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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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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祁,我又来看你了。”
那是我最近一次去墓园里看他,起因是我做的一个梦。
梦里——
我失去了意识,身边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
但依稀能看见,一个人影从不远处向我走来,那是一道高高瘦瘦的影子,走到我身前,随后停了下来。
一时间,脑海里冒出好多杂音,震得我脑袋发晕。
明明这个人就在我眼前,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清?
直到他叫了声我的名字:“林颖桃。”
——滴答
心尖好似被刀割了几道划痕,血液溅落到地下。
“谢祁,是你吗?”我不敢确认,因为在自己的意识里,他已经死了,真真切切的死了,这是既定的事实。
我转头看向他,才发现,视线似乎不像刚刚那般模糊了。
眼前的一张脸和刚刚的那道声音相匹配,果真是谢祁。
他神色黯淡,面无表情。
顺着他的脸往下看,只见他溃烂的唇瓣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我有些心疼,想去包里拿纸巾给他擦擦血渍。
可手刚摸进包里,便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在我拿纸巾的一瞬间,他环抱住我。
——滴答
心脏又是一阵生疼,
我顿时后背一紧,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我好想你。”他说。
声音是超乎寻常的清冷,我忽的内心泛酸。
他怎么突然说想我,是因为他在那边过得很不好吗?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吐出四个字“我也想你。”
好奇怪,怎么没有感觉。
又拍了一遍,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肌肤与肌肤之间的触碰,为何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时,我深入想了想: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失去知觉?
突然,灵光乍现,我才猛的意识到,或许这是一个梦。
我花30秒接受了这个事实。
是梦也好,不是也罢。
无论以什么方式,只要有机会再见到他,那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应该好好珍惜才对。
平定呼吸后,我俯下身子,将头埋在他的脖颈里,我喃喃自语,和他诉说着这么久以来我的委屈,像是一只和主人撒娇的小猫。
他也安安静静也回应着我,那一瞬间,我真的感觉他还在我身边。
——
天空飘起了雪花。
可是,现在明明是夏天啊。
“……”
梦境都这么离谱吗?
“林颖桃,我要走了。”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中,身体也随之变得沉浮,然后慢慢地脱离我的视线范围内。
“谢祁?”
他消失了。
我闭紧双眼,任由泪花顺着脸颊落下。
可双手始终没有垂下来,保持着刚刚抱他的动作。
我知道他消失了,我只是在享受他留给我最后的余温。
“下次还会再见到的”我安慰自己,总会有机会的。
——
墓碑上的照片仍然是最初的那张,二十岁时风华正茂的谢祁。
去看他的那天,我穿着一身素白色的连衣裙,干干净净的,发尾系了一根红绳,寓意是,保佑他岁岁平安。
手上捧一朵清幽的白菊,一缕微风吹过,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俯身放到他的墓碑前,温温柔柔的对他笑。
早晨雾气弥漫,我一边擦拭他照片上的小露珠,一边陪他说说话。
“最近过得可好?”我哽咽,盯着照片上他的双眸。
即使是得不到回应,可我还是继续说:
“你知道吗?奶奶前段时间去世了,葬礼举办的很盛大,是我为她准备的,你想啊,奶奶从小拉扯我长大,多不容易,即便是现在她走了,我也必须让她风风光光的走。”
也算是不枉她那么些年对我的照顾。
想来好不容易来看他一次,还是讲点开心的事情吧。
顿了顿,然后换了个话题。
“漓江的桃花今年开得很旺,比你来的那年还要好看。多遗憾啊,要是你在该多好,我猜,你肯定还会和当年一样,傻傻的说要娶我。”
我幻想着,脸颊两侧挤出来一个酒窝。
我后悔了,谢祁。
当年我要是没把你说的话当成玩笑,那我是不是也算嫁过你一次了?
或许吧,可是那又能怎么样。
年少时那些浪漫的誓言,在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是那么的不切实际。
我忽然又想起了昨晚那个梦境——
“谢祁,昨晚我梦到你了,你说你好想我,是真的吗?”
“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很想你。”
“你在那边是不是过得不好啊?”
话刚落音,
天边下起了滂沱大雨。
本想多陪他说说话的,可惜天空不作美,看来只能下次了。
临走前,我叮嘱他:“谢祁,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之后还会来看你的,如果可以,多来我的梦里看看我吧。”
微风飘起一片落叶,牵动了我的思绪。
林颖桃,十七岁那年因为他答应和你在一起而失眠的你,看到如今去寺庙祈福只愿他来一次你的梦境的你,是否会后悔,当初爱上他?
雨滴打在我身上,不痛不痒。
我原本走远了,可走到墓园门口,我转身又折回来。
不远处就能看见,
你静静的躺在那里,雨滴随意的溅落在你的脸上,
我顿时一阵心绞痛,怎么越看越像一串串眼泪?而且分外浑浊。
我将披在肩上的开衫脱下来,盖在你的墓碑上。
我眼角落了几滴泪:“乖乖,不要哭,你已经淋不到雨啦。”
听起来有些可笑,他都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淋得到雨呢?
他早已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没有了知觉。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自己臆想罢了。
换句话说,是我对他的执念。
而这份执念默默的在角落里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这份执念要延续多久?
我想我并不知道。
但我能肯定的是,我的答案:十七岁的谢祁,永远都是属于我的少年;二十七岁三十七岁的谢祁,也永远都属于我。
怎么会后悔呢?
——哗啦哗啦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像一只夏夜里悠长不止的歌。
我一个人站在公交站旁躲雨,寒风吹过,冻得直哆嗦。
有些后悔今天穿裙子来了,一截大腿被冻得通红。
我有点委屈,嘴里喃喃的抽搐,要是谢祁在的话,他一定会把他身上的大衣披在我身上的。
眼下,却只剩我一个人,我再也不会有靠山了。
想着想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盘旋不止。
“不哭不哭,一个人也要坚强。”我尽力安抚自己的情绪。
然后吸了吸鼻子,屏住呼吸,让自己放松下来。
现在,我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睡觉,期待今晚也能梦到他。
规划好计划,我先观摩了一下右侧的公交站点,偶然发现3号线可以直达万恒广场。
我家住在万恒广场的楼上,离这里不算很远。
我扯了扯袖子,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的等车。
突然,
一辆深黑色的客运车从我眼前驶过,随后拉下了车窗。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大叔,嗓音洪亮:“小姑娘,外面下这么大雨,你全身都淋湿了吧?要不要上我的车里坐坐?”
语调轻浮□□,长得一脸猥琐,有些令人作呕。
“不用了。”
我朝他摆摆手,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闻言,他恼怒了。
“呸,就你?穿的人模鬼样,一看就是故意勾引男人的。”
说完朝我吐了口痰,白裙子的花边被染脏了。
真恶心。
我一时征愣在了原地,委屈的直流眼泪,可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却没有半分歉意,甚至开始有意无意的打趣我。
“原来是个怂货啊?一开始装什么高冷呢?”
他做了一个单手拍自己脸颊的动作来侮辱我,似乎是在挑衅。
“诶诶诶,你有本事就来打我。”
我一时间束手无策,只知道一直流眼泪。
我真的很害怕,我没有办法了。
——
一阵桂花香飘来,犹记得曾经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只不过被害人不是我。
那是一个枫叶落满半边天的秋季,路过小巷子时,看到两个人影,一前一后。
走过去时,我忽的发现那道声音有几分熟悉。
我匍在墙边,小心翼翼的观察里面的动向。
只见下一秒,另一个人开始大叫起来。
叫声惨绝人寰。
而后,一位穿着临市三中校服的学生从巷子里走出来。
巷子里漆黑一片,压根看不清脸的轮廓。
还是他先叫的我:“林颖桃?”
我猛的一征,像是做错事的小孩打算逃跑。
不是,这声音怎么越听越熟悉?
心想着,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看看是谁。
“你怎么在这?”谢祁偏着脑袋问。
原来是谢祁啊,吓死我了。
平复好心情后,我回复他两个字:“路过。”
他哼笑了一声,显然是不相信我说的。
“谁家好人从这里路过啊?”
“……”
不是?!
他见我不说话,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拉着我的书包带子,像拎小孩一样:“走啦。”
于是我们两人一高一低在巷子间的小道上走着。
“刚刚你是在打架吗?”我歪着脑袋问他。
他下意识摸了摸脖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然后看着我:“你觉得呢?”
“……”
大哥,我都已经这么问了。
“那人抢我东西,我这顶多算是正当防卫。”他漫不经心的说。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你可别把我想象成打架斗殴的小混混。”
“……”
难道你不是?
“啊?”我吃惊的看向他。
“那东西呢?还在吗?”
“他没弄伤你吧?你有没有受伤什么的?”
“……”
两人矜持,一片寂静。
“不是,林颖桃,能不能别总说这么天真的话?”他蹙眉,而后嘴角扯出一个笑。
我好像听懂了,他话里有话。
“哦。”我淡淡的回复他一个字。
“不过,我可以给你传授点经验。”他说。
“什么经验?”我偏头问他。
“以后你遇到这种情况,如果对方太强势,能逃则逃。”他在一旁静静的说。
“但一般这种人都只挑软柿子捏,没什么真本事,像学校附近的学生就是他们下手的主要对象。”
“你先趁他不注意偷偷报警,然后跟他耗时间,等警察过来就ok了。”
“这种方法最保险,而且他一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抬眉:“知道不?”
我用力点点头:“嗯嗯,知道啦。”
——
泪水渐渐在春风中稀释,有点哭累了。
“要不试试?”我默默的想着。
不管了,豁出去了。
我从包里掏出手机,按下“110”。
因为不方便打电话,所有只能发短信。
我编辑好短信内容:警察叔叔!!漓江东路33号公交站!!快来救我!!!
“……”
趁他抬眼,我将手背在身后,悄咪咪的按下发送键。
“呼,”我春风满面的看着他:“叔叔,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什么?”他也同样傻笑着看我。
“……”
谢祁说的果然没错,的确不太聪明。
“咳咳,你知道一只鲨鱼吃了一颗绿豆,它会变成什么吗?”
我眉眼弯弯,挤出了一个卧蚕。
他下意识摸了摸胡子,一副正在思考的模样。
“还是鲨鱼呀,鲨鱼难道不能吃绿豆吗?”他质问我。
“回答错误,是绿豆沙。”
“……”
空气像是被冰晶凝固一般,听不到一点声音。
大抵和他这样耗了十几分钟,我再次从包里掏出手机。
十点三十八分。
警察叔叔怎么还不来?
忽然,我发现短信的右上角有一个红点。
点开那个红点。
“警察叔叔的信息!!!”
内心是按耐不住的澎湃,以至于出了一手的冷汗。
“好的,我们马上过来。”
那一刻,心头似有千万斤巨石落地。
我不免感叹:“人民警察太伟大了!”
与他相互僵持了这么久,本想着他应该不会再对我下手。
不料,等雨渐渐小了一点,他却下车抢走了我手里包,白皙的手背被拉链划出一道血痕。
“你干什么啊!”我叫喊道。
我伸手想去夺走我的包,可他却用另一只手挡住了。
。。。
实在不行,我还有最后一招。
人一旦被惹怒了,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既然拿不到包,那我便要废了你这只手,让你拿不动它。
我一口下去,软糯的肉在口中爆开,他的手瞬间鲜血遍布,流淌在手背上。
他疼得嗷嗷叫:“你他妈属狗啊?操你妈的逼玩意。”
我吐了吐沾染在我嘴唇边的血渍,厉声道: “你以为我想咬吗?你的血真令人恶心。”
闻言,他拽紧了我的头发,把我狠狠拖进车厢里。
顿时,我感觉头皮发麻,头发都快要和头皮分散开了。
我去,这人力气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