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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立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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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询室外,派出所熟悉的气味,警察冷肃的面容,无一不在提醒着江畔,这位警官是她的老熟人。
“当然记得,「秉公执法,人间正道」,当时我母亲还送过您这样一面锦旗。”
江畔温和笑笑,这位警官给予的,可是她在这个世界收获的最早的有力支持之一,也是这位警官告诉她,这个世界是讲法律的。
“这次的案子,出于私人角度,有些问题还想和您谈谈,请问您方便吗?”
既然是私人,江畔视线扫过警官的肩章,点了点头,“那我等您下班。”
“您贵姓?”
“免贵姓陆,陆钊。”
……
如今天黑的早,从出事折腾到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警署外露台上,冬天的风一如既往的凛冽。
江畔手中握了一杯热茶,收紧了羊绒大衣的领口,她抬眼望了窗外的天空中的星子。
这么多年,人变了,境遇也变了。
六年前,她还是惴惴不安来到新世界的小女孩,陆钊只是基层的小片警。如今时过境迁,陆钊不仅来了市局,职级也不低,只有陵城夜晚的星星还是一样的亮。
不过,陆钊找自己到底有什么话呢?
“你有没有发现,你仿佛总在出意外。”沉静的女声响起,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
江畔回头。
穿了警服,陆钊的表情更加显得严肃,从基层打拼上来的冲劲,似乎带给了她更多沧桑,面对她目光时,江畔感觉有些莫名压抑。
“嗯。”江畔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来这个世界竟然真的没少进警察局。
李亮性q,医院附近遭遇暴乱,在舅妈家偶遇暴徒,还有这次……
她点头,将董啸买的另外一杯热茶递给陆钊,示意她暖暖手,继续说下去。
陆钊就这样并肩和她站在了露台上,两个人一起看着陵城繁华的霓虹灯光闪烁,高耸入云的金融塔的玻璃幕墙上,滚动闪烁着「我爱陵城」几个花体字。
“去年的11.11特大茶南巷爆炸事故,你不仅在现场,而且还遭遇了流窜的暴徒,还有港城6C4508特大空难……你应该也有所耳闻。”
“还有一些你所不知道的类似事件发生在全国各地。”
陆钊面色沉重,她就是靠查这些案子才能一步一步升上来的,每一个案件背后都是几个甚至几十个家庭的破碎。
她是遇到的多,可是每年的受害人多了去了,这和陆钊找她有什么关系?她是想要什么捐助之类的吗?
江畔默默盘算着,如果是捐助公益项目的话,比例大约多少比较合适。
“你一定很意外,我为什么会找你吧?”
陆钊看到江畔困惑的眼神,唇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我看到了你今年提交的参政申请表,而且你也很有希望成为优秀的青年领袖,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是一个联盟党员,也就是大家平常所说的鹰派。”
“我希望能你能确定政治倾向。”陆钊转向江畔,她的目光中闪烁着的,有霓虹的倒影,还有恳切的请求。
鹰派和鸽派,是华国政治上的两大倾向团体。鹰派趋向于激进,鸽派则趋向于保守。
简单的来说,鹰派主要是“减法”。
她们主张以武力对外宣示主权,注重军事的指挥权,在各个领域态度都相对强硬。
对内则采取相对“一刀切”的政策,通过削减一部分群体的权利,来平衡整个社会的资源分配,以推动社会整体的快速发展。
比如之前反反复复多年的十八号提案,就是在一众鹰派政治团体的大力支持下通过的。
而鸽派推行的政策,则大多是“加法”。
她们认为可以通过增加各个群体的福利水平,来提升整个社会的文明程度。
比如著名的“月经法案”,就通过大力的补贴和限制卫生巾的价格来保障女性获得必需品;又比如早年的“解放法案”,通过之后男性可以自由暴露喉结,极大提升了他们在社会生活中的幸福程度。
在华国的体制设计下,任何行业都存在鹰派和鸽派成员,这和她们的研究内容及对象是强相关的。
以江畔家比较熟悉的医药行业为例。
像之前江畔那位在痛经问题上取得突破性进展的医学大姥校友,她的研究仅限于单一性别,还有研究癌症肿瘤等不涉及性别议题的团队,基本上都以鸽派为主,提出的议题基本都是保障规培生群体权益之类的。
而研究精子库和节育器,以及孤雌生殖的校友团队则属于鹰派。
自从陆钊说出自己的身份之后,江畔就已经明白了她想表达什么。
鹰派和鸽派在学术问题上并非不可合作,尤其是像金融经济,工业,科技等领域的政客,她们的立场,经常由于自身领域的进展而变换。
所以,坚定的政治团体首领和成员需要不断的去拉拢新鲜血液,进入到自己的团体之中,来增强自己的力量。
简单来说,就是“发展下线”,而自己大概就是陆钊发展拉进联盟党的“ KPI”。
江畔暗自摇头,陆钊所在的联盟党是众多政治团体中最为激进之一。
“这些事件,很多都是带有一定政治性目的,有组织和谋划的,比如说茶南巷爆炸事故和空难。”陆钊扫了一眼江畔的神色,见她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端起热茶湿润了一下嘴唇,继续说道。
“我知道作为新进的青年力量,你一定是对这个世界怀有最大的善意,大概也不愿意去切割一些群体的权利,让他们做出牺牲。”
“我还没想清楚,只是投着玩玩。”
江畔含糊其词,这个问题她没有办法表态,因为她根本不打算投入到哪个阵营。
江立发展到现在,同其他传统家族有很大区别,顾家主业就在地产,孟家则专精医药,棉条作为门槛极低的医疗产品,只是她们的附带产业,所以顾家孟家可以毫不顾忌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因为硬资本和硬科技无所替代。
没有人会因为政治立场就不去买房子做投资,或者不用效用更好的药物。
而夏坤就是非常典型的鸽派,作为传媒大亨,最不能失去的就是“中立”这个属性。所以无论夏姨私下里给联盟党捐助了多少钱,她都不能公开声明自己支持她们。
而江立赚钱的项目纷繁复杂,旗下有杰人的各类日化产品线,有“老江立”各类药品研究室,团队和生产线,更重要的是还有“新奢侈品”和几个注册不久,但声势浩大的传媒公司。与此同时,江立又和何家顾家孟家都有直接或间接的生意往来。
这就限制了她在公共认知中必须不能是鹰派。
否则,江立的“节育器”看起来,就会从被十八号这个盖棺定论的提案左右,而「不得不参与其中」,变成主动的「压迫工具」,从「贴心的“夫郎之友”」,变成「大女子主义」产物。
Sexy Free也是同样的道理。
江畔不理解,这样看来,她的立场很鲜明,陆钊今晚的劝说必定是无用功。
霓虹灯彩色的光影在江畔面庞上闪烁,让她看起来有些阴晴不定。
陆钊看江畔不为所动,轻咳了一声,“你知道羊皮巷事件吗?”
江畔摇摇头。
“你不知道也正常。”陆钊把热茶一饮而尽,声音里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江畔心头一动,目光转向陆钊。
“这是一场早年间的暴力事件,一个赌鬼男人以为自己的前妻有了新的恋情,没有办法再给自己供血,于是从水果摊上抢了一把刀,在羊皮巷刺死刺伤6名群众。”
“在周围群众劝阻无果之后,他抢夺了一辆白色轿车,随机撞到路边群众,并多次碾压倒在路边的女子,导致其身亡。”
陆钊鼻音略重。
“这个受害者就是我的母亲,她是我在世间最后的亲人,那时我初三。”
江畔握着纸杯的手猛地攥紧,良久,她将手中的纸杯重重放在了露台的边缘,伸出手拍了拍陆钊的肩头。
这就是陆钊来争取她的原因,她们都一样,母亲是她们心中最重要的人。
没有之一。
“我会考虑一下的。”江畔艰难回答。
江畔无力的安慰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而陆钊也并没有中断自己的陈述,是自顾自说了下去。
“你并没有接触过什么底层男性,而你所接触到的男性大多温文知礼,谨守道德,所以没有办法理解也是很正常的。”
“我无意向你展示伤口来获取同情,只是想告诉你,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所接触到的大部分「他们」情绪波动性极强,这是天生的。”
“我从警多年从未遇到过丈夫出轨,妻子发疯随机杀人的事件,温和且强大是仅存在于女性身上的特质。”
“「他们」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每天靠着酒精,烟草槟榔度日,有的靠具有责任感的妻子来供养,没有的就做打一天零工,泡一天网吧,还有更甚者去偷窃,如同蟑螂和老鼠一般苟延残喘……”
“这样的人无处不在,且数量比你想的更为庞大。”
“陆警官,您说的我会考虑的。”
或许她只是不需要在明面上表示什么,江畔冲陆警官微微笑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的脸冻的有点僵。
“我可以笃定的告诉你,你遭遇的这些事件绝非偶然。近些年,他们组织计划性很强,每次都和政治上的波动紧密相关。
“这次的事件,以我的经历来看,大概极端群体,你最好再努力的回忆一下,自己有没有惹到什么人。”
陆钊目光闪烁,江畔面露深思。
“江畔,如果你遭遇了人身安全问题,可以来找我。”陆钊拍了拍江畔的肩膀,径自离开了天台。
露台上,只回荡着江畔轻轻的叹息。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在漆黑的露台显得格外刺眼,铃声响起震耳欲聋,打断了江畔的思考。
是何暄,江畔略有些紧张。
“小姜饼,给姐姐说说你是怎么搞定章昭令的,现在有空吗?我开车去接你?”
“啊?”
或许是陆警官勾起了她早年的回忆,何暄的语气让江畔诡异的想起了高中时代,宇轩问她数学题的样子。
她低头看了下手表,两个指针重合在了一起,指向十二点。
江畔大大的眼睛里有大大的困惑。
因为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前世离开之前,不是给了“何萱”一大笔钱,而且欠了“何萱”一大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