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复始》两世语

13、青葱岁月里的夏夜

　　郑琮元真真正正表露心意，与小一明确谈及感情这一事，是在那个蝉鸣渐起的初夏，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

　　那日，煎熬了诸多时光的高考终于结束。小一刚下考场，便一路欢欣雀跃的被父亲于光磊送到了四人之前约定好的饭店。几位家长都非常理解他们急切想要摆脱压力、好好轻松一把的心思，自然没有对他们的安排横加干涉，所以过各自家长同意，年少青葱岁月真正恣意无忧的时光也是从那晚开始……

　　夜风轻柔，满天星光与朗月交融，细白的月光撒的遍地都是。

　　宽大的饭桌上，四人像刚刚结束一场旷日持久的鏖战，既兴奋又感叹，既闹又笑，几番折腾后，过去两年多的压力和紧张逐渐淡去消散。

　　底子薄弱的小一更是深有感触，吐槽完几道数学大题的难度后，她难以压制的紧紧抱住大喜，又是哭又是笑的好一阵激动。

　　一旁坐着郑琮元静静看着她死命闹腾，只频频递水过去，可手再快，也没赶上她嗓子的干哑速度，听着她出口的话逐渐模糊沙哑，他赶紧将人带了出来，打算借着丝丝晚风让她平静一下。

　　这家老字号饭店旁边是条细窄的小巷和一个颇有年头的旧式楼道，郑琮元把她人带去了楼道口。

　　影影绰绰的昏黄灯光下，小一靠在楼梯扶手上热得直用手扇风，一张脸儿更是因刚刚的兴奋而泛起一片晕红，细密的汗珠布满她整个额头。

　　郑琮元默默看着她呼哧呼哧不停扇风，不由得心底一股燥意上涌，他别眼到它处平静了好一阵，才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蒸腾在热气中的宁静。

　　“小一，你刚说这次考的挺顺，那……一起去申城，你是不是有了十足把握？”

　　小一猛扇风的手忽地一下停住，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这次确实考的挺顺利，数学题做起来也顺手，可下考场后她还是忍不住和几个同学对了几道题的答案，再加上刚才听他和闹钟关于最后几道数学大题的讨论，此刻的她莫名的有了担心，反而没了几分把握，所以刚才才借着热闹，用力闹腾喊了几嗓子，用来宣泄心中乍起的失落。

　　和他一起去申城，早已成为她这一年多来的头号目标。虽然她清楚两人同上一所学校太不现实，可她始终在为两人能在同一座城市而努力。

　　只是此时这一刻，她着实没了底气和信心，这么彷徨一阵后，她喃喃回道，“额……我这水平，再顺，也恐怕……”

　　小一这犹疑没底气的样子，让郑琮元悚然一惊，他身子猛僵一下，然后侧身一步上前与她面对面，语气里满是急切惊慌，“你……不想和我在同一所大学读书？”

　　听闻此言，小一心底直发颤，像是打翻了药桶，苦涩霎时从心底弥漫至喉间，她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抬头看向面前一脸焦急慌张的他。

　　四目相对，目光交错，温热的鼻息交织融合，萦绕流转在趋近的两张微红面庞间，霎时间，两人身子皆怦然一震，心中擂鼓一般咚咚作响，视线交汇再错开，又再次交汇……

　　下一秒，郑琮元再次猛然上前一步，距离他颇近的小一下意识间身子猛然从楼梯扶手上滑下来，差点翻倒过去。

　　就在她身子偏移的刹那间，郑琮元猛地伸长胳膊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在她双眼对上来的那一瞬间，他急切说道，“一一，就算以后我们不在一个城市，你也不要和我分开，好不好？”

　　被他突然的亲密动作吓懵住的小一，还没来得及动作，又被他这句话彻底震住，更是忘了该如何反应，只呆呆的仰起一张小脸愣愣的看向他。

　　郑琮元的心愈加乱了，从未离线的脑子也有了一瞬的失神。他偏头用力稳住情绪，然后缓缓收回了胳膊，只是一双眼睛眼愈发坚定明亮。

　　“我喜欢你，一一，做我女朋友吧。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我都会一直一直、喜欢你！“随着一字一字蹦出，他的语气愈发坚定。

　　“腾”地一下，小一心底像放飞一朵烟花，五彩斑斓、飞速上升……

　　“砰”一声，烟花在心头腾空炸开，然后绚烂圆满……

　　她的小脸也似被这烟花晕染一般绯红灼热。她勇敢的抬眼看过去，只见他晶亮的双眼中各有一个小小的自己，独独只有自己。

　　猛然间，小一再次羞涩的低下头去，只是唇间轻轻吐出一个字来。

　　“好~”

　　下一秒，她的腰间再次出现了一双大掌，然后那双手慢慢的越收越紧，直至她小小的身躯深深埋进那个消瘦却坚实的胸膛当中……

　　夏夜轻柔浪漫，蝉鸣和着虫鸣，阵阵阵阵，像一曲欢快的交响乐，在为美好的夏夜卖力伴奏。空气微燥，可其中流淌着的丝丝蔷薇花香。

　　只是它们再醉人，也没办法引起紧紧相拥着的两人的注意力，他们正如人生已圆满一般沉浸在浓浓的满足感中……

　　直到小一被他紧紧扣住的双手圈的有些喘不过气，这才红着脸推了推他，两人刚拉开一点儿距离，不舍的郑琮元仍低头直勾勾的循着她的小脸儿去看，羞的她直用手锤他。

　　这般娇嗔模样，愈发使得郑琮元意乱情迷，一颗躁动不安的心蛊惑着他深深埋头，下意识的就要去寻她泛着微光的红唇。

　　“小一……小一……”

　　骤然间，外面忽地响起大喜寻人的声音。

　　郑琮元赶紧抬头，怀中的小一更是惊得一把狠狠推开了他，两人赶紧各自撇开脸去，深呼吸着平静纷乱的情绪。

　　那时的大喜当然不知道她这突然的两声打破了怎样旖旎的一刻，当时的她受不了使劲巴着自己闹腾的闹钟，又看两人出去久久不归，这才迫不得已出来寻找两人。

　　当然，那日的最后，是赤红着一张脸的小一被满脸笑意的郑琮元牵了手带回去。再然后，就是他当着大喜和闹钟郑重宣布：自今日起，一一就是他郑琮元的女朋友，再往后的往后，他会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一直走到最后。

　　大喜和闹钟一片欢呼、闹腾……

　　自此以后，那个夏夜，长长的、久久的、深深的烙印在小一关于年少的青葱记忆里……

　　这之后的那个悠长假期，小一他们四人充分享受了这段漫长时光，一起爬山下河、逛街打趣，好似永恒的时光里只有开心快活，当下的她也单纯的以为真爱就是这般轻松恣意，无苦亦无忧。

　　只是，现实很快便给了她当头一棒。高考成绩放榜，她成绩虽有显著提升，但面对申城各高校的历年录取线来说，还是有那么点儿差距，最终，她完美的与报考的申城高校一一错过。

　　不过好在，当初于光磊苦口婆心让她最后填了一所江城的高校，这才避免了她回去复读的悲惨命运。

　　而郑琮元，则是毫无悬念的早早被申城一所名校轻松录取。

　　当小一拿到江城高校录取通知书的那晚，郑琮元久久徘徊在她家楼下不愿离去，最后小一只能红着眼睛把他拉到了两人补习班旁边的一个花园里，避免在家门前被家人邻居们看到尴尬。

　　公园长凳上，郑琮元紧紧抱住她一刻都不撒手，好像他一松手她人即刻就会没了。这般默默的待了许久后，他终是捧起了她的脸，然后没给小一片刻反应机会，便直直的吻了过去。

　　小一惊得一个悚然，只是她没有丝毫抗拒，回手用力环住他的腰，任他长长久久的埋头在自己唇上。

　　那时的他们虽即将分隔两地，两人虽伤感失落，可丝毫没意识到将来两人会分开。天真的他们以为一个深情缱绻的深吻就可以确定一段长长久久的圆满爱情，更以为真爱，是丝毫不会受距离、时光影响阻隔。

　　但，世事难料，当初稚嫩的他们，终被现实打败，自以为对彼此至诚至渝的承诺和守候可以永久维持住一段真感情，他们却从未想过，感情从来都不如如此简单的，他们亦要经过现实磋磨！

　　就像小一长久努力的高考成绩一样，用了心、努力过、拼命过，可终究未能如愿。可见，有时太过渴求一件事，不一定能得到好结果，不如顺其自然，就像她和郑琮元的感情，这是小一这几年来用心琢磨出的答案。

　　沉闷的地铁中，思绪满天飞的小一从记忆中翻到了那个夏夜，鼻息间好像也闻到了那个夜晚的味道，有点点燥热，又好像有股股清凉的青草香。

　　她现在才发现，原来那些自以为微不足道、细枝末节的琐碎小事和细节，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一起滚入到深不见底、无迹可寻的时光大海中，原来那时那刻的空气，那一丝一毫的微妙情绪，以及那举手投足的每一个动作，甚或者周边的蝉鸣声，她竟都记的如此清晰，就像刚刚才发生一样。

　　深夜地铁里，小一一人独坐，心神荡漾着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