父亲会偏袒别人，不会保护我。”晴寒一边说着一边拿出电报给众人看，继续说道：“今天是祖母出殡的日子，钱氏在祖母的葬礼上穿红鞋，被亲戚劝阻才换了鞋子，是对祖母的大不敬。而父亲不顾祖母的遗愿要我嫁入李家，也是对祖母的大不敬，请问父亲和继母的心中可有长辈伦理！”

　　杨志鸿被晴寒的一番话激得面红耳赤，蹬的一下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就要
　　扬起手打晴寒。他不懂一直懂事听话的女儿为什么今天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母亲下葬的当天，自己的女儿当着整个家族长辈的面，做出这样的事情，说出这样伤人的话，这样指责他，传出去让他的脸往哪里搁，他今天就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

　　那个巴掌眼看着就要落在晴寒的脸上，晴寒的目光却丝毫不回避，就这么抿着嘴唇直愣愣地睁大眼睛盯着父亲，杨志鸿被晴寒的目光震慑住了。

　　杨志鸿抬眼看到她头上的血迹于心不忍，手微微地发抖。晴寒的这副面孔像极了他已经去世的妻子。

　　他第一次见晴寒的母亲是苏州古镇，他坐在一家沿河的茶馆里面品茗听戏，细雨微微打在碧绿的河面上荡起圈圈涟漪，杨柳在风中轻舞，悠长的河道伴随着狭窄的巷子蔓延到远方，杨志鸿的视线突然停在了远处的一座小桥上。一抹天蓝色油纸伞下面一个秀丽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油纸伞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看到乌丝及腰，一袭青衣在这位微雨的苏州古桥上甚是清丽，他呆呆地看怔住了。女子微转纸扇，转身离开，拐进了古巷之中，他惊鸿一瞥，缓过神来冲出茶楼，穿过狭长的古巷向着那个身影追去，甚至忘记了带伞，在微微细雨中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停在了一座宅院前面。

　　后来，他终于如愿娶到了自己的心上人，生下了一个像妻子一样漂亮的女儿，只是不幸的是她却先离去了，现在女儿长大了，长得跟她越来越像，温柔可爱又漂亮，但是现在这个女儿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要是她还或者，他们父女两个今天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在尴尬的情境下吧，杨志鸿心里一阵失落和心酸。

　　那个巴掌停在半空中落下不是，不落下也不是。

　　“一个小丫头居然敢对自己的父亲这样大呼小叫，真是有违天理人道！”

　　“你住口，你这个毒妇！就是因为你，我和父亲才生疏，父亲之前明明不是现在这样。”

　　钱氏听到晴寒的指控就直接捋起袖子扑上前去拉扯晴寒，晴寒跪在地上没法动弹，只能左右摇闪，两人撕扯间，钱氏一个没踩稳，摔倒在地上，向杨志鸿哭诉晴寒的大逆不道。

　　杨志鸿想息事宁人，更想让这尴尬的闹剧快点结束，还想给晴寒一个教训，让晴寒道歉，晴寒别过脸道：“她自己摔倒的，父亲你是非黑白不分。”

　　啪唧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晴寒的脸上，晴寒只感到一阵耳晕目炫，眼冒金星，脸上热辣辣的痛感，却比不过心痛的程度。

　　这是长这么大，父亲第一次打她。

　　“你原本是多乖巧听话的孩子呀，从来不主动惹事，懂事体贴，今天这么干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你现在给我滚回家去！”杨志鸿痛心疾首地说道，指着家的方向。

　　是呀，我从来都是听话懂事，可是你在乎过吗！

　　“我已经没有家了，请父亲自己保重！”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消失在了拐角处。

　　钱氏想追，被杨志鸿喝止住，只能暗暗咬牙切齿。

　　晴寒买了票后坐了一夜的火车，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到了北平。经过一夜的折腾，原来的伤心和愤怒的心已经慢慢地平复下来，只剩下迷茫和无措。下了火车后，晴寒神情恍惚，甚至忘了要雇一个黄包车带自己去姑妈家，只是茫然没有目的地跟着人群往前走。

　　衣服袖子突然被人拉住，晴寒转过身来，眼睛聚焦到了眼前的这个人身上，由茫然无神变成了惊讶，然后眼里转变成了酸楚。看到了高明帆的一瞬间，鼻子开始发酸，眼泪在眼框里面打转。

　　高明帆看到她衣服和头发凌乱，脸上还有血，眼睛里写满了心疼，连忙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晴寒身上。
　　“我送朋友，刚才看到你，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高明帆语气里面满是心疼。

　　晴寒低头看着他为自己披上的大衣，然后再抬起眼皮看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呆呆地望着他。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应该会问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吧，如果他问，她实在是不知道这么回答，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更何况今天自己做出来的事情也实在是上不光彩。

　　高明帆什么都没有问，把手挡在晴寒身后，虚扶着晴寒走到车前，拉开车门让晴寒坐进去，问道：“你应该还没有吃早饭吧，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两人来到了一家上海菜馆。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这家的小笼包还不错。”高明帆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在晴寒面前，咬一口，鲜美的汤汁带着浓郁的香气进入晴寒的嘴里，驱散了一些冬日的寒冷。苏州也有小笼包，晴寒本来是不怎么喜欢吃小笼包的，但是觉得这里的小笼包格外好吃，眼里的泪水滴在了小笼包的汤汁里面，连忙止住泪水，又多吃了几个，把嘴巴撑的鼓鼓的，来掩盖自己的情绪。

　　高明帆依然在一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吃饭。

　　吃完饭后高明帆开车送她去刘家，刚好碰到欣冉。欣冉看到她连忙跑上前抱住晴寒道：“你怎么了？怎么会是这副样子，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这几天你没有去学校，我担心你就过来看看你，听你姑妈说你回家去了。”欣冉语气里面满是关切的语气，甚至声音带着哭腔。

　　晴寒被欣冉抱着，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平复了一下情绪后转头跟高明帆说道：“谢谢你送我回来”就跟欣冉一起进了刘家。

　　高明帆本来不放心她一个人呆着，看到欣冉后就略放心了一些，驱车离开了刘家。

　　晴寒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跟欣冉说了一下，欣冉心疼地抱着晴寒，跟晴寒一起哭。哭过之后安慰安慰道：“不怕，现在你已经离开了那个鬼地方，以后也不用再怕她再找你麻烦。”说完又呆着哭腔道，“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苦了，没想到你过得比我还要难。最起码我还有母亲，你却一个家人都没有了。”

　　两人哭了好一会后才好，不知不觉已经快到晚上了，欣冉告辞道：“我先回去了，你再休息几天再去学校，我帮你请假，你要是有事随时找我，我立即过来。” 晴寒点点头，送走了欣冉。

　　这几天晴寒前期由于祖母去世的打击而伤心欲绝，后期被钱氏威胁而逼着自己冷静应对，所以一直压抑自己的情绪，直到今天见到了欣冉才释放出来。所以晚上跟姑妈和表哥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已经能够冷静地应答。

　　刘太太由于腿伤不能动，而彦风由于在外地没有来得及赶回来，所以都没有去参加葬礼，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刘太太骂道：“那个贱人敢在葬礼上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厚颜无耻，痴心妄想！”

　　彦风安慰道：“晴妹妹不要担心，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安心在这里住下。她若是敢上门闹事，我绝对不会让她胡作非为。”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聊到了很晚才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