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忧》艾*邢

20、山盟不以风霜改

　　傍晚时分，忆思悄悄跟在画竹身边，早早地潜入荻娘住的后园之中。看着画竹手里摆弄的一只琥珀小碗，忆思忍不住问道：“这又是什么好法器？我以前都没见过！”

　　画竹道“这是琥珀碗，相传里面的甲片为蚩尤的盔甲。以前我曾用此物为公子盛放花籽，你还看见过，如今又说没见过？”

　　忆思见画竹挑眉望向自己，忙心虚地说道：“是呀，是呀，可能以前见过，现在忘了也未可知。”

　　画竹哼道：“现在咱们身上画了道符，虽然厉鬼和荻娘都见不到咱们的真身，可是你若不能屏气凝神，只怕那厉鬼会嗅到你身上的生气，先抓了你去阴间与他作伴！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听画竹这样说，忆思吓得连忙噤声不语，又把小小的身子往画竹的身后藏了又藏。

　　等到月上东天，忆思才看见娄子云从外面不紧不慢地走进后园之中，一边走，还一边看着园中风景，真是不紧不慢，不急不徐。摸摸自己已经有些麻木的小腿，忆思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德性！”忽然发现身后寒气阵阵，知道是画竹又盯着自己，忙咬了嘴唇，只盯着娄子云看去。

　　只见娄子云走到荻娘住的小楼前面，冲着楼上看了一眼，忽然放声唱道：“忧则忧鸾孤凤单，愁则愁月缺花残，为则为俏冤家，害则害谁曾惯，瘦则瘦不似今番，恨则恨孤帏绣衾寒，怕则怕黄昏到晚。”娄子云的声音低转婉回，一曲情歌唱的极有意味。忆思听完，忍不住红了脸，心中骂这娄子云风流！忽听见楼上窗棂轻响，想来这荻娘已经打开了窗子。

　　不大功夫，只见荻娘走下了楼来，迎到娄子云面前，冲他笑道：“公子受伤未愈，如何跑到荻娘这里来？只怕思夫人会担心！”

　　娄子云笑道：“我身子并无大碍，你大可放心！想你白天受累，所以我来看看你。”

　　荻娘却不把娄子云迎到屋中，而是站在园里，引着娄子云往园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公子，天色已晚，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娄子云面上也带了些惊讶，忆思看着月光下的娄子云和荻娘，早在心里把他们已经骂了千万遍：“说什么荻娘勾引你！明明就是你心怀不轨！还有这个小娘子，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可怜样，背着我，就来勾引他！真是坏人！”

　　忆思正在嘀咕之间，画竹已经从她身边走了出去，他绕到荻娘身前，看样子蓄势待发，正要与何物搏斗之态。忆思看着吃惊，却见娄子云身形一转，已经把身子挡在了荻娘和画竹的中间。

　　忆思心里着急，便也从角落里跑出来，她刚想叫娄子云，却见荻娘忽然脸色一变，吓得忆思忙停了脚步站在他们对面。

　　只见荻娘看着娄子云的神情又是欢喜，又是迷离，她望了娄子云片刻，忽然伸出双手，冲娄子云叫道：“小哥，你回来了？”说话间，已经扑到了娄子云的怀中。

　　自从忆思认识荻娘，还从未见过荻娘如此样子，此时的荻娘，神色温柔，眉目里有说不尽的婵娟。她双手搂着娄子云的脖子，娇躯半倚在他的怀里，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娄子云竟然脸上一红，刚要推开荻娘，却又住了手，只顺势把她搂在了怀中。

　　荻娘越发的高兴，她一边拉着娄子云往小楼里走，一边把手探进了娄子云的胸前。看着荻娘如此，忆思已经气的混身发抖，正当她快要发作之时，只见画竹从斜刺里冲了过来，他身影飞快，手一挥就用琥珀碗搂住了什么东西，接着回头冲忆思叫道：“你快上前拉住荻娘，她一回复神志，只怕难以接受面前之实！”

　　忆思忙跑到荻娘身边抱住荻娘的身子。荻娘却呆呆地看着娄子云，嘀咕着：“不是他？又不是他？又不是他！”娄子云身形不动，只是回头看着画竹手中的琥珀小碗，画竹一手里持碗，一手作狮子势，按住小碗碗口。

　　荻娘眼神迷离地看看抱住自己的忆思，又看看娄子云，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们，你们怎么在这儿？我家小哥呢？我家小哥呢？”

　　娄子云沉着脸问道：“你在天仙楼的那些受伤恩客身上，也见到了李既的样子，才冲着他们示好求欢，对不对？”荻娘一听，身子缩进忆思怀中，却摇着头不敢说话。

　　忆思看她的样子可怜，忙冲娄子云道：“你别这么凶！她也是一时情不自禁错认了人，你何必这样严厉！”

　　娄子云摸摸自己头上的状元巾，轻轻嘀咕了一句：“被打的人又不是人，你当然不生气！”

　　忆思看他的样子好笑，便放开荻娘，走到娄子云面前，轻轻拉着他的手笑道：“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何必这样生气？再说了，荻娘打你也好，她家李既打你也罢，你现在抓住李既，也算是报了仇！何必还在生气？”

　　娄子云看看忆思，又看看荻娘，这才说道：“荻娘，你不该贪恋与李既相会，就害了那些平凡世人！如今你已经自由，明早你便离开娄府，自寻生路去吧。”

　　荻娘摇头哭道：“公子，我并不知道会害了他们！我，我只是想着他们便是小哥，只是想着再与小哥相见！并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受伤晕迷！刚才，刚才我也是看见你便是小哥，才……才……”她看见娄子云身边的忆思，倒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娄子云摇头道：“如今李既的魂魄已经被我制伏，他再不会去害人，你离开我府后，自然不会再见到他，你不必担心，重新自己过活便是！按你命相，你当还有半世宝贵。”荻娘一听，惊讶地看着娄子云。

　　娄子云叹道：“李既本来冤死，又加之犯下血腥之罪，沦为厉鬼道。但他生前总与人为善，也积下不少阴德，若我算的没错，阴间已经许他再作轮回，可是他惦记着你在人世，便用那一丝执念回到人间，夜夜徘徊在你身边。”

　　荻娘哭道：“若真如公子说言，小哥已经回到人间，他为何不来见我？”

　　娄子云道：“他已经沦为厉鬼，有何面目再见你一面？所以他每次都附身在那些与你求欢的恩客身上，也算是满了他一面之愿。你也因此常常把别人误作为他，与之求欢！李既又想见你，又受不了你与别的男人欢好，自然每次都会暴跳如雷地把那些人打伤。这也是为何你被天仙楼视为妖怪之因！你自己也觉得蹊跷，却不敢言明吧？”

　　荻娘听了无语，忆思问道：“那李既能把人把伤，就不能变成别人的样子，与荻娘见面？”娄子云摇头无语，拉着忆思就往外走。

　　忽然荻娘在他们身后哀声求道：“公子，思夫人，求你们让我再与小哥相见！只见一面，我便也了了心中所念！你们的大恩大德，我荻娘永世不忘！”忆思听了心中不忍，忙回头看见，却见荻娘已经跪在地上，冲着他们不停地磕头。忆思心下不忍，刚想和娄子云说话，娄子云却已经拉着她向园外走去。

　　忆思急道：“你看她多可怜，就让她见他一眼也好。”

　　娄子云叹道：“李既现在的样子，不说吓死人，也差不多！若让荻娘见了他心上人变成如此，只怕会一生难过，还不如让她只念着李既的旧貌！”

　　忆思问道：“那你会拿这李既的魂魄如何？拿去炼丹？”

　　娄子云笑道：“你把为夫想成什么人了？还会炼丹？我只是用他的魂魄与阴界通话而已，若有机会，我再帮他重回六道，不算是什么好事，也算是帮了他一把，让他来世有机会与荻娘相见吧！”说话间，娄子云与忆思已经走出后园。画竹不远不近地跟着娄子云，倒显的有些垂头丧气。

　　刚出园门，忆思就听见身后脚步声响，也不知道荻娘何人从园里跑了过来，她头发有些松散，脚上的鞋子跑丢了一只，脸色凄凉气喘吁吁。忆思吓了一跳，刚要和娄子云说话，却见荻娘一步就冲到了画竹的面前，劈手就去夺画竹手中的琥珀碗。

　　画竹何等身手，他一掌回挡，正中荻娘胸口，把荻娘打出三尺多远，荻娘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立刻瘫倒在地。忆思见此情景，吓得忙挣开娄子云，跑到荻娘身前。荻娘中此一掌，已经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忆思一见之下，冲着娄子云急道：“你，你快来救救她！”

　　娄子云也没想到荻娘会有此动作，他刚要往荻娘面前走去，却见画竹身子一摇，他手中的琥珀碗黑气冲天，一只狰狞的青面厉鬼从琥珀小碗里钻了出来。那厉鬼只看了荻娘一眼，便冲天大吼一声，两只血红的眼睛里好像沁出血泪，接着，便冲画竹冲了过去。

　　娄子云一见此景，立刻奔到画竹面前，他身子打横挡在画竹面前。说来也怪，厉鬼比娄子云高大出几倍，却不敢抢在娄子云的面前，好像娄子云身上有什么东西挡着他前行。

　　娄子云气定神闲在站在厉鬼面前，冷冷说道：“李既，你已入鬼道，为何还留恋人间？你可知道你现在这样，是挡了荻娘的阳寿？因你所为，荻娘几乎被送去祭天！你这样不是害了她？”

　　厉鬼冲着娄子云大吼了几声，忆思却听不明白。荻娘见那厉鬼，已经吓得混身瘫软，可当她听见娄子云叫那厉鬼李既时，竟然又强撑着身子，冲厉鬼轻轻地叫道：“小哥，小哥……”

　　忆思见荻娘叫的吃力，又见那厉鬼竟似不闻，她心中着急，只冲那鬼大声喊道：“唉！你这死鬼，荻娘在叫你，你过来！”

　　厉鬼听见忆思的话回头，一张鬼脸又把忆思吓得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她强自镇定心神，冲那鬼喊道：“你家荻娘叫你呢！你别和娄子云喊了！你再不来看看荻娘，只怕她也要死了！”说到这儿，忆思又觉得不对，小声说了一句：“她死了也没什么，你们俩就能长久地见面了！”她此话一出，荻娘身子一震，更加着急地望向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