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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摇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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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欲静而风不止,不远处的江面粼粼波动,泛舟的游人未散,桥上来往的人们谦和有礼的让行,刚刚当街抓了刺客的事转头被人遗忘。
慕芷柔坐在楼顶上,望着雷州的绚丽夜景,江风拂过柔柔的发丝,透着水寒的风扑在脸上,身心的感受力被放大,下至地上小儿的嬉闹,上至风穿塔顶的呼啸。
“欠了黄金百两。”慕芷柔耳力辨出来人是晋轩,仰面叹息。
“……”晋轩卸下古琴。
慕芷柔翻身躺在晋轩身侧,枕着手臂看星星,眼神却落在摇琴的晋轩身上,徐徐流转的琴声如瀑倾泻,卷云御风,少年玉指清扬,脊背精瘦挺直,腰间飘带翻飞,琴声空蒙激扬。
心神似飞入九霄,心中不觉回想起“风流”二字,若一世如此风流自在,倒不失为毕生所求。
“来了”晋轩双手轻放在弦上,稳住了余响。
江上不知何时游来庞然大物,巨大的游船上的灯花泛着红光,两岸的交相辉映,游客也纷纷驻足。
金不焕站在高处的甲板上,金棕衣袍将腰束起,身形纤而不弱,眉目温和,唇边的总带着笑意,此刻正示意二人来坐。
晋轩收起古琴,轻点楼瓦,带慕芷柔飞落在船上。
“请。”金不焕笑意恰到好处,躬身迎接。
慕芷柔看此人谦和有礼,好感倍增,心道:“此人左右逢源,哥哥眼光很不错。”
“好。”慕芷柔带晋轩踏入游船。
慕淮楠正坐一片珍馐前,品着雷州佳酿“仙堕”,长臂一凛示意落座,起身把酒言欢:“今日我们不仅捉拿了反贼,还清洗了雷州巫族势力,诸位辛苦,此酒名曰‘仙堕’,与卿同享。“
此处高朋满座,慕芷柔见来客甚多,带晋轩落座于后排。
“此次大捷,多亏太子殿下布局筹谋,让我们一同庆贺太子英勇!”一个精神矍铄的中年男人举杯,红光满面,毫不掩饰对慕淮楠崇敬。
上座的男人毫不退避,英眉朗目,一同举杯笑对。
溢美之词源源不断,慕芷柔左耳进右耳出,拿筷子为晋轩加菜,“多吃点,明日该上路了,还有一段水路就到王宫了。”
晋轩莞尔,低声道:“太子已允我从军了。”
“从军?!”慕芷柔停住玉箸,嘴边讷讷,“好呀,你能找到自己理想是件好事。”
“你不开心?”晋轩侧身,琥珀色的眸子流光灿灿。
“没有啊。”慕芷柔托腮,美目黯淡,有种自家孩子被人拐去的吃亏感,还无法说出口。
“我既为儿郎,褚丽也是我的故国,边关常有反贼侵扰,北部又有禹姚威胁,太子纵然心怀智谋,可终须将才,太子看中了我,是缘分。”晋轩将盘中的食物拼凑成一个滑稽的笑脸,放在慕芷柔面前,语气细软道。
慕芷柔抬抬鸦羽般的眼睫,难以察觉的气息缓叹:“那你去助我兄长吧,我还要修习剑术,省得妨碍到我。”说完一口美味送入口中。
巫族自称可以通灵,可千百年来巫哲的资质平平,不为皇室看重,多数巫族也以医术为专攻,少有通灵术者。传说上古,巫族享有神族授予的神力,可以通神意,是神明在人界的代表。
古帝国在神明的帮助下纷纷兴盛,由于一些神明占据山河大泽,对人界的控制加剧,沧海桑田后人类遍及各处,踏足神明之地,与神明发生冲突之事时有发生。
巫族成了神明的使者,帝国逐渐视巫族为神明监视者,开始排挤巫族。后来上古之战爆发,人界、幽都、神界战乱不断,战后的结果便是三界彻底分开。
巫族被留在人界,人界认识到神明的强大,觉得唯有长生才可接近强大,一些巫族选择归隐,另一些被控制的巫族开始为帝王研制长生药,长生药据说被研制出来了,可是人们吃了却没有长生,从此巫族没落,四散九州。
雷州的巫族因医药绝学而盛,成为褚丽王朝一股强大的势力,慕淮楠早察觉雷州有支族意图叛国,派赵闵通知了金不焕。
金不焕表面为商贾,却是慕淮楠在雷州的暗线,他为人低调,左右逢源,每年为褚丽进贡大量税银,在朝廷隐姓埋名,也从未在州官面前暴露身份。
西街的商行被取走黄金百两,慕芷柔如实回答了谢淮楠,金不焕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直接买下了酒楼,那女人好似也被赶出了雷州。
金不焕送走了太子一行人,奢华的大船顺着屏元江一路而下。
雅致简单的客间,晋轩打开一封信件,是那个女人的,她起初是母亲的侍女,命唤常淑,自晋轩两岁跟随母亲回到晋家就跟在左右,勾搭上了自己主人的远方表弟晋兰生,晋兰生投靠外祖父做生意,起初不温不火,后来经过外祖父的苦心经营成为舒淮州的望族。
常淑此后也一跃成了贵妇,自外祖父去世,舅父晋德远掌管了晋家财务,贪婪好色的酒肉之徒,消减排挤晋兰生的生意,常淑过惯了挥金如土的日子,晋兰生染上赌瘾败光了家财,常淑转而投靠了晋德远。
两年内,晋家威望急转而下,甚至锒铛入狱,常淑与晋德远被判欺诈罪执行死刑,不知怎么买通的狱卒,竟逃了出来,晋德远途中被射杀,只常淑留有一命。
被抄家那晚,晋宅突然起了大火,本已成空壳的晋家,一夜之间化为灰烬,母亲为了保护年幼的晋轩也葬身火海。
护送晋轩出来的老管家道出了晋轩的身世,老管家告诉晋轩,母亲晋婉是篡权夺位的纪昶的妾室,与纪昶也算一见钟情,可晋婉不满纪昶夺位之举,假死带着两岁的纪锦轩逃出纪府,晋父带家族搬迁到褚丽的舒淮州,他告诫晋轩是皇室察觉了他们,告诫他不要复仇,远离禹姚国。
晋轩飘摇一年多,大漠里跟着茶商队伍前往大符芝国卖茶叶,竟被厉害的沙盗洗劫,重伤的少年被当做奴隶,在大符芝国与褚丽的边陲小镇贩卖。
信中言曰:“公子,淑先行一步。”
晋轩一眼扫过,随即焚毁。
立帆望江,远山重叠,云烟低缠,重云里的飞鸟互逐盘桓自由自在,晋轩不禁想到慕芷柔。
少年换回了玄袍,命运捉弄,羁绊不清,如此刻随风凌乱的发丝,此刻唯有入局才可破局,虽未曾与国舅吴允谋面,他已然感觉其危险至极,再躲也是无济于事。
禹姚与褚丽素来不和,投靠褚丽是最好的选择。
青橘开门端着盆浴从慕芷柔房中出来,晋轩转头过来,见青橘立即用袖子掩住了已染血的巾帕。
“公主怎么了?”晋轩墨眉微凛,神色一震。
“公主……”青橘低头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抬头间晋轩已大步进了去。
薄荷味的香炉静置房中,慕芷柔从昨夜就感觉头昏脑胀,竟是葵水初潮,此刻闻着薄荷香竟也能缓解些,只是腹部还在隐隐作痛,身体乏累,躺着不想动弹。
门被打开又关上,脚步略急匆匆的,不似青橘,慕芷柔翻开被子露出脸,透过白纱帷幔见是个玄衣男子站在外面,心中打起鼓,今日懒起未施粉黛,亦未著衣裙,慕芷柔将被子一角捂住脸。
晋轩见床上的人一动未动,一室内静得恐怖,两步上前翻开纱帘,“阿柔,阿柔,你醒醒!”
被摇晃的少女装不下去了,松开被角,露出脸,脸颊通红,弱弱出声:“晋轩,你今日不用寻防吗?”
晋轩俯着身直勾勾地看着少女,眉宇间紧张之色显露,“你怎么了,需不需要叫大夫?”
慕芷柔扣住的双肩微微挣扎,晋轩松开她,扶慕芷柔坐起。
慕芷柔墨发散开,面色发白,唇色粉淡:“我没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少女面露囧色,欲言又止,用手指了指桌上,“可以帮我倒杯热茶吗?”
晋轩缓缓起身,迟疑一瞬,眸光一转,神思豁然,眼神不由收起:“好。”
慕芷柔手脚绵软无力,头也昏昏沉沉,吞了几小口茶水,剩下的递给了晋轩。
“你先好好休息,有事叫我。”晋轩起身,给慕芷柔盖好被子退了出去。
“……”此时若不是自己身无寸力,必定羞愤跳脚了,慕芷柔生无可恋的闭上眼睛,困意侵袭,睡了过去。
江平浪阔,船在快速行进,谢淮楠摆座,与晋轩对弈。
“阿轩,你喜欢我的妹妹吗?”谢淮楠思索着棋局,却问出这句。
“回太子,公主心地善良,兰质蕙心,是天下男子求之不得的,轩岂敢启齿喜恶,凡公主择定之人,都该喜极而泣了吧。”晋轩谦卑有礼,说完,落黑子一粒,此棋落子处正成重要攻势。
“哈哈哈,怪不得阿柔会选你。”谢淮楠眸子炯炯,见少年如此回答,甚为满意,“我麾下精兵十万,只要你留下,我定许你大好前程。”
“谢太子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