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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十四桥仍在 ...

  •   “思夫人,少爷在天香楼会友,请您取《松下听琴图》送过去。”房外的婆子又来传话,忆思却烦的要命!也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找她?娄子云就这么见不得她得些轻闲?前些日子娄子云找来几个老嬷嬷教她什么官面礼仪,折腾的她要死,好不容易这几天在家闲些,他又找着名头让她跟着他伺候他!讨厌。

      想想娄子云看她练官礼时的笑容就生气,杨忆思理都不理外间的人,仍旧低头看书。想想还是觉得心里闷气,她便撇了书,打开窗子发呆。看着窗外的云彩,心思就飘的远了,她又不自知地开始猜着娄子云在干嘛。

      娶她过门有一年半了,虽然只隔了一进的院子,可是忆思却觉得娄子云像是远在天边。但好在自己的脾气未变,还是如旧日一样的闲散随性,高兴时多笑笑,不高兴时一摔门不理他们!反正,她是这娄府中唯一名正言顺的夫人——嗯,是如夫人……

      “思夫人,少爷说,若是思夫人实在身上懒待动弹,把画找出来让画竹带过去也行,画竹今天脸色不好,又像是别人欠了他八百吊钱。少爷说,画竹一会儿就回府来取画,夫人看看是不是把画儿先找出来?”门外的老妈子还在叨唠,忆思已经一个激冷从床上跳了起来。她也不说话,抿了一把头发就打了帘子到门外。

      门外的老妈子一见忆思出来,立刻换了一副笑脸,冲着忆思说道:“思夫人,轿子都备好了,就等您找了画咱们就出门。听说今天公子爷挺高兴,好像是会了京师来的新朋友,姑娘快些,别让公子等的久了……”

      忆思看了她一眼,急着说:“画竹没回来吧?要是他回府来,就说我已经出门了,不用找我!还有,要是我回来晚了,我这院子别让别人进来,只给我一个人留门就好!”老婆子听了连声地答应,忆思却已经一转身去了书房。

      书房大的惊人,红木架子上汉玉琥青铜鼎歪了,虎皮血红的印子随手放在书桌上,刻着荷花鱼鲤鱼的金星砚里墨迹不干,旁边蜡生金花罗纹的纸上一手柳体潇洒自在:“鹈鷞一声春已晓,蝴蝶双飞,暖日明花草。花底笙歌犹未了,流莺又复催春老。早是残红枝上少,飞絮无情,更把人相恼。老桧独含冰雪操,春来”明明没有写完,笔却已经丢到一边。

      忆思站在桌边歪头看娄子云写的字,心里暗暗得意了一下自己已经能认清他的笔迹,便回头找画。

      一边找,她一边心里嘀咕:前天她把娄子云喜欢的一件衣裳弄花了,然后她立刻把这事推到了画竹头上,也不知道画竹是不是发现了?要不然,这书房里怎么会乱成这样?按画竹那脾气,他能不收拾书房?自己真没出息,连娄子云这老妖精都不怕,偏偏就怕画竹这个小书僮。但是说实的,那对宝贝主仆也真邪门了!

      主人娄子云见人就笑,人人都夸他是浊世佳公子,书僮画竹却是个天生冷性冷心冷面的男孩,本来长相清秀可人,偏偏喜欢冷着一张脸对人,还一身的好本事,让人恨他都不敢当着他的面恨!

      记得她刚入娄府的时候,一旦犯了错,画竹就冷冷地批她一通,话不多,却是句句都伤人心肺,弄的她很是下不来台。她本来是要强的人,自己偷偷地学,偷偷地练,好不容易不再犯错了,偏偏那娄子云又弄出一套套的古诗旧词让她学,画竹又成了她的小老师!那一年,差点没把忆思活活折腾死,好像忆思除了写不完的卷子,就是背不完的诗词。画竹又极严厉,她错了一点,他便罚她抄写上百遍,日子久了,她怕画竹竟然比怕娄子云还多些。而且画竹会的东西比娄子云还多,有些手段,忆思想想就心颤。

      也不知道娄子云从哪弄了这么多书画,前朝的古籍,当世的名作,随便拿出一样来都价值不菲,可娄子云却从来都不珍惜,只是随意地丢着,偶尔让画竹整理,忆思也跟着学了些皮毛,找起字画来也不比画竹慢。

      画竹眼力不凡,常常说出字画的来历价值,忆思在一边点头学习,娄子云却总是不屑一顾。每每此时,忆思会觉得画竹十分伟大,娄子云十分可笑。但她从来也不敢说,因为画竹对娄子云忠心至愚,万一被画竹知道自己的想法,又免不了一番叨唠。

      娄子云对忆思不错,自从她认的字多了,诗也会背了几首,娄子云便请西席先生教忆思四书,可是忆思不愿意跟着老夫子读书,毕竟,再拿起书来,她就会想起阿云哥哥亲自教她时的情景,每每想起那时,忆思就眼眶发酸。

      “阿云哥哥,我昨天晚上回家,又背了一遍你教我的诗,可是为什么‘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咱们现在天天都高高兴兴的,哪里有那么多的忧愁?千岁忧哦!那得伤心一千年?人不是变成了妖怪?”一身半旧的衣服,肩上还补着补丁,脸上沾着一点豆花却不自知,十五岁的忆思看着阿云哥哥,笑意自动就挂在嘴边。

      娄子云还是家常的旧衣服,他看看忆思摇头,先是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豆花,然后开始给她讲起那首古诗。讲到一半,发现忆思眼神迷离,便知道她已经神游太虚,忍不住在她头上轻轻一敲,小声说:“思儿,你又走神了!”忆思回神一笑,把满屋子都带进一股春意,却依旧听不进娄子云讲的诗,只是想着怎么帮娄子云凑到赶考的银子。

      前年娄子云中了秀才,可是他的生活状况却没有多大的改变。马上,他要去参加乡试了,他说过,无论如何,他都要再拼个出身!那样,他就可以自己做主,有份自己的自由。不用再去求他大伯,求娄氏族长,为了那五斗米,为了那三两银子……想想阿云哥哥前几年受的那些气,忆思忍不住替他伤心。

      “对了,我新拿来的豆花,阿云哥哥你尝尝,我放了些粗糖,还热着呢!”看见阿云只教自己读书,忆思不高兴。她指着一边细柳篮子,推着娄子云去吃些。

      阿云笑着从篮子里拿出一只粗瓷的大碗,冲忆思问道:“你又从家里拿豆花,不怕你婶母看见?她又叨唠你,没的惹气!”

      忆思哼了一声,说:“我天天在豆腐房里干活,这一碗豆花算什么?一年下来,我给她们赚了多少钱?叔叔的手艺都比不过我呢!再说……叔叔想答应陈屠户给我提的亲事,婶子生怕我不愿意,闹起来……这几天,她管我倒不是那么严了。”说到这里,她黑亮的眼睛一黯,笑容也淡淡隐去。

      阿云听了手一抖,差点被豆花烫着,他急着说道:“你才十五,他们就这么急?”

      忆思勉强地笑,半天才抬起头说:“阿云哥哥,我爹娘死的早,这事情不是我能做主的!不过,我就是嫁人了也不会忘了你,等我嫁给陈屠户的儿子,我就天天给你送猪肘子吃,气死他们!”说到这里,忆思忍不住开始撇嘴,虽然还是倔强地不肯哭泣,可是两滴眼泪已经无声无息地淌了下来,像两颗滚烫的珍珠熨进娄子云的心里,痛的他忍不住皱眉。

      娄子云拿自己的袖子给忆思擦泪,嘴里却不会说什么,只好嘟囔着说:“思儿,我……”不经意间,他的唇沾到忆思的额头,把忆思烫的一愣,娄子云却已经把她拥在了怀中。

      半晌,忆思才抹了把眼泪,皱着小鼻子哼道:“你呀!先想想你自己吧!马上就要乡试了,你的盘缠还够吗?这两个月,我攒了一两七钱银子,已经放在你的床头,你别忘了收起来!还有,我刚才遇到你大伯了,他斥喝我一通,不让我找你玩!他说你与我交往,是降低了你娄家少爷的身份,还说我抱着什么什么想……大概是不让我找你的意思。阿云哥哥,你说,要是你真考上了举人,我还能见到你吗?”阿云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轻轻放开忆思,捧起一边的豆花,低头去喝,不再说话。

      那好像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再后来,就听说他去参加乡试了。回程途中,娄子云失踪了二个多月,正当大家都猜他已遇不测时,娄子云忽然回到了镇上。她乐呵呵地去找他,没想到他却已经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轻车宝马,绸衣缎裳,脸上虽然挂着笑意,飞扬的眉梢里却写满了淡漠。还好,他还认识她,但是一开口,他却叫她:“杨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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