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与青龙如何结伴出行》帘下有猫

6、过渡日常

　　祝寻吸着刚到手的冰奶茶，从人堆里挤了出来。
　　炎炎夏日，人挤人肉贴肉的感觉并不好受，但这个头戴渔夫帽的少年穿过时，竟能莫名感受到一股透彻心扉的凉意。
　　龙族十四，超好用的降温利器，夏日出门必备，谁用谁知道。
　　“喝吗？”
　　“不喝。”
　　这种类似对话在最近几天出现的频率格外高。
　　拜宋秘书超高的执行力所赐，祝寻的成长期被意外腰斩，停留在了十六七岁少年模样的阶段，就连身高也停滞在了179这个尴尬的数字。
　　没经历过现代教育体系毒打的祝寻并不理解多少小孩对着79分的卷子狂喊“多给我一分能怎么样”的执念，看起来只是小小一分，79和80的观感却可谓天堂和地狱。
　　但这并不妨碍他感受到了莫名的恶意。
　　祝寻从一开始的失魂落魄到现在的无所谓也可以接受现实，心路历程不可谓不艰辛，其中财力帮他消耗了大部分烦恼。
　　在原本计划的行程中，他会和宋秘书一起离开周家南下，不巧的是宋秘书突然在附近一个城市有了工作，若要先回魔都再跑回来未免浪费时间，宋秘书一时又找不到合适人选，所以先跟着宋秘书在那个城市停留了几天。
　　驻足的几天里祝寻突然觉醒了在大街小巷中穿行游玩吃喝的乐趣，于是宋秘书被宣告从带娃岗位离职，在确认祝寻真的已经对手机等各种现代化设施了如指掌后，宋秘书才一步三回头地先回了魔都。
　　说实话他也想玩，但他没时间，宋秘书被责任所驱使，顶着一张都市精英的脸掩盖他苦逼的内心，挥挥手带不走一个祝寻地上了飞机。
　　所以直到八月末，祝寻才带着十四抵达魔都，而迎接他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空气中的水汽附着在十四的鳞甲上让它很是享受，为了积蓄力量它抓住一切时间来修养，所以它正在这个十分适合睡觉的天气里睡得很沉，几乎挂不住手腕掉下去。
　　祝寻拉着小行李箱静静站在机场的玻璃窗前，身后是人来人往的喧闹声，他突兀地伸出手打了个响指，轻声念出了两个字。
　　……
　　哗哗啦啦，淅淅沥沥，大雨磅礴依旧。

　　宋秘书为祝寻准备的居所在某高档小区，靠近商圈，出行便利。
　　雨势太大且持久，虽然是专人接送，但淋湿还是不可避免。回家先开窗通风，顺手把睡到昏天暗地的十四解开扔沙发上，才去放水泡澡了。
　　泡澡确实很舒服，旅游的疲惫全被泡蒸发了。十四看起来很喜欢水，要不给它买个小盆，放点冰块它应该很喜欢吧？想到这祝寻拿过手机趴在浴缸边上就开始兴致勃勃翻购物软件，感觉看哪个都不错，一口气添加了十几个准备一会拿出去供十四挑。
　　或者全买也不错，换着泡对心情也好。
　　然后祝寻泡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时看到了站在阳台俯瞰城市的人版十四。
　　祝寻微微一笑，删了吧，没意思。
　　十四的长发被他用发带绑了松散低马尾垂在脑后，他伸手想接一捧雨水，但雨太大落在手上边砸了个干净，最终便只能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下自己指尖。
　　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看去，祝寻正以一种略显嫌弃的眼神看着他。
　　“这水有什么问题吗？”十四对着祝寻晃了晃自己还沾着雨滴的手。
　　祝寻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抱着手机头也不抬， “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比起数年前是差了些。”十四仔细回味了下刚刚口中的味道，认真评价道： “味道有些酸涩，杂质多了些。”
　　祝寻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最终挑了只黛绿色的陶缸下单支付，搞定后抬头严肃道： “正是如此，以后别喝了，万一你吃坏身体我还要给你买药，这个世间可没有龙族特效药，人类的药万一把你吃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那……”
　　“我教你用自来水，超级方便还安全。”
　　“好。”十四笑了笑，变回小青龙的模样游回到祝寻手腕上，紧贴着他刚洗完澡还有些微凉的皮肤。
　　十四似乎很爱笑，最起码祝寻每次见他以人形现身时都是一副笑脸，看起来非常近人。
　　日子一晃过去了两三天，祝寻足不出户也解决了吃喝问题，只因在宋秘书的故意忽略以及严防死守下，他还是无师自通发现了外卖这一神奇道具。
　　宋秘书安排的做饭阿姨和外卖小哥是同时到家门口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自己十分多余。
　　最终取得胜利桂冠的是外卖小哥，阿姨的做饭水平当然毋庸置疑，只是如果有外人在，十四还怎么放心在陶缸里泡着？
　　宋秘书叹气，宋秘书分身乏术，他一面要顾着公司业务，一面还要向远在国外的周老爷子汇报祝寻近况，实在没有心思去管控祝寻的食品安全问题。
　　算了，祝寻如果因为食品安全问题而嗝屁那才颠覆他早就碎了一地的世界观，想通这一点的宋秘书整个人都升华了。

　　下午，十四从水中里冒出湿漉漉的头搭在缸边自然风干，看见祝寻正在收拾行李， “要出门吗？”
　　说是收拾行李其实只是将充电器卫生纸等零碎装个小包，祝寻连衣服都没带一件， “不是说好了要帮你找回身体？窝在家里身体可不会自己送上门来。”
　　十四愣了下，尾巴在水底荡出涟漪， “你有线索？”
　　“有那么一点，不过能派上多少用处不好说。”
　　十四想了想先向祝寻确认了一件事， “我记得你安置拘笼的木盒是无患木？”
　　在得到肯定回答后问： “无患木可避恶气，经由你手后它便可掩盖气息，而木盒在我当日破壳时不慎被我毁掉。若当年那些人还在，不，他们定然在，应会自己循着气息现身，所以为何多此一举前去寻找？”
　　祝寻挑眉， “我为什么要等他们来找我？他们算哪根葱找我我就必须在这等着？”
　　十四将头稍微缩回去点， “只是怕你诸多烦扰。”
　　祝寻背好小包一把捞起十四，也不管它干没干就挂在了手上，边往出走边理直气壮道： “没关系，我只是想去玩，不用太在意我其实没有在意你的想法这件事。”
　　十四被他的逻辑搞得晕头，才想起来说了半天他都不知道到底去哪，连忙问了一句我们去哪。
　　“西湖水道，鬼市。”祝寻声音中带着雀跃，看得出来的确很期待。
　　哐当一声防盗门紧闭，密码锁自动上锁的声音传来，两人的对话声渐渐消散在楼道。

　　鬼市，夜半出现，鸡鸣散去，经常出现在各路鬼神传说故事中。曾有传闻说始皇帝下令活人和死人建立鬼市通商，最后因死人欺凌活人便不了了之。
　　祝寻口中的鬼市便是这样的所在，各路人马鱼龙混杂，买东西的卖东西的查消息的跑路的凑热闹的一应俱全，堪称非人类界春晚。
　　总之鬼市大舞台，搞事你就来。

　　十四乖顺缠在祝寻手腕上一动不动，站台上人来人往，车厢里也能遇到带小孩的乘客。
　　过小的孩子心思澄澈，尚未蒙昧，先天之眼未封，就算有障眼法在也可能会看到十四龙身，所以它一路尽量保持安静，免得引起孩子注意惹出喧闹。
　　直到下了高铁，十四才松了口气。
　　其实出来也好，小区里养宠物的人不少，除了各种小型犬爱被人牵着撒欢，还有人在遛乌龟。祝寻有次取完快递误入遛弯区域，当天就开始在网上搜索牵引绳，蠢蠢欲动的视线还时不时落在它身上，盯得十四脊背发凉。
　　他理解遛龙很拉风，他也相信祝寻真的能干出来这件事，并且祝寻会如何一本正经向人解释他都能想象的出来。
　　所以能出来真的很好，十四那口气松的真情实感。
　　祝寻张着手臂过安检，十四看着来往人流乱中有序，各自都有归处，不觉心中空荡。
　　多年修养生息，他神魂稳固，记忆也不似当初混乱，但对自己如何沦落这番田地他依然一无所知。只知道快要消亡之际他一丝求救唤来了祝寻，两人同行不久后祝寻便将它交付他人，从此三十余年不见行踪，而它也陷入沉睡。
　　如今两人再度重逢，又将是怎样一番风景？
　　十四心思转了几个圈，想到自己再想到二人最后又想回了祝寻，想到祝寻便又想起了祝寻给自己埋下的那颗隐雷，连祝寻自己也不知道何时就会炸开，将他炸个粉身碎骨。
　　只希望那一刻能迟些。
　　十四心底一声叹息，却感到祝寻摸了摸自己的头，抬头去看他眼神似乎流露出担心之意。
　　自己叹出声了？
　　十四游动着在祝寻手腕转了几转，示意自己无碍。
　　祝寻心说难道今天下午没泡水在闹脾气？要不到了西湖先让十四下去游两圈算了。
　　虽然是这么想了，但最终还是没成，只因人真的很多，巨多，非常多。祝寻觉得自己上秒把十四丢下去下秒就能被人捞上来，然后轰轰烈烈闹上新闻。
　　惊！西湖惊现长角蛇，竟似传说中的神龙，恐与白娘子关系匪浅！
　　在这个时代醒来不过一个月的祝寻已经深深感受到了标题党的威力。
　　恰在此时，手机响了，祝寻接起电话，熟悉的声音传出： “寻儿，到西湖了没？哥哥我都等得发蔫了。”
　　祝寻： “快了，等着吧。”
　　十四：？什么哥哥？哪里来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